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強制退出
川上艾希爾并不知道自己昨夜是幾點回到家的。她醒來的時候, 正躺在自己屋裏的床上,鞋襪都已經被脫掉,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幹淨的睡衣。
外界的天光透過輕薄的窗簾, 昭示着時間不早的事實。
她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已經是十一點, 臨近中午。
在睡足了一覺之後, 川上艾希爾現在神清氣爽。她打開卧室的門,不出意料地聽到了廚房裏熟悉的鍋碗碰撞聲。
肚子咕咕地叫了兩聲, 她模糊地想起冰箱裏似乎還剩下之前從便利店買來的冷藏牛奶,于是走過去拉開了玻璃門。
“醒了?”蘇格蘭問, “午餐很快就好。”
“蘇格蘭哥哥,昨天晚上……”
“昨晚是先把你送回來,我再送另外的那個成員離開的。也是她幫你換的衣服。”男人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其實川上艾希爾并沒有在意這個細節。她比較糾結的是,那個女人有沒有看到自己胸口已經愈合的傷口。但既然貝爾摩德不在, 她也沒有可詢問的人。
胸口的繃帶并沒有被拆解過的痕跡, 應當是不曾被發現的。否則她現在就不是躺在安全屋, 而是躺在組織的實驗臺上了。
想通了這一點,川上艾希爾心大地拉開了冰箱門覓食。
“空腹最好不要喝牛奶。你現在受了傷, 更要注意飲食才行。”諸伏景光下意識地說道。
川上艾希爾原本伸向牛奶盒的手一頓,轉向了旁邊的蛋糕。看包裝盒上的日期, 是今早被新買的。
“知道啦。”她慢了半拍,懶洋洋地說道, “謝謝蘇格蘭媽媽的關心。”
這樣的稱呼讓這名在組織裏擔任狙擊手的男人沉默了一秒。
“好了, 去客廳呆着,或者看會電視, 別只站在廚房裏。”并不是沒脾氣、但包容度相當高的威士忌不太委婉地下了驅逐令。
Advertisement
川上艾希爾并沒有反駁, 而是趿拉着拖鞋, 癱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她拿出遙控,随意将電視點開了一個正播放着的節目,注意力卻集中在自己手中的手機上。
【紅方玩家牛啊!這波操作屬實高,即使消掉一條命,這經歷都值得拿去吹了!】
【黑方玩家什麽時候能支棱起來,去警視廳幹起來啊。】
【遠在英國的我都聽到了橫濱那邊的劇變,代表時鐘塔向港.黑發來賀電!】
而被頂得最高的還是昨晚的那個“直播爆破港口黑.手黨五棟大樓”的貼。無數玩家在貼下聊天吹水,意圖模仿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川上艾希爾注意到的內容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信息。
她向那名發言說要“兜售火.藥和武器”的玩家的郵箱發送了郵件。
雖然知道在港.黑的事件發生之後,這個玩家的資源絕對供不應求,但是這個貼可并不是在爆炸發生後誕生的。早在一星期之前,這個玩家就發送了主貼。只是那時并沒有吸引很多人的注意。
【RE:我已派人取貨。──世界核平。
引用:
貨物已到達指定地點,請在1h內取貨。──商人DM】
這個“商人DM”相當謹慎,連帶發送郵件的地址也來自世界各地,經歷了數次中轉。但是,只要在其他的地方有所疏漏,那麽查到對方的信息就像是答案擺在眼前一樣了。
──玩家昵稱“冬眠”,發動港口黑.手黨這次爆炸事件、仍然在逃的主謀之一。
川上艾希爾吃了一塊蛋糕,電視機的屏幕裏,顯示着新聞頻道即将開始播放。
與此同時。
鐳缽街內,梶井基次郎走出了自己所隐藏的房屋。他的身上穿着符合貧民窟畫風的破舊衣褲,原本标志性的防風鏡被摘了下來,取而代
之的是一頂能遮住大半張臉的鴨舌帽。
自從上次給予了那個擁有“二次生命”的人死亡的結束,梶井基次郎就徹底倒向了将這一點信息給予自己的少女。
他以為科學的盡頭是神與死,而事實卻打破了他的認知。
──有人脫離了死亡。
宿命中邂逅的女神在前方點亮了明燈,而他只需要跟随着她的高瞻遠矚,獻上所有的才能、智慧乃至燃盡餘下的生命。
僅僅只是想到這一點,梶井基次郎就激動得熱血沸騰。
他捂着嘴巴,将那發自心底的笑容壓抑下去。
鐳缽街裏魚龍混雜,梶井基次郎就像是這裏随處可見的流浪漢,外表沒有翻起一點水花。他隐藏了行蹤,像是一滴水彙入大海,順着街道往川上艾希爾發給自己的地點走去。
這次就是要将那批“貨物”運到他在臨時的據點搭建的實驗室。
市警不會涉足鐳缽街,這是與租界內附近其他軍事基地等的勢力多方妥協而達成的默契,也大大方便了很多罪犯的躲藏。
在确認了所有的火.藥重量分毫不差之後,梶井基次郎向手機另一端發送了短信。
