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杏仁酪
食肆自此時開始,算是正式營業了。
名聲打出去,生意愈發的紅火起來。
每日的利潤雖不多,卻也足夠陳玥在這兒生活下去。
轉眼間,三月就要過了三分之一,寒食節與清明節要到了。
寒食節在清明節的前一天,傳說這節日是為了紀念被火焚而死的先人,所以禁止點火。
所以這一天又被叫做“禁煙節”、“冷節”,這一天裏,因為不允許點火,所以時人都要在寒食節前準備好這一日要吃的食物。
李二早早地提醒了陳玥準備好寒食節要吃的冷食。
時下的寒食節能吃的東西不多,大多數人準備的是一種叫做青精飯的食物。
這青精飯是用一種叫做烏飯樹葉的東西搗碎浸泡糯米之後,再将兩者混合到一起熬煮的米飯。
飯煮出來後呈現出墨綠色,顏色深到發黑,所以又被稱為烏米飯。
陳玥按照習俗準備了青精飯,但只吃青精飯未免乏味,所以在青精飯之外,她又買來了杏仁、蜂蜜等一幹物品,打算做個杏仁酪吃一吃。
杏仁酪也是古代寒食節的一種傳統食物,但與青精飯相比,這種食物在大衆間的流傳度就比較低了。
開店之餘,陳玥備好這些東西,又在傍晚時分到附近的香燭店買了紙錢。
寒食節除了不能點火之外,還要去為先人掃墓。
只是因為紙錢不能點燃,後來這個習俗就慢慢地轉移到了寒食節後的清明節去了。
但如今人們還是要在寒食節去掃墓。
原主的爹娘都已經去世,于情于理,陳玥都要去給他們二老送點紙錢。
天色愈發昏暗,陳玥腳步匆匆地趕回食肆。
路上的街坊們她已經很熟了,倒也不會再出現之前那樣兩眼一抹黑的情況,她随口回應着街鄰的問候,步履匆匆往家趕。
現在的陳家食肆只在朝食的時間開門,除此之外的時間只是準備第二天要用的東西罷了。
寒食節到了,陳家食肆明天一天都開不了門,李二已經去休息了。
陳玥将盛放紙錢的籃子放好,撈出昨日買好浸泡了一日的穬麥,在鍋中加入清水後大火煮到米粒呈現出爆開的狀态後,放置在一旁。
杏仁酪中的杏仁還是完整的杏仁,要做杏仁酪,就要用石磨将杏仁碾碎變成杏仁漿。
後院中的石磨可算是派上了用場,在石磨的轉動下,杏仁和水慢慢變成了牛奶一般的白色濃漿。這濃漿順着石磨緩緩流到了瓷盆中。
陳玥心滿意足地俯身拿起了這一盆奶白色的杏仁漿,端進了廚房。
此時的杏仁漿還像水一樣,不夠濃稠。
她将竈上的火重新點燃,将盆中的杏仁漿放到鍋裏。
慢慢的,鍋裏的杏仁漿沸騰起來,陳玥拿勺子舀起一勺,還不夠濃稠。
再繼續煮片刻,鍋裏沸騰的杏仁漿冒出的氣泡慢慢變成一個個的小氣泡。再等片刻,待杏仁漿變得濃稠,陳玥将竈下的火熄滅,将煮好的穬麥和濃杏仁漿混到一起,淋上兩勺麥芽糖,杏仁酪就成了。
這東西既可以熱着吃,又可以涼着吃,且涼着吃味道更好,在寒食節這種不能開火的節日裏是最适合不過的食物。
杏仁酪濃稠如酸奶一般,變涼之後吃一口,既可以吃到香濃的杏仁味,滿足口腹之欲;又可以緩解饑餓,掃除一天的疲乏。
煮好的杏仁酪香濃滑膩,陳玥把徹底煮好的杏仁酪放置到一邊,拿出了面粉和煉好的豬油。
畢竟要一天不開火,只吃杏仁酪和青精飯有些單調。
所以在明天到之前,陳玥還要準備好足夠的吃食。
她把豬油和面粉放在一起和面,和出來的油面團便是油酥。
油酥這種東西最主要的用途就是開酥,在大部分的中西各式糕點中都是極為重要的東西。
不過,接下來才是有難度的——開酥。
和出一個小面團将油酥包裹在其中,按扁擀成片狀,将兩張面片疊放在一起,裹上餡料再捏出五棱形,修整過後把面做成海棠花型。
這就是傳統的中式糕點海棠酥的雛形了。
接下來的只需要下鍋炸就可以。
陳玥放上油,把這一碟子海棠酥一個個的下鍋炸好。
剛下油鍋時還沒有變化,但不久之後就能看到海棠酥的“花瓣”和“花蕊”開始起酥,變成了一層層的。
撈出炸好的海棠酥,陳玥忍不住先吃了一個。
海棠酥的口感酥脆,咬上去外皮脆得掉渣;中間的豆沙餡香甜綿軟,吃起來口感正好。
陳玥滿意地點頭,把這一碟海棠酥收了起來。
三月十一,寒食節。
正是春光正好,柳枝嫩綠,路上的鳥兒叽叽喳喳的叫着。
陳玥拎着紙錢走在路上,到李二給她指的城外原身爹娘的墓前去掃墓。
說是掃墓,其實也只是去看看,寒食節不能點火,陳玥也不能給原身的爹娘燒一燒紙錢。
一路上拎着紙錢去掃墓的人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攜着家人一起,像陳玥這般單獨出城掃墓的到底還是少。
經過幾個立着碑的小土堆,陳玥成功找到了原身爹娘的墓碑。
周圍安安靜靜的,只有鳥聲。
陳玥站在碑前,她拿出紙錢和昨天做好的海棠酥放到一邊,心裏向原身的爹娘默默地道了個歉。
林中吹來一陣風,帶着微微的血腥味。
陳玥聳聳鼻子,疑惑地向味道傳來的方向走了兩步,想到武俠小說中的橋段,又及時止住了步伐。
她拎起籃子,轉頭就往回走。
這種是非,還是少招惹的好。
她往來的地方走,沒幾步卻又回了頭。
嘆了口氣,還是往血腥味傳來的地方走去。
萬一林中的味道不是人呢?或者是想她那天晚上一樣,遇到了什麽巨型動物受傷了呢?
