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有外援

即使是被修剪得參差不齊的白發，看起來也相當柔軟。

反正是在游戲裏。

川上艾希爾抛卻了任何在現實世界會擁有的社交負擔，伸手揉了揉少年的頭發，果然觸感和想象中一樣。

她沒有注意到，因為這個動作，中島敦原本癱在桌子上的身體瞬間僵硬。

白發少年的耳朵紅了。

吃飽的幸福感過于強烈，以至于現在對方是黑.手黨這件事仿佛都變得微不足道。反而是溫柔的舉動讓人有種更想逃離的錯覺。

“你真可愛。”川上艾希爾收回了手，支着下巴看他。

游戲真的是太會了。

被欺淩的白發少年，長相清秀，性格天真，而且相當容易滿足。只是一頓茶泡飯而已，就讓他輕易放下了原本應有的警惕心。

──這讓她怎麽能一走了之呢？

川上艾希爾突發奇想地詢問道：“敦想跟我一起走嗎？”

白發少年因為她的詢問微微愣怔。

“什麽？”他仿佛沒有聽清一樣，任由嘴巴自動吐出來話語。

“我是說，敦想不想離開孤兒院，到我家在一起生活？”

雖說是憑借一股沖動問出來這個問題，但玩家偶爾也會偶爾任性。她開始認真地思考，愈發覺得可行性很高。組織給她的生活費不低，足夠再加一個同齡少年。

中島敦反應過來，卻沒有任何高興的情緒，反而是攥緊了手指低下頭。

Advertisement

經歷過太多苦痛之後，因為覺得自己每天身處地獄之中，反而不會相信有人能将自己帶出去。即使真的有這樣的機會出現，也會先懷疑自己的價值。

“你不願意嗎？”川上艾希爾困惑地問道。

“不，我……”中島敦終于擡起頭，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我今天能夠吃飽就已經感到很滿足了。你為什麽會看上我這樣一個一事無成、不受歡迎的人呢？比我年幼又讨人喜愛的孩子很多，你可以去挑選他們。至于我……”

“我不值得的。”

坐在他對面的少女蹙起好看的眉頭。

中島敦的心髒仿佛壓上了巨石，嗓子裏也墜上了沉重的砝碼。

就這樣對他失望吧，因為他就像院長所說，是一個毫無價值的人。

女孩終于開口了，中島敦垂下眼睛，聽着她對自己的判決。

“我才不會去選別人。”她斷然說，“敦完全值得被珍惜。在我眼裏，敦就是最獨一無二的那個啊。”

中島敦錯愕地睜大雙眼，看着面前侃侃而談的少女。

她看着他的眼神閃閃發光，仿佛在注視着貴重的珍寶。

少年的心髒開始一下一下地跳動，仿佛就要躍出胸口。一種名為喜悅的情緒開始緩緩在胸腔內凝聚，并迅速膨脹起來。

川上艾希爾說出了她以同齡人的外表看起來分外沒有說服力的一句話：“而且，敦就算是一事無成又怎樣，我可以來養你啊。”

她繼續說，“我只是想單純地問問敦自己的想法。摒除一切外界的因素，敦想不想和我一起生活？”

“我……”中島敦遲疑地對上女孩的視線，那裏面是純然的期待，令人根本無法拒絕。他咬牙，即使是港口黑.手黨，也……也不是不能考慮。

“我是願意的。”他最終低低地說道。

川上艾希爾頓時高興地笑起來。

然而，兩人都沒有想到最大的阻力出在了孤兒院院長的身上。

“我不可能同意。”梳着鍋蓋頭的男人坐在桌子後，氣勢冷漠，“你想收養自己的同齡人？以為這是什麽過家家游戲嗎。”

這樣簡單的阻力根本不能真正攔住一心想要達成目标的玩家。

“我可以讓我的監護人來，完善收養的手續。”這個游戲已經在方方面面體現出真實性，川上艾希爾也料到了院長可能拒絕的理由，于是認真地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你的監護人在不久前死于謀殺。”孤兒院院長咄咄逼人地說道。

因為上過報紙頭版頭條，川上艾希爾的容貌基本上只要看過就很難被忘掉。所以，玩家并沒有在意被點破這件事。

反而是躲在門外偷聽的中島敦睜大了雙眼，露出詫異的神色。

“原來我這麽出名啊。”川上艾希爾說，“不過，我已經搜索過，目前橫濱的法案裏，沒有同齡人不能收養同齡人這一條。”

──橫濱市是從日本中完全割裂出來的城市，實行完全自.治。各種勢力魚龍混雜，互相之間維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在貧民窟，它的法治程度，約等于沒有蝙蝠俠的哥譚。

“您不能用這個理由來拒絕我。而敦已經同意了我的請求。”她微笑着說道。

院長注視着面前的女孩，黑漆漆的目光極其有壓迫力。

“他不是一個值得收養的孩子。如果你只憑一時沖動将他帶走，可能很快就會後悔。”

“為什麽會後悔？”女孩的眼神清澈，絲毫沒有被他的話吓退，“就算他什麽都不會做，我也會養他呀。”

她的神色之中有一種不自知的天真，仿佛這是像吃飯喝水一樣很簡單的事情。

院長抿緊唇角：“這太可笑了，我不能答應。”

房間裏一時陷入了沉默。

川上艾希爾垂下頭，在掏槍威脅和打電話叫外援這兩點之間搖擺不定。

“為什麽不能？”中島敦卻是聽不下去了，有些沖動地沖進屋，質問道。

院長擡起臉，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頓時像戳破的氣球一樣漏了口子，頓時就消失不見了。他嗫喏地動着嘴唇，然而卻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響。

剛剛的那一句話就仿佛用盡了他的力量，讓他渾身顫抖起來。

川上艾希爾嘆了口氣，伸出胳膊握住了對方溫度冰涼的手。

“別擔心，我會解決的。”她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了目前最有用的男人。

電話在兩聲之後很快接通。

“喂，請稍等一下。”正道之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來。

他原本正在辦公室裏假裝看卷宗，面前是兩個警部補在給他交彙報材料。

在設定成特別關心的鈴聲響起之後，他頓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惹得兩個警員驚訝地看着他。

“把東西放下吧，我待會會看。”他撐住了氣勢，對他們說道。

兩個警員雲裏霧裏地離開了，臨走前還互相交換了八卦的眼神，畢竟，正道警官一向嚴肅正經，也不知道那通電話來自誰，會讓他這麽失态。

“小姐姐，找我有什麽事嗎？”在閑雜人等離開後，正道之光頓時從鋼鐵猛男畫風突變成了小迷弟。

川上艾希爾簡要地說明了自己遇到的困難。

正道之光恍然大悟：“是系統任務嗎？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三十分鐘後，他駕車趕到了孤兒院。

這一次，有警官的出場，收養手續辦理得相當順利。

臨走前，院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從來不會放過細節的川上艾希爾頓時停下了腳步，讓另外兩個人先走一步。

“院長先生，您還有什麽事想要囑咐嗎？”她歪着頭問。

“中島敦他……”孤兒院院長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麽信息，板着臉沉默下來。

這什麽謎語人？

川上艾希爾滿頭問號，恨不得湊上前搖晃他的衣領讓他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