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正的代價
中午, 國木田獨步也成功與武裝偵探社取得了聯系。
“……事情就是這樣。我想要委托你們幫忙把我的這兩個學生從港口黑.手黨救出來。”國木田獨步說。
聽到了他所說的委托內容,原本坐在桌子上喝着波子汽水的青年卻沉默了一會。
“江戶川先生?”國木田獨步有些緊張。
“社長!”富有少年氣的名偵探忽而沖後方的一扇門喊道,“這個委托, 我想接下來。”
和室的門被打開, 穿着和服,将兩手收攏在袖中的男人從裏面走出來。
他的眼神淩厲而富有壓迫感, 瞬間便落在了國木田獨步的身上,開口說道:“港口黑.手黨果然還是一如往常地下作。”
“這個委托我們可以接下,成功與否則是看今晚的行動。”福澤谕吉說道。
“我明白的,太謝謝你們了。”國木田獨步鞠躬說道,“我也會加入你們一起。”
在此之前, 武裝偵探社同樣需要展開相應的調查。
情報室內, 田山花袋裹着棉被坐了起來。他的異能力是操控處在視線範圍之內的電子産品,但是異能力的發動條件卻需要裹着棉被。
“橫濱的治安一向差,人們也很少有安裝監控攝像頭的意識。我試試能不能查到線索吧。”戴着圓眼鏡的男人說道。
衆人一同動身, 從那家面包店開始,江戶川亂步輕易指出了事發的路線。
“痕跡相當明顯, 一眼就能知道方向了。”
他們順着沿途的路,一直在一條小巷子旁停下。
“找到了能用的監控。”田山花袋松了口氣, 擡頭看向三樓的一家咖啡廳門口的攝像頭。
Advertisement
他迅速調出了圖像。
監控的範圍僅僅只到巷子口,女孩騎着自行車不知在追趕着什麽,神色中是顯而易見的焦急。在拐彎進去巷口之後,就進入了範圍外的陰影之中。
“等等,剛剛跑過去的那個東西,是什麽?”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方才一閃而逝的白色身影。
田山花袋放慢了視頻速度, 讓那月光下的兇獸在衆人眼裏顯露出模糊但又足夠震懾性的身形。
只有江戶川亂步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們順着小巷進去, 港口黑.手黨雖然有清理現場的習慣, 但是不可能做到完全消除痕跡,頂多将屍體都清理掉。
地面和牆壁上都殘留有數灘暗褐色的血跡。
江戶川亂步将視線定格在地面上的一處褐色痕跡上,抿緊了嘴唇。
“笨蛋小姐。”他的聲音很小,幾乎很快就消散了。
只有社長若有所覺地看了他一眼。夜幕降臨。
或許是為了照顧他們的情緒,川上艾希爾和中島敦被安排在了相鄰的房間暫住。港口黑.手黨內部有專門的餐廳,但是他們兩個作為暫且的編外人員,地位尴尬,不可能去黑.手黨紮堆的地方吃飯。
不知道是太宰治還是織田作之助顧慮周全,專門安排了人給他們送飯。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陽光的紅發少年,鼻梁上還貼了一個創可貼,很有禮貌地将食盒遞給他們。
在他離開之後,中島敦就立刻進入了川上艾希爾的房間裏。
“姐姐,我做好決定了,加入港口黑.手黨。”他說道,神色堅定而鄭重。
然而,額頭卻倏忽間感到一涼。
“诶?”中島敦不明所以地捂住腦門,神色中帶了些許茫然。
是女孩不輕不重地曲起指節輕敲了一下白發少年。
“不要在晚上的時候做決定。”川上艾希爾煞有介事地說道,“人類的沖動行為大部分都是在夜晚頭腦發熱的時候做出的。”
比如深夜瘋狂購物,第二天早上醒來追悔莫及。
“敦為什麽想加入Port Mafia?”川上艾希爾
問,她垂下眼睛,輕觸手機,屏蔽了這個房間內部的信號,“是因為他們想捕捉你利用你,還是因為他們給了我重創?”