不管怎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怎麽說也是條命。
她順着風吹來的方向走,特意放輕了腳步。
走了沒多久,林中果然有些微的血跡,只是已經沒有了人。
陳玥松了口氣,正準備往回走,卻聽到了細碎的呻|吟聲從深處的灌木叢中傳來。
她微微改變方向,慢慢地走到灌木叢旁。
灌木從中果然有一片衣角。
初春時節樹木還沒有多茂盛,裏面的人躲在這裏,只是因為剛剛陳玥站的地方是個視覺死角,要是有心尋找,這人的一身黑衣還是很明顯的。
眼前的黑衣人手中握着把匕首,人已經暈了過去,手中的匕首卻沒有松開。
陳玥擰眉,這人一身黑,手上還拿着刀,一看就是個麻煩。
但人放在這裏,也不能看着她去死。
陳玥拍拍她的臉:“喂,醒醒,醒醒!”
黑衣人悶哼一聲,陳玥沒來得及動,脖頸上已經橫了一把匕首。
黑衣人用匕首劫持了她,也不說話。
陳玥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位姐姐,我是個好人,”她見黑衣人沒有過激反應,心裏安定了點,繼續結結巴巴的,“我就是寒食節來給我爹娘掃掃墓,正巧看到你倒在這,所以來叫醒你……”
黑衣人打量了她片刻,似乎是在想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陳玥忙趁機指了指她帶來的竹籃,“我真的是來掃墓的,那個籃子就是用來裝紙錢的,我爹娘的墓就在不遠的地方……”
“閉嘴。”黑衣人聲音沙啞。
陳玥乖乖閉嘴。
就知道來救人的選擇是錯的。
早知道就不來了,哪會出這種事?
見陳玥乖乖閉嘴,黑衣人收回了匕首,手一松,暈了。
陳玥心裏糾結,人到底要不要救呢?
救了,她心裏難受;不救,她心裏更難受。
這人身上的傷倒是不多,只是不知道為何偏偏暈了過去,要是個手無寸鐵的,救也就救了,偏偏這人不像是個好人。
若是救了人,反而把自己搭進去惹上什麽官司,可就不妙了。
陳玥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人不能救,但讓她看着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荒郊野外被野獸生吞活剝了,陳玥也做不到。
她只能扶起這個黑衣人,想個折中的法子。
為了讓這個人看起來像個好人,陳玥将她的匕首收了起來,将她背到城裏找個地方先安置着。
多虧是個姑娘,陳玥氣喘籲籲的想,若是個男人,且不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就是讓她救,她也沒這個能力不是。
她原本想把這姑娘放到客棧裏,省得給自己惹上麻煩,可走到客棧門口,陳玥才想起來,她這次出門根本沒帶多少銀錢。
況且,她一個姑娘家,不省人事的獨自待在客棧,也不安全。
多方考慮之下,陳玥只能把她背到了自家食肆。
一邊背還一邊說服自己:一個姑娘家,能惹出多大的事來。
陳玥體力不夠,只能背着她走一點歇一會,磨磨蹭蹭的,就到了快午時的時候。
李二在食肆裏焦急地走來走去,見陳玥回來了,忙迎上前去:“東家,您可算回來了!”
陳玥把背上被的人放下來,擦了擦臉上的汗珠,道:“快,李二,幫我接一下。”
李二接過陳玥背上的人,将她扶到食肆內。
“東家,她這是怎麽了?”
陳玥實話實說:“我在外面撿的。你去給她收拾收拾屋子。”
李二遲疑道:“屋子只餘下老東家的那間了……”
叫客人住原身爹娘的屋子到底不太好:“那便收拾收拾,我住到我爹那間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