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陸遜瞳孔皺縮,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将短劍攥在手中,轉頭朝洞口看去,張桓也将判官筆拿在了手中,目不轉睛地盯着洞口。
四周陷入落針可聞的靜寂之中,洞中二人度秒如年,冷汗已将後背衣衫打濕,貼在身上,随着緩慢的呼吸微微鼓動。
他們以為瑾風發現了藏身的洞口,正神經緊繃到極點,忽聽外頭一破鑼般的嗓音響起:“安王你個畜生,将老夫丢在這裏算甚麽東西——”
一聽這話陸遜的臉白了又青,他和張桓對望一眼,看來不是山洞被瑾風發現,而是三爺回來撞見了監錦司的人。
張桓氣得發抖,他狠狠地瞪了陸遜一眼,埋怨陸遜攔着不讓他殺老駝背。
陸遜咬了咬牙,将目光移開,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先看陸三爺和監錦司的人怎麽周旋。
瑾風提着陸三爺的衣領将他撂在地上,冷笑一聲問:“三爺适才是在罵安王麽?”
陸三爺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他擡手抹了把臉,正要走上前,聽得“喀”一聲,兩柄彎刀便架在了自己脖頸上。
兩位執刀太監冷聲道:“陸三爺,公公問你話呢!”
陸三爺怒目圓睜,他啐了一口道:“你又算甚麽東西,把你們的刀拿開!”這一口濃痰吐到了一個太監的衣服上,陸三爺見狀哈哈大笑。
那太監氣青了臉,作勢便要拿刀砍,被瑾風呵止。
瑾風上下打量着陸三爺,他沉默半晌,忽而一笑道:“三爺怎地一個人?陸少主呢?”
陸三爺跺腳,他扯着個嗓子道:“遜兒受了傷,被安王狗賊手底下那個叫張桓的綁走了!張桓點了我的穴道,将我丢到樹林裏,他們駕着馬車早就跑了!”
“哦?那三爺手裏這獐肉......”瑾風湊近細嗅一番,道:“真香啊,三爺何時烤的?”
“香,是真的香!來你嘗一口!好吃的很!”陸三爺哈哈一笑,擡手把獐腿往瑾風嘴裏塞。
瑾風閃身避過,捂住口鼻,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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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三爺渾然不覺,他自顧自道:“逍遙派在附近烤獐肉,那香味勾得老夫直流口水,老夫喊了一嗓子,來了兩個娃娃,他們替我解了穴道,還送我腿肉吃。”
瑾風輕輕皺眉,他問:“逍遙派?他們怎在此地?”
陸三爺道:“七七開閣将近,沈掌門帶了徒兒南下平江赴會,老夫正打算與他們同行,不巧,碰見了你們。”
瑾風默然,他朝身後兩個随行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立即縱身躍上山崖。
約莫半個時辰,他們回來,快步走至瑾風身邊,先是搖了搖頭,爾後又點了點頭,他們低聲道:“公公,沒有發現可疑馬車,逍遙派确在此處。”
瑾風聞言,默然片刻,擡手揮了揮,教兩人退下,他則圍着陸三爺緩走幾步,立定,唇角勾了一抹笑,他朗聲道:“咱們也是奉了聖上之命南下平江赴會七七開閣,陸三爺既是一人,不妨跟着咱們一起走罷,陸府的事情還是莫要麻煩逍遙派。”
這話一字不落地傳進洞中三人的耳中,陸遜咬了咬牙沒動。
瑾風說完這話便沒再出聲,此時已是晨光熹微,山谷萬籁俱寂,連一聲鳥叫都沒有,陸遜閉了眼,僵坐着不發一言。
一輪紅日從東面山頭升起,金燦燦的光驅散了山谷的黑暗,瑾風擡眸一一掃過四周的山峰,觸目只是有大片的樹木,再無其他。他沉默半晌,擡手揮袖,道:“帶三爺走!”
“喏!”監錦司随行衆人齊聲答應,他們将陸三爺拖上馬,一甩馬鞭,便向東面的官道奔去。
待衆人都走遠,張桓才松了口氣,他緊繃着身子維持一個動作站了三個時辰,這會兒已是精疲力盡,順勢坐在地上,張桓喃喃道:“幸好幸好,那老駝背要是暴露......”
話說一半張桓頓了頓,他意識到陸三爺乃陸遜的親人,這麽被監錦司的人抓走生死難料,自己卻暗自慶幸,實在不妥,于是住了嘴,擡眼朝陸遜看去。
景玥察覺出外頭那個嗓子如破鑼的老漢可能與他們有關,他抿了抿薄唇,也看向陸遜,小聲道:“你不開心麽?那咱們出去将那三什麽爺救出來?”
陸遜思忖片刻,搖頭,“不用,他們不敢拿三爺怎樣。七七開閣乃大事,如今伏羲鎖不在三爺身上,他們又無法确保能尋着我......若是殺了三爺,找不回伏羲鎖,那整個監錦司的人都得掉腦袋。”
景玥聽不懂,甚是茫然,張桓則點了點頭,他道:“是了,正是這樣,他們不僅不敢殺了老駝背,還要好酒好菜款待着,教老駝背說出伏羲鎖的下落。”
“罷了,當務之急是盡快療傷,其他的事先放一放。”陸遜嘆口氣,轉頭與景玥四目相對,就那麽靜默半晌,他沉聲問道:“你想學更厲害的武功麽?我讓你當天下第一好不好?”
