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其實答案,并不難猜。
上次去找陶彥君,她避而不見,謝半輝大概已經猜到了,只是他不願意相信,今天又找陶彥君,是想知道真相,讓自己死心而已。
“上次我去找你,你不是一個人在購物,旁邊有人,你不想讓那個人見到我,對嗎?”謝半輝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用了很大的力氣,“那個人是……方思濤。”
陶彥君低着頭。
“為什麽啊,你不是很讨厭他的嗎?”謝半輝不明白地看着她,“你讓我假扮你男朋友,為的不就是要甩開方思濤的騷擾嗎?”
“他雖然做人很渣,但是在美術方面,他是有才華和資源的,我馬上要參加校考,那裏有他的校友和熟人……”陶彥君小聲說。
“去他媽的才華,這是老男人逗弄小姑娘的伎倆而已。”謝半輝恨不得狠狠地揍陶彥君一頓,“你被他騙了,他用這個拙劣的辦法騙了的人,不止你一個。他就是看中你們勝利一半、期待一半和迷茫一半,才挑在這個時間段下手,這是他卑劣慣用的伎倆。”
“來不及了。”
謝半輝說的這些,陶彥君未必是完全不知曉的,可她還是上當了。
陶彥君搖着頭,她步步往後退,一直退到再也沒有退路,“他說是真的喜歡我,說能幫助我考學。我想着再忍一忍,只剩下不到六個月了,六月份之後,我就能離開新城高中,方思濤再也不能拿捏到我了。”
謝半輝看着陶彥君,他覺得陶彥君就是個傻子,他自己更是個傻子。
可能,他從頭就是個傻子。
熱血、中二、聖母、瞎操心……
“你讓我覺得自己像條追着尾巴的傻狗,自己把自己耍得團團轉。”謝半輝靠在鐵網上,他呵呵地冷笑,笑話方思濤的高手段,笑話自己的愚笨癡蠢。
陶彥君知道自己又犯傻了,傻到自己以為再退一步,再忍耐一點,就能獲得自由,“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你被開除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可是,我還是不喜歡你。”
呵,多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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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彥君以為謝半輝做這些是喜歡她?
可謝半輝清楚,自己并不喜歡她啊。
那麽他這麽費心費力的做這一切是為什麽呢?
謝半輝陷入自我懷疑中,會不會是他真的誤以為自己是個男的,真的喜歡上了陶彥君?不是,他不想和陶彥君在一起,他關心的只是,方思濤有沒有再次騷擾她。
謝半輝不喜歡陶彥君,他是自我膨脹過了頭,以為能行俠仗義。
謝半悔在學習成績方面的一騎絕塵,讓他産生了羨慕的感覺,以為自己同樣可以大放異彩。陶彥君在他看來,是需要保護的弱者,就是他向謝半悔表現的機會。
陶彥君可能的确是弱者,可謝半輝他自己呢,卻是個弱智。
“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做這些,并不是因為我喜歡你。”謝半輝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做這樣的蠢事兒,到頭來卻是給你添了麻煩,這只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并沒有關系的啊。”
陶彥君愧疚地看着謝半輝,“對不起。”她咬了咬牙,“你對我的幫助到此為止吧,以後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了。”
你有過這樣的時候嗎?
費力不讨好,明明已經盡力在做了,就算不奢望會有掌聲贊美,至少會有認可吧,可謝半輝得到的,是大巴掌扇在臉上。
謝半輝知道了什麽叫做多餘,冬天的蒲扇,夏天的羽絨被。
現在的他對陶彥君來說,就是蒲扇是羽絨被,可能陶彥君心裏還在責怪謝半輝的多事兒,她只是請謝半輝假扮下男朋友,讓方思濤知難而退,沒想到謝半輝卻假戲真做,真以為自己是陶彥君的男朋友了,甚至是想為她出頭,這多麽可笑啊。
既然當事人要打碎牙齒和血往肚子裏吞,以為一忍再忍會有平安無事的善終,那麽,謝半輝這個外人,有什麽資格不同意呢。
“抱歉,是我多管閑事了,以後我再也不會管了。”謝半輝往教學樓方向走。
陶彥君着急地拉住謝半輝的手臂,她語氣着急地哀求,“你能幫我保密嗎?”
“你以為我還願意再管你的破事兒嗎?”謝半輝看着陶彥君,“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初是你請我幫忙的,現在說不需要我幫忙的,同樣是你。”
“對,這件事情是我做錯了。”陶彥君緊緊地拽着謝半輝,她猶豫幾次才說,“你能不能不要再找方思濤的麻煩?他現在可能真的會被開除,以後就不能當老師了。”
“……”
說髒話是不對的,可謝半輝還是狠狠地連聲罵了數句髒話,“他媽的方思濤這個禽獸是給你下降頭了,還是喂你吃迷魂藥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有腦子沒有?對好歹有辨別能力嗎?”