手邊,蘇格蘭威士忌幫她倒了杯溫水放在桌上。
川上艾希爾習慣性的道了聲謝,低頭給手機另一端的梶井基次郎發送了新的指令和地址。
少女頭也不擡玩手機的樣子,像極了沉迷電子産品無法自拔。
蘇格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将廚房裏擺在案桌上的菜肴一樣樣地端到餐廳。
飯桌上,男人開口說道:“下午我陪你去一趟醫院吧,還不知道你胸口的傷情況怎麽樣。”
“問題不大。”川上艾希爾吞下一口米飯,拒絕道,“我不需要去醫院。”
“受傷不是小事,組織通知臨時暫停了對你的定期試驗。橫濱市立醫院或者組織的醫院,你想去哪一個?”對于諱疾忌醫的她,蘇格蘭威士忌出了一道選擇題。
“我真的不用去。”川上艾希爾放下碗筷,睜着眼說瞎話道,“港口黑.手黨裏有作為醫生的異能力者,所以我現在基本上康複了。”反正黑色組織絕對不會去向港.黑求證這件事。
蘇格蘭威士忌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于是川上艾希爾站起身來,當面向他做了半套廣播體操,以證明自己身體康健。
“都說了我沒事,繃帶是當時沒來得及拆下來。”
“……以後晚上不要随便出門。”最終,蘇格蘭說道。
“我明白。”知道這件事翻篇,川上艾希爾頓時露出一個甜笑,伸出筷子夾了盤子裏最大的那個雞腿。
看着吃得很香,半點不知愁的女孩,蘇格蘭威士忌屬于諸伏景光的靈魂輕嘆了口氣。
“慢點吃,廚房裏還有。”港口黑.手黨的臨時據點。
拷問室內,兩個玩家被分別關押在不同的房間裏,他們身上都鮮血淋淋,鐐铐将他們限制在刑椅上。
一夜未眠,尾崎紅葉走出姓名為“秋乏”的女人的審訊室。她穿着豔麗的和服,水紅色的長發被紮成婦人的發髻,走路間發簪的穗子輕輕地搖動。
即使工作了一整夜,女人的脊背依舊是挺直的。
與此同時,另一名青年從隔壁的拷問間裏走出來,那裏關押着另一名襲擊港.黑的罪犯“夏打盹”。
“出現了讓人意外的情況。”尾崎紅葉率先開口,“看來太宰君那裏也是如此。”
一只眼睛上覆蓋着繃帶的青年身上沒有沾染一滴血,卻泛着濃郁的血腥氣。他原本鳶色的眼睛幾乎變成了陰沉的黑:“啊,的确如此。犯人對于身體上的傷害幾乎無動于衷。”
“奴家這裏也是如此。”尾崎紅葉凝眉說道,“她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痛覺遲鈍。雖說用其他的方式套出情報不難,只是他們同樣的特質
令人疑惑。”
“本來該抓捕到三人,但是第三名入侵者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于槍擊。港.黑上下并沒有人動手,因此不排除是同伴在試圖滅口。”太宰治說,“他們體內疑似安裝了微型炸.彈。”
“難道,這是一個組織針對港.黑的襲擊?”尾崎紅葉用袖子半遮住面上詫異的表情。
“根據他們兩個人的口供,襲擊港口黑.手黨大樓這件事,應當一共只有四人參與。分別是被我們捕獲的‘夏打盹’和‘秋乏’,死在港.黑一樓大廳的‘春困’,以及依然在逃的‘冬眠’。”太宰治的聲音平靜,“并不是一個成型的組織針對港.黑發起的戰争。”
說罷,他就忽然伸了個懶腰,向遠處走去,聲音輕浮而愉快:“反正已經調查完畢,剩下的事就讓森先生去頭疼吧!”
尾崎紅葉看着青年的背影,搖搖頭。
她走進了隔壁的拷問室,在看清內部的景象之後,一時間停頓了動作。
牆壁上和天花板上全部都被塗滿了血跡,處在審訊室中央椅子上的人類,只剩下了支離破碎的肢體。
──被系統檢測到精神波動過高,強行退出游戲,賬號第一次生命自動注銷的玩家“夏打盹”憤怒地捶了一下游戲倉。
自主選擇“退出游戲”只會讓系統AI暫時接管身體,相當于挂機,但很容易打出死亡結局。不過,假設是“強行退出”,那麽僅有兩次的游戲生命,就會直接被消耗掉一次。
──系統會直接宣判玩家第一次生命的結束,并給予相應結束的方式。
作為頭分外鐵的紅方玩家,“夏打盹”本來是要和那個港.黑的高層剛到底的!只是……當時的氛圍确實很恐怖,哪怕身體沒有感覺,但心裏卻覺得發毛。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玩家抖了抖身體,不得不承認系統判定是對的,被同樣的問題反複詢問,自己當時的情緒确實波動很大。
怎麽會有NPC這麽厲害?他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
──但還是選擇重開。
他不信自己竟然會害怕一個看起來臉色蒼白、并不強壯的普通游戲NPC!
清晨的冷風中,太宰治打了個噴嚏,不經意間看向了旁邊的河道,頓時眼前一亮。
“這條河裏的水看起來分外清澈,格外适合入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