第4章
柳拾光看了眼毫不留情關上門的對面，一邊開門，一邊皺着眉頭在記憶裏扣了扣細節，這才從犄角旮旯裏掏出了一點沈卻的影子。
原主的記憶裏沈卻只出現在大約一年前沈卻剛搬來的時候。那時候他們高中才剛開學，沈卻還名聲未顯，原主也只見過一眼，說到這，記憶就漸漸清晰起來了。
柳拾光完全不知道對門住着什麽人。
但是他們剛搬來的時候聲勢太過重大。
也是，七八個保镖樣的人齊齊穿着黑衣，站在門口盯着人搬東西這還不讓人印象深刻？
柳拾光一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不禁抽了抽嘴角。
原主當時自然是對即将搬來的新鄰居感到好奇的，還想着等人家搬過來之後聯絡一下感情，但是等看到這個架勢，還看到了好些穿得光鮮亮麗的男女，他頓時熄了那份心思，這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人物怎麽會想和他這種小人物搭上關系，別怕到時候關系沒打好，還反而交惡了。
也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大人物，怎麽會特地搬來他家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區？
自從見過對門搬來那天的架勢，原主就打着當兩個陌生人的心思，不過也因為原主幾乎每天都早出晚歸，和對門的沈卻完全錯開了時間點，以至于他們兩這一年內幾乎沒見過面，就算有那麽幾次，原主也是匆匆低下頭快步走過，連人家的臉也沒看清。
不過，看沈卻那意外的樣子，大概也是沒在意過對門住着什麽人的。
想通了這一茬，柳拾光無奈一揚眉，走到自己房間，拿出了書包裏還沒做完的數學卷子。
他目光一淩，今晚又将是一場惡戰了。
柳拾光第二天是頂着黑眼圈，踩着早讀課的鈴聲緊趕慢趕才趕到教室的。
昏昏沉沉的混過了早讀，到了第二課大課間，一下課就被催着交作業了。
柳拾光：“……”
“我們班就差你沒交了，其他人昨晚夜自修就交上來了。”數學課代表是個長得很萌的妹子，班裏外號萌萌，她此刻正站在他桌前，叉着腰說道。
……就算叉着腰，也很萌。
柳拾光自然是無暇顧及她的外貌如何的，他此刻腦子裏全是被數學題支配的恐懼。
昨夜奮鬥到兩三點，他才勉強編完了所有作業。
沒錯，編完。
要不是禦河中學的習題都是老師自己出的題目，他早就可以依靠強大的互聯網搜題功能做完作業了，哪還會像現在這樣尴尬。
他也不是沒想過去向對門的沈卻請教一下的，但是之前在路上人家就對他不冷不熱的，他也不好意思熱臉去貼冷屁股。而且成年人的自尊讓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柳拾光：……
實際上，他想起對門住着沈卻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三點，他已經把作業都瞎寫完了。
沉默是昨夜的康橋。
也是今天的。
柳拾光沉默地掏出了自己的作業。
萌萌拿過那張卷子，随便掃了一眼，就看到了幾個十分低級的錯誤，作為數學課代表，她皺皺眉頭，“哎呀，你是不是亂寫的，怎麽這麽簡單的題目都寫錯了。”
柳拾光看了一眼萌萌，随後垂下了眼眸，表情看起來有些落寞，語氣也有些低沉，低落的樣子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我寫得很認真了，可能是我太笨了，這麽簡單的題都不會寫。”
他一說萌萌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說得太過分了一點，她哪見過柳拾光這樣不要臉的人，對他以退為進的話半點沒懷疑，整張好看的小臉縮在了一起，萌萌有些糾結，“那……要不，我來教教你。”
“好啊！”柳拾光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這一句話。
萌萌看着他此刻格外燦爛的笑容，好像覺得哪裏不太對，“我我……我就只教這幾道題哦。”
她底氣不是很足地補充了一句話。
“沒問題，謝謝你！”
柳拾光毫不在意，他臉上帶上了習慣性陽光的笑意，眉眼飛揚，配着俊俏的面容，一瞬間竟有些耀眼。
萌萌暗自紅了臉頰，瞄了一眼柳拾光，又飛快地移開視線。
沒想到，平常陰沉不說話的柳拾光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說是要教題目，但是二十分鐘的大課間他們也讨論不了多少題目，萌萌只來得及把幾道淺顯簡單的題目和柳拾光講了一下，難題稍微講了一點關鍵，上課的預備鈴已經響起了。
萌萌突然想起了什麽，皺眉叫了一聲，“哎呀，我忘了國康說第2節 下課之前要把作業都交過去的。本來我們班就只差你了，現在好了，光顧着和你講題目，我那一堆試卷還沒送過去呢！”
秦國康是他們班的數學老師，是個上課很有趣的老頭。
柳拾光看了看課表，下一節是物理課，這最讓他頭疼的一門課，于是他想了想，說，“要不我幫你送吧，我跑過去很快的不用兩分鐘就回來了。”
“而且現在只是預備鈴，我在上課鈴之前就能回來。”