陶彥君的手臂被謝半輝狠狠地甩開,她看着暴怒中走來走去狂躁的謝半輝,“他說他是真的喜歡我,他可以幫我考學,他不能失業,不然他妻子……”
謝半輝像是這才認識陶彥君,“渣滓雜碎。陶彥君,你忘記你是怎麽哭哭啼啼地求我幫忙了嗎?你明知道他結婚了,還能和他談戀愛,現在又信了他騙人的話,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我狗拿耗子多操心。你可以告訴方思濤,我不會再給他‘添麻煩’,請他放心。”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陶彥君哭哭啼啼地說。
“你不是沒有辦法,你是讓自己走入了最愚蠢的一條路。”
這是重生以來,除了籃球以外,謝半輝最想做成的一件事情,伸張正義并且為之努力,“你以為方思濤真的會幫你嗎?他在哪裏說的會幫你,是在床上嗎?這是他騙人的手段之一。你真是蠢,竟然相信這樣的蠢話。是死是活,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從此以後,再和我沒有關系了,我們連朋友都不是了。”
陶彥君哭着蹲在地上,她喃喃地念,“對不起。”
她沒有對不起別人,對不起的只是她自己。
謝半輝“失戀”了,三七班都知道了這個情況。
因為美術班的大美女陶彥君沒再來找謝半輝,謝半輝意志消沉了幾天,球不再打了,每天只悶頭做題,或者趴在桌上睡覺。
謝半悔勸過聲音謝半輝,“平安無事地度過最後幾個月,可能這對陶彥君來說,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可能是她從出生以來,遇到的最大最困難的事情,她只是太害怕了,才會被方思濤鑽了空子,她沒有想耍你的意思。”
“我知道。”聲音謝半輝已經消極怠工幾天了,輪到他值班,他也是無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來。
“那你怎麽還怪她?”謝半悔問他。
聲音謝半輝說,“如果她沒有和方思濤發生實質的關系,陶彥君或許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可現在,她徹底退不出來了。方思濤是個禽獸,他不會輕易放過陶彥君的。”
“你是擔心……”那是電視劇裏才有的情節。
聲音謝半輝說,“希望只是我的擔心,不會真的發生。”
消極怠工之後,謝半悔體諒聲音謝半輝遭受打擊,信念崩塌,幫忙值班了幾天。
今天,聲音謝半輝過意不去,主動走出籠子,說要主動值班。
課間謝半輝趴在課桌上睡覺,有個同學從外面跑進來,她興奮地說,“你們聽說了嗎?學校有個女同學自殺了。”
“誰啊,在哪裏?”平靜枯燥的學習,讓學生們更加的八卦。
“不知道,說不是文理科班的,在操場的廁所裏,血流了一地……”
一個人站起來,朝着教室門跑出去。
菜瓜沖着門口喊,“謝半輝,馬上上課了。”
謝半輝充耳不聞,他跑下樓,和其他準備回教室的同學們逆行,他直奔操場。風在耳邊呼呼地響,或者只是他的呼吸聲,謝半輝跑得太快,腦袋裏嗡嗡地,已經供氧不足。
廁所四周拉了隔離帶出來,有七八個老師在廁所門口,在交頭接耳說着什麽。
謝半輝突然腿軟,幾乎站不住,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同學,廁所暫時停用,你去其他廁所吧。”有個老師攔住謝半輝。
謝半輝不聽勸,他繼續往前走。
又有一個老師叫他,“喂同學,這是女廁所,這裏出事兒了。你如果着急,可以暫時用男廁所。”
謝半輝不言不語,繼續往女廁所走。
有個老師,過來攔住這兩個老師,“他是不是認識出事兒的這個女同學,讓他進去看看。”
廁所根本沒人,只有地上的一灘血,在鏡子前面的地板上。
謝半輝盯着地上的血,突然,他覺得呼吸不過來。
謝半悔和聲音謝半輝互相看到對方的世界,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謝半輝用力地揪着校服的領口,他難受地伏低身體,撐在臺子上。
眼前出現了大片的更鮮豔的血跡,那是從樓上跳下來摔破腦袋的血跡。
謝半輝并沒有見過人自殺,更別說是跳樓自殺,可他眼前就是出現了這樣清晰的場景:一個女人從樓上跳下來,有人在呼喊她,讓她下來,讓她冷靜,可她就是決絕地跳了下來。
跳樓自殺的人,會在跳下來之前回頭看一眼,看眼挽留她的人,那是這個世界上最後讓她眷戀的人。可出現在謝半輝眼前的女人,她不曾回頭看一眼,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值得她留念的了。
她是誰?
肯定不是陶彥君。
“嘔。”謝半輝扶着洗手臺,他壓低身體,對着池子嘔吐不止。
有老師過來安撫,“這位同學,說了不讓你進來,你怎麽偏要進來看。”
“她呢?”謝半輝止住了湧上來的惡心,他眼神避開地上的血跡,“死了嗎?”
“送去醫院搶救了。”老師問,“同學你認識她?是你們班的學生?”
“不是。”謝半輝埋頭往外走。
下午的課,謝半輝是沒法再上了。
請了假,回家休息。
姚夢蘭看到謝半輝回來,驚訝極了,“你怎麽回來了?臉色這麽難看,外套也沒穿?”
“我很累。”謝半輝敷衍地回答着,他回到房間,反鎖了門,躺在床上,把被子拉高,蓋住自己。
模模糊糊聽到姚夢蘭在敲門,問他感覺怎麽樣,後來敲門聲沒有了,世界安靜了,後來敲門聲又響,還是姚夢蘭在說話,“做好晚飯了,你出來吃飯吧,別只顧着睡覺。”
“她是誰?”謝半悔問。
聲音謝半輝雙眼無神,“你也看到她了?”
“我覺得她很熟悉,可是我看不到她的臉。她一定是我認識的人,我叫她不要跳下去,可她還是……”謝半悔的聲音發抖,“她從樓上跳下去了,摔破了腦袋,她死了嗎?”
“我不知道。”聲音謝半輝的牙齒打顫,“她讓我感到害怕和想哭,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陶彥君。”
“她不是陶彥君。”謝半悔肯定地說。
“那她是誰?”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