這個反問有些尖銳,讓中島敦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他眨眨眼睛,“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姐姐受到傷害了。”
“如果不考慮我呢?”川上艾希爾問,“加入Mafia,你真的知道他們都在做些什麽事情嗎?他們在做的事就是那天我們遭遇過的事。”
雖然對玩家來說卻很刺激且中二就是了,她莫名多出的另一個賬號神月佑一在幹部A的手下混得風生水起,幾乎一上崗就立刻适應了工作量。
但對于一個從小都沒有見過真正黑暗的孩子,土生土長在這個游戲裏的NPC,她不會贊同內心也一派溫柔的小白虎就這麽順勢妥協,逼迫自己走在這樣的道路上。
畢竟對于玩家來說這只是一場游戲,但對于NPC來說卻是真正的人生。
“是不是有人跟你說過什麽話,”川上艾希爾眯起眼睛,然而漂亮的外表讓她這樣也沒有多少攻擊性。能暗中動手腳的人其實很好猜,于是她問:“是那個給你做檢查的醫生?”
中島敦點點頭:“他說,港.黑适合我來提升實力。”
“在橫濱的一切勢力裏,你就只注意到了港.黑嗎?以你的潛能,即使是軍警和異能特務科都會急着招攬。”川上艾希爾看着少年似懂非懂的樣子,揉了揉眉頭。
“不需要考慮我、港.黑的話,敦想過怎麽樣的生活?”
中島敦将食指壓在下巴上,思索着說道:“大概是和姐姐一起上下學,像普通人一樣地生活吧。”雖然數學課的內容确實很難,但是能只為那種事情苦惱,在另一種層面上來說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所以敦才不适合港.黑啊。”川上艾希爾摸摸他細軟的頭發,有些感慨。
或許是做多了系統給的奇怪任務,一句話忽然冒到了嘴邊:“等這次的事情徹底解決,敦要不要去剪剪頭發呢?”
一直待在孤兒院,少年的白發手感雖好,卻是參差不齊的狀态。
“但是,要怎麽解決……”中島敦有些憂慮。
“其他的事情你都不用擔心,作為‘姐姐’,我會安排好一切的。”川上艾希爾抱抱他,“敦只要等待就好了。”
中島敦感受着女孩的心跳和溫度,情緒漸漸平穩下來。
“我不會拖後腿的。”他說。港口黑.手黨大樓的二十層走廊內,太宰治腳步輕快地徑直打開了一扇辦公室的門。
“呀,蛞蝓今天這個時間竟然不在加班?”他将新的一沓任務報表放在了辦公室內部最顯眼的那個紅漆木桌子上,聲音輕快。
“中原大人臨時接到了倉庫被盜竊的信息,所以去出外勤了。”旁邊,一個職員在他的目光下,抹着汗說道。
他的視線不住地往旁邊那疊文件上瞟,如果中原大人回來發現又被太宰大人放了一堆任務文書,絕對會大發雷霆的吧?
“原來是這樣。以蛞蝓的腦容量,大概也只夠做這種純靠武力的雜活了。”纏着繃帶的港口黑.手黨幹部毫不客氣地吐槽道。
旁邊的文職人員聽到他吐槽自己的直系上司,也只好尴尬地賠笑,卻又不敢附和。
誰都知道跟在中原大人手下做事有多麽舒爽,盡管髒活累活多,但架不住上司體恤下屬,獎勵也豐厚。相比起來,跟在同是幹部的太宰大人手下做事,聽說隔壁組還要經常半夜起來加班去某某個河裏把他撈起來,偶爾還會挨一頓批,想想就慘。
無趣。
盡管有所掩飾,但男人的心理活動在太宰治的眼裏就像是寫在臉上一樣清晰。
無聊至極。
太宰治忽然失去了繼續說話的興致,原本輕浮地态度也瞬間收攏起來,黑沉沉的目光裏滿是倦怠與
冰冷。
──這些人甚至還不如今天遇到的那個國中生小姐更好玩一點。
時間已經指向晚間十一點五十分,再過一會就是要與黑色組織的談判。
黑色組織的勢力在橫濱雖然排不到前三,但是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卻比港.黑要大得多。這個龐然大物所掌控的資源和財富更是體量巨大,雖說是為了白虎異能力者來專程與港.黑談判,但總讓人覺得不太對勁。
他進入電梯,看着屏幕的紅色數字一格格地跳動。
電梯在第一層的大廳停下,一名梳着高馬尾的女成員與他擦肩而過,進入到電梯內部,摁了往下的按鈕。
在金屬門整個閉合的剎那,太宰治轉瞬間若有所覺,原本暗沉的瞳孔在這一瞬間微微放大。
他試圖重新按亮電梯的按鍵,然而轎廂已經順勢而下,只有再耐心等待下一波電梯。
