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陸遜坐在屋頂聽完了陸遠江雲與嚴霜三人的密議,這才施展輕功離開绛雲軒。回到屋裏,沒點燈,他将包袱擱在床頭,直接和衣躺下。

今夜月色澄淨,印在窗臺上,溶溶然似水如霜。

隔壁陸三爺鼾聲如雷,陸遜仰躺着,雙臂交疊枕在後腦勺,盯着虛空中的月色出神。

書中原主與陸三爺剛到淮陽城,第二夜便又遇見了那群陰魂不散的刺客,雙方互相纏鬥,原主用清風劍刺傷了其中一名黑衣刺客,并追着血跡來到楚楚館裏的绛雲軒。

剛好撞見安王景玥正在廳中會見淮陽府尹之子江雲,原主在外頭搜尋了好一陣子,未果,對安王的懷疑便多了幾分,于是當晚原主便決定藏身楚楚館監.視.安王的一舉一動,也就有了後來被擒強迫觀看龍.陽之事。

陸遜記起那晚安王說得為數不多的幾句話,第一句是問自己可認得嚴霜,第二句是在打了嚴霜一巴掌後說他在绛雲軒平白惹了自己一身騷,還有那晚景玥涼飕飕的笑,和扯掉嚴霜衣衫的異常舉動。

如今想來,其實都是在各方面暗示那晚上的刺客是誰。

這些原主當時愣是一點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陸遜看過原書,他自是知道景玥的意思。

那麽今晚上呢?今晚景玥在酒席上說得那些話,細細想來,本意似乎并不僅僅是和陸遠打秋風,倒像是說給偷聽之人......如此看來,自己在屋頂的事情景玥肯定是察覺到了。

可是他之所以會陰差陽錯地偷聽到這番對話,是因為他被景玥那句中氣十足的話吓到,一時心下疑惑才會奔向绛雲軒西北角......

想至此陸遜“倏”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糟糕,自己去嚴霜屋裏拿夜行衣的事情給景玥知道了。

來不及後怕,陸遜拿起桌上的清風劍,徑直朝景玥的屋子奔去。

房裏的燈果然亮着,陸遜在雕花竹門前立定,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擡手敲了敲門,“王爺睡了麽?陸遜求見。”

不多時,門從裏頭打開,張桓朝他作了一個“請”的動作,将他讓進了屋子。

景玥仍穿着适才吃酒的那件紫衣袍,只是發冠拆了下來,墨玉般的長發披在身後,前額有幾縷零散青絲垂下,別是一番俊逸倜傥。

陸遜先朝屋裏掃了一眼,見沒有其他人,這才松口氣走進去,他就怕景玥這個淫.魔.還在屋裏和小倌巫山雲雨,那種直播他看了一遍實在不想再看第二遍。

Advertisement

“坐罷,我說過的,今夜有人陪本王。”景玥似是猜到了陸遜心中所想,悶聲一笑道,他故意将“有人”兩字的讀音咬得很重。

陸遜沒接話,團手朝景玥行了一禮,沉默着在他對面坐下。自己計劃明夜逃走的事情景玥本是不知道的,可适才經嚴霜那麽抖落出來,這便有些尴尬。

安王平生最厭惡的便是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自己前腳剛求他護送南下平江,後腳就琢磨着如何逃離,着實是......嫌命長。

可是他現在不知景玥對自己明夜的計劃知道了多少,與其一股腦兒主動說出不如先探探景玥的口風,當下他略一沉吟,不待景玥說話,陸遜搶先道:“明夜子時一刻,還請王爺出手相救。”

這話一出,景玥握着茶盞的手一頓,擡眸,挑了挑眉看向陸遜。

适才吃酒,候在外頭的張桓來報,說是見着陸家少主從嚴霜房裏出來,行跡鬼鬼祟祟,身上不知背了甚麽東西,他一時半會猜不透這狼崽子想幹甚麽,于是便使了“千裏傳音”的功夫将人引去西北角,原本是想教他認清從小玩到大的兄長的真面目,賣他一個人情,教他乖乖将去嚴霜屋子的目的主動吐出來,誰曾想嚴霜那小白花竟抖落出了陸遜打算逃走的消息。

狼崽子和自己合作竟然還想反咬一口,活得不耐煩了。他本想教張桓趙楹在當時便上去解決了陸遜,但轉念一想,還是留話教狼崽子前來“負荊請罪”的好。

陸遜也夠聰慧,這才不到一個時辰,便明白了他在酒席上話外的意思,急匆匆披星戴月趕來自己房中,他滿以為陸遜會将自己去嚴霜房中以及計劃逃走的事情和盤托出,怎料陸遜“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甫一張口便是這一句好沒意思的話。

救他與那老駝背一命?就算陸遜不說,他也不得不護着兩人的性命,收了陸遜雙手奉上的琉璃伏羲鎖,在未抵達平江陸府之前,他們都是一根繩上拴着的螞蚱。現在他想要知道的,是陸遜去嚴霜房中幹了什麽,可陸遜卻只字不提。

景玥輕輕皺眉,看向陸遜的眸子漸漸暗沉下來,他抿嘴,默然片刻後收回目光,他垂眼看向浮在水中的茶葉,淡聲問:“此話怎講?陸公子是武功盡失了麽?區區小喽啰都打不過?”

“不是。”陸遜搖了搖頭,神情頗為誠懇,他一字一句道:“我怕疼。”

景玥眼皮直跳,他重新擡眼,一連打量了陸遜好幾眼,最後啼笑皆非道:“你說甚麽?”

“我與那群人交過手,武功可圈可點,但不至于到了能虐殺我與三爺的地步,無非就是再纏鬥幾個時辰,我自是不怕他們。只不過要真動起手來難免會受傷,小心使得萬年船總是沒錯,王爺便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護我莫要受傷罷。”

陸遜說得煞是鄭重,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适才在酒席上王爺已明确說了不會插手,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王爺定不會與我為難。現如今琉璃伏羲鎖在王爺手裏,我與三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您不正中了陸遠和陸家那幫長老們的計策了麽?”

景玥輕輕皺眉。

仍是不提去嚴霜房裏的事情,逼急了便用七七開閣的事情壓制威脅自己,真教人恨也不是愛也不是,這狼崽子很不聽話。

景玥捏着茶盞沉默不語,左手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陸遜也不着急,神色自若地坐着。

屋裏靜得出奇,只聽得外頭更夫打更的聲音,“的篤,的篤,梆——梆梆——”看來已是四更天了。

“啧,”景玥擰眉,他将茶盞擱下,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踱了幾下步子,立定後看向陸遜,冷聲道:“刀劍不長眼,陸公子自己多留意。”

這便是不同意出手暗中相助了。

陸遜也不氣餒,站起身朝景玥作了一揖,“不能得王爺庇護,文若深覺遺憾。不過王爺可要遵着适才于酒席上的話,莫要插手文若清理陸家叛賊的家務事。”

景玥微斂雙眸,清理叛賊?自身都難保哪還能清理叛賊?反複轉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他略一沉吟,沉聲問:“你到底要幹甚?”

“文若與三爺被陸遠追殺,一路狼狽逃至淮陽。”陸遜嗤笑,他擡眸與景玥對視,“王爺冷眼旁觀了一路,看不出來麽?我自是要親手解決了那些陰魂不散的刺客。”

說完這話,也不待景玥回答,陸遜将目光滑開,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他便不作過多停留,道聲“告辭”,轉身欲走。

“慢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