“那行吧，我去把試卷拿來給你，你快點哦。”
柳拾光連連點頭，等拿到那一捧卷子之後，他随意把自己的試卷塞在了最上面，就往二樓數學辦公室跑去。
三步并作兩步，不過幾十秒，柳拾光就到了二樓，穩了穩呼吸，他敲了敲門，然後開門進了去。
他進門找了找，發現國康居然不在，估計是去哪個班級上課去了吧。把卷子放在他的座位上，柳拾光打算轉身離開，卻忽地聽到了一耳子話，是從另外一個方向傳來的。
“沈卻啊，我也知道你的情況，如果你覺得自己還有餘力，要不要考慮一下參加全國數學競賽？老師相信，如果是你的話，肯定能拿個好成績給學校争光……”
柳拾光往那個方向瞟了一眼，只能看見沈卻瘦削卻挺拔的背影，他挑了挑眉，明明是個高中生，看着居然還挺有魅力，難道……
他打了二十六年光棍是因為他實際上喜歡年紀比自己小的這款嗎？！
之前都沒找對方向？？
不過，數學競賽？
柳拾光沉思了一會兒，眼裏忽地露出了幾分狡黠的笑意。
或許是盯着人家看太久了，沈卻扭頭往他這個方向看了一眼，柳拾光回過神，對他笑了笑。
此時上課的預備鈴已經到底了，正式的上課鈴聲響起，柳拾光一個激靈，連忙趕下樓。
而還在辦公室的沈卻則是轉回了目光，他打斷了數學老師絮絮叨叨的勸說，語氣平淡：“我知道了老師，我會考慮的。”
已經半禿頂的數學老師頓時喜上眉梢，“诶，好！你好好考慮啊，這可是好事啊，到時候你拿了競賽一等獎，還能直接通過A大的特招……”
沒有被這些誘人的前景所誘惑，沈卻依舊保持了他平靜的情緒，“那我就先回去上課了。”
“嗯嗯，好，這事你記得好好考慮啊。”
沈卻點了點頭，起身走向辦公室門口，他路過了九班數學老師秦國康的座位，目光往他桌上的那一打數學試卷看了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張被塗改地亂七八糟的卷子。
姓名，柳拾光。
他想起了自己昨晚随意進的那家飯店，結賬時不小心看到那人手下只寫了個名字的數學卷子。
沈卻頓了頓，昨晚吃飯時背後留戀不去的目光似乎還如芒在背。
他沒在這做過多停留，只是下意識記住了那個名字。
————
等到晚上，柳拾光又帶回了一大堆作業，被學習折騰得身心疲憊，特地提早兩個小時下工回家，現在才八點多，連着幾天沒休息好，柳拾光站在電梯裏都有些昏昏欲睡。
等聽到‘叮’的一聲，他才幽幽睜開眼皮，游魂般往自己家門口飄去。
柳拾光住的小區，每層只有兩戶，他住的五樓，正好只有他和沈卻兩個人。對于沈卻這麽一個大家族的幺子怎麽會自己一個住在外邊，柳拾光倒是知道的比原主透徹，畢竟他看得原文裏也有提到，說是沈卻近些年身體好了些，想體驗一下平凡人的生活，就來到了禦河市。
禦河市其實算得上沈家的發家地，他們的曾祖父當年就生在這，等到發家之後因為要拓展生意的緣故，才全家搬去了更有潛力的京市。
說到禦河中學也算是有着上百年的校齡，沈卻的祖父就是在這裏上學的，沈家人一聽沈卻想去普通人的高校上學，寵了這麽多年的小幺好不容易有想要的，雖然擔心，但還是決定盡力滿足他的願望，于是一大家子思來想去就想到了這裏。正好沈家的祖宅也在這邊，到時如果他們想來看看沈卻，也可以住在祖宅裏。
而把人送過來之後呢，家長們不放心幺弟，于是思來想去正好把年齡也快到的沈興維一同打包過來了，為的就是要讓他好好照顧一下自己的小叔，還囑咐沈卻平時如果有什麽需要都使勁吩咐侄子。
也幸虧沈卻從小就生得清冷，性子随了早逝的母親，事必躬親，不然就真有得沈興維可受的了。
但是沈興維自然是不放心自家小叔的，特地買了一套離小叔近的屋子，有事沒事就來竄門……
柳拾光回憶的思緒突然頓住了。
這麽說，主角攻也住在他們這個小區？！
驚訝了一下子，柳拾光暗嘆自己這是什麽運氣。
從電梯走到門口還有一段距離，樓道裏的燈光亮得有些慘白，白色的牆壁晃得人眼睛不适。
驀地，白色的牆壁盡頭卻出現了一點紅色的印記，柳拾光眉頭一皺，腳步加快了幾分，看見那些紅色的印記越來越多，最後連成了一大片。直到站在自己家門口，柳拾光才訝然地看着對牆和門上那一大片被人惡意用紅色油漆潑成的幾個扭曲的大字。
“賤人！去死吧！”
視覺效果妥妥的，簡直算得上，觸目驚心。
柳拾光嘴張得能放下一個雞蛋，沈卻這是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這麽遭人憤恨？？
不過同時他也在感嘆那個敢潑油漆的人，真的是膽大，難道他不怕沈家那些護犢子的人知道後報複嗎？
不過看對門這麽安靜的情況下，沈卻該不會還沒回來吧？
柳拾光這麽想着，樓道口就傳來動靜，不過多久，沈卻淡淡然提着一小袋東西的身形便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
說曹操，曹操到。
沈卻一出電梯，剛走出幾步，就對上了自家對門那複雜而又同情的眼神，他下意識皺眉，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目光一轉，下一秒，他就看見了自己家門上的用紅色油漆潑的幾個大字。
沈卻：……
他這是……走錯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