景玥眨眨眼,他皺着眉思忖,爾後抿了抿唇道:“當天下第一就可以保護你了麽?如果可以,那我便學。”
陸遜眼眸輕閃,他偏過頭,擡手掩着面頰,笑出了聲。
張桓默然,神色甚是寥落地看了景玥和陸遜一眼,至臻的武功若可護人周全,那江湖上便沒有這麽多長恨短怨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甚是寧靜,陸遜與景玥在洞中練功療傷,張桓時不時出去摘些野果,獵些野味回來。
等到第九日夜晚,景玥的內傷不僅盡數痊愈,功力也更上了一層,張桓瞧在眼裏,心中甚是歡喜。
陸遜護持景玥練功,也頗為受益,原來那《九陰真經》的療傷之法類似雙修,二人內息相連,比起一人苦練,事半功倍。
東方天際隐隐泛白,一輪朝陽破雲而出,陸遜将最後一縷內息收回,爾後撤掌,縱身向後躍起,身子穩當落地,他吐了口氣,将手垂下,朝張桓略一點頭,“成了。”
說罷,他拂了拂衣袖,揮袖将藤蔓震開,縱身躍下山洞。
張桓搶步至景玥面前跪倒,正要恭賀,怎料景玥卻擡腳将他踢開,神色慌張地去追陸遜。
“你要去哪裏——”景玥跑出山洞,被刺目的日光撲了滿懷,他在山洞裏呆的時間久,眼睛有些不能适應,只能擡袖擋了光,半眯着眼眸四下去瞧。
只見陸遜一身白衣負手玉立,他迎着日光微微仰頭,面頰似雪緞一般,濃睫低垂,覆在眸子上,淡色薄唇輕抿,墨發如瀑垂在雙肩、背後。
景玥呆了半晌,縱身躍下飛身至陸遜身旁,“你要去哪裏?我跟着你。”
暖暖的日光将骨頭都曬軟了,陸遜惬意地伸了伸懶腰,這才偏頭瞄了景玥一眼,說道:“我要沐浴,你不許跟着。”
在洞裏窩了九日,再不洗澡他就要馊了。
說完這話,陸遜從随身包裹裏翻出一套衣裳,抖落開瞧了幾眼,覺得尚可,便抱着朝瀑布下的水潭走去。
景玥怔住,他僵立在原地,瞧着陸遜在水邊立定,爾後擡手抽掉束發玉帶 ,再一件一件脫了衣裳。
潭水有些涼,陸遜甫一下水,身上便浮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微微打了個寒顫,光腳踩着潭底的鵝卵石朝瀑布下走近了些許。
日光下徹,直透過水面映在潭底,荇草順着水波在潭底蕩漾,幾尾殷紅的魚浮出水面,不怕人地游到陸遜身邊,張着口去嘬他的腰腹。
陸遜怕癢,擡手輕輕将紅魚拍開,爾後擡臂,将披在後背的發抓起,纖細修長的指尖撩起一縷水波,燦燦然,似琉璃一般。
張桓從洞裏便瞧見了這一幕,他喉嚨一噎,只覺一股邪火蹿到心頭,腳下一個沒留神,踩空了從山洞口滾了下去。
剛灰頭土臉地爬起來,一擡頭便對上了自家王爺刀子似剜人的眼神,只聽景玥厲聲呵道:“你瞧甚麽?轉過去!”
“......”張桓不敢猶豫,閉眼,低頭,轉身,動作一氣呵成。
景玥這才稍微緩了臉色,他冷哼一聲,将張桓手中的包袱奪過,翻開來瞧了瞧,玉佩、墨玉扳指、束冠、還有幾身衣裳,他從包袱裏拿了一件衣裳,再将剩下的東西一股腦兒丢給張桓,擡步朝水潭走去。
離水潭還有幾步之遙,陸遜便警覺了,他瞬間回身,左掌翻起拍向水面,聽得水聲嘩啦,一道水牆湧起,撲頭蓋臉地砸向景玥。
“哎喲!”景玥沒躲,只抱着頭縮着肩膀,然後被淋成了落湯雞,他可憐兮兮地瞧着陸遜,小聲道:“我也想沐浴......”
陸遜眼皮一跳,只見景玥渾身濕淋淋地縮在水潭邊,身上沾血的衣裳被水潤濕,這會兒正一小股一小股地淌着腥甜的血水,墨發也打散了,搭在肩頭,失魂落魄得像無家可歸的乞丐。
嘆了口氣,陸遜擡臂朝景玥招了招手,“衣裳脫了下來罷。”
景玥眸子一亮,三下五除二解了衣衫,猛地跳進了潭水中,濺起一大朵水花。
“滾蛋,你別往我身上蹭!”水聲中陸遜擡腿狠狠地踹了景玥一腳,他道:“景承珏你再得寸進尺便出去!”
水花消散,景玥被陸遜訓斥,只能抱着胳膊站在水潭東邊一角,陸遜則在西邊的角落擰着眉瞪他。
可瞪了幾眼陸遜氣便消了大半,一是因為景承珏前胸的一道長長的刀疤,二是因為景承珏的身子......真的很好看。
肩胛寬闊有力,水珠順着腰線滑落,滴在水面,引人遐思。
陸遜抿了抿唇,将目光移開來。
他不禁.欲,但也不會縱.欲.過.度,細細想來,從魂穿到現在,他還沒有尋個床伴做點什麽。
正一團火燒的指尖溫燙,一雙手貼上了陸遜的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