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幹部,此刻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時間真是太倉促了。理論上這種需要抛頭露面的談判,我是不該在這裏出現的。”金發碧眼的漂亮女人坐在蘇格蘭的車子後座抱怨着說道。
她的手中是各種各樣的易容道具,女人正小心地将一個全新的假臉服帖地粘在自己的臉頰上。
汽車在夜晚的街道上平穩地行駛。橫濱市的夜晚屬于黑.手黨,因此也無人管理是否超速。
“這是一次意外的失誤,以後不會發生了。”蘇格蘭面沉如水。
“這樣許諾,你對談判成功這麽有信心?”貝爾摩德擡起頭,此刻的她已經是另一個人的臉。
這是一個精明幹練的女性形象,頭發向後盤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女人從包裏掏出來一副無度數的金絲邊眼鏡,将它架在鼻梁上,才算完成了最後的僞裝。
“這次任務不是不能失敗嗎?”蘇格蘭反問道,語氣雖然溫和,但內容卻是強硬的。
“你說得對。”貝爾摩德将手中的工具收起來,“必定要完完整整地把那個孩子帶出來。”
“那是當然的。”坐在副駕駛的男人插言說道,“貝姐,你的易容術可真強,下次可以給我做一個僞裝試試嗎?”
發言者正是田納西威士忌。
“如果有機會,我可以給你試試女裝。”貝爾摩德不軟不硬地說道。
“待會你潛入之後,在我給信號之前,不要随意對她動手。畢竟,艾希爾到現在都是組織的一員,不是嗎?”
這句話的指向性就很明顯了。
“呦,不愧是貝姐,原來你也很喜歡那個小女孩啊。”田納西威士忌頓時打開了話匣子,“你跟她很熟悉嗎?”
“不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貝爾摩德卻又擺出了神秘主義者的面孔,勾唇笑道,“她從出生起就被染黑,即使沒有代號,在組織的地位也相當特殊哦。”
車輛的速度減慢下來,他們即将進入港口黑.手黨管控的範圍。
正在這時,自港口黑.手黨中間的那棟大樓,卻從底部發出了沉悶卻恐怖的震動,随即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鋪天蓋地的煙塵從下方蔓延出來,即使站在遠處的街道,那種震動感依然讓人氣血翻湧,街道上商店的櫥窗上都有了裂痕。
車內的三人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了喉間的腥甜,五髒六腑仿佛都隐約地想要轉移位置。
然而這卻不是停止,随着一連串世界都仿佛在震動的悶響,五棟大樓以令人心驚的方式抖動起來。
“怎麽回事?”貝爾摩德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如你所見,港口黑.手黨,炸了。”田納西威士忌的聲調有些奇異,似乎還隐藏着某種八卦的興奮。
然而,在場的兩人都過于震驚,于是都沒有注意到他的這點異常。
田納西威士忌一瞬間想到了川上艾希爾轉發給自己的帖子。他迅速打開玩
家論壇,只見上面赫然刷出了新帖。
【坐标橫濱──直播爆破港口黑.手黨五棟大樓進行時】
──太強了。
作為黑方玩家,他甚至都沒曾想過炸警視廳,這一波,紅方玩家的操作真是太秀了。
“川上艾希爾還在大樓裏面,要進入營救嗎?”蘇格蘭迅速反應過來,冷靜地問道。
“當然要。”貝爾摩德咬牙說道,“你在外面接應,我和田納西進去。”
她果然還是……做不到丢棄,即使女孩有可能是那個怪物的延續。與此同時,川上艾希爾正站在港口黑.手黨大樓的某一層,跟着芥川龍之介來到了走廊裏。
中島敦想要跟出來,卻被守在門口兩邊穿着黑西裝的人伸出手臂阻攔了。
“人虎,這裏沒有你的事。”芥川龍之介冷冷地說道。
“可是……”
“敦,你先回屋吧,別擔心我。”川上艾希爾打斷了白發少年的話。
她的聲音鎮定而溫和,讓旁邊的芥川龍之介也不由得側目。
房間的門被成功關上。
“所以,是有人要來找我嗎?”川上艾希爾問道。
“黑色組織要與我們進行一次談判,他們要求能夠見到你。”發型像是垂耳兔的少年輕聲低咳了幾聲,說道。
他的臉色蒼白,顯然是身體常年不好的類型,也很有欺騙性。他的體術和攻擊性應當是在港口黑.手黨之中頂尖的那一批。
“原來是這樣。”川上艾希爾又點驚訝,卻又覺得在意料之中,“都有誰來?”
“不知道。”芥川龍之介的聲音硬邦邦的。
兩人沿着長長的走廊慢慢往前走。
這一棟樓從一層到十層采用了回旋式的構造,四方圍繞之下,能夠從上方的欄杆處低頭看到一樓的大廳和浮雕噴泉。
它們在過高的距離之下變成了一根手指就能圈住的大小。
“芥川為什麽會加入港口黑.手黨呢?你看起來和敦差不多大。”川上艾希爾向他搭話道,“難道也是被威逼利誘?”
“不,太宰大人給予了我生存的意義,和你們完全不同。”芥川龍之介本來不打算開口,但聽到她的發言之後,忍不住開口說道。
“你把自己生存的意義,壓在……嗯,比你大不了幾歲的那個太宰的身上?”
“太宰大人值得。”
“原來是這樣。”玩家其實并沒有理解。川上艾希爾覺得,一切都要握在自己手裏,如果純粹為別人而活,就會給予那個“別人”過高的期待。
一旦現實與期待産生偏差,就極有可能轉變為仇恨。
“那如果太宰和你的親人一起掉進水裏,你會先救哪一個?”川上艾希爾問。
這個問題把芥川龍之介難住了,連帶走路的速度都放緩了不少,顯然這是一件難以抉擇的事情。
就在川上艾希爾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芥川龍之介才悶悶地說道:“我們都會游泳。”
“呀,你猶豫了。”為難到了他,玩家感覺自己精神振奮了一點,“你知道我的問題不是這個意思。”
芥川龍之介停下了腳步,剛想繼續說話,整棟大樓卻忽然震動起來。
來自最下方沉悶的爆破聲動搖了整個樓宇的地基。
川上艾希爾差點摔倒在地面上,被旁邊的少年握住了胳膊,力道很大,憑借玩家極低的觸覺,她依然感受到了握力。
“終于有人看不慣你們mafia的作風,所以開展報複了嗎?”轟隆隆的聲音間,川上艾希爾開口說道。
黑色的外套化作恐怖的兇獸,芥川龍之介冷冰冰地瞪了她一眼:“閉嘴!”
那延伸出去的衣擺仿佛變成了他延伸出去的肢體,不僅富有攻擊力,還輕松地将他們固定在了走廊邊緣。
然而,整棟大樓的骨架似乎都發
出了哀鳴。
川上艾希爾露出害怕的神色,攬住了他的脖子。
驟然被女孩的肢體靠近,芥川龍之介整個人僵硬起來,但是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之下,似乎也沒有其他的方法。
牆壁蔓延開裂。
少女忽然露出倉皇的神色:“敦,敦還在原本的那個房間裏。”
“這種時候還哪管什麽人虎!”芥川龍之介操控着羅生門勉力擋住從上方掉下來的石板,在空隙之中怒吼了一聲。
他攬着她,緊緊攀附在牆壁上。有些房間的門被晃開,窗戶外面便是冰冷的夜風和令人目眩的高空。
“因為他和你們完全不一樣。”
充斥了整個耳朵的噪聲之下,女孩柔和的聲音在這一刻卻變得清晰起來。
芥川龍之介愕然地微微睜大眼睛。
胸腹間一痛。
女孩不知從哪裏取出了一把槍,此刻槍口還在發燙。
她在同樣的位置,以相似的角度,在他前夜曾經在她身上造成重創的位置開了一槍。子彈瞬間穿透了他的身體。
不等羅生門做出反擊,少女便驟然松開了他,直接向後一躍,仰倒下去。
在這個回字的大廳裏,她像是折翼的鳥兒順着重力加速度從數百米的高空墜落,金色的發絲和白色的裙擺一同飄散在空中。
芥川龍之介捕捉到了她在回身時勾起的唇角。他半跪下來,按住還在汩汩流血的傷口,咳嗽了幾聲便重新撐着站了起來。
港.黑的人自诩暴徒,但這個明明看起來甜美而溫柔的少女,卻更像是一個……
“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