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的音樂
警局被不明人士入侵, 連帶警視監被重傷的事情本該引起軒然大波,但卻被不知名的勢力壓制下去,沒有在外界掀起一點水花。
作為案件發生時出現在那裏的當事人, 川上艾希爾也遭到了盤問。但作為一名國中生,她很快便被略了過去──松田陣平并沒有向他的同僚透露出他曾被女孩打暈這件事。
死亡的那兩名玩家被視作“正道之光”的功勳, 而他的自鯊卻成為了一個謎題。畢竟, 所有的警官都想不明白, 為什麽上一秒英勇制敵的正道警官, 會在下一刻失去生的渴望。
他們萬萬不會想到,正道之光只是眼看傷重, 加上單純的怕疼,于是直接選擇投到下一輪的出生點。
“我想, 可能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一名警官遲疑着開口猜測道。據法醫的鑒定,即使沒有胸口的中彈,正道之光也會在救援到達之前死亡。
在場所有的警官都沉默了,也只有這一個觀點能夠勉強解釋這讓人費解的事。
松田陣平坐在靠後的位置,身體向後倚着椅背, 沉默着聽着警官們的對話。雖然警官的解釋可以說得通,但是他卻感覺到了異樣的違和感。
除去對殉職警官的悼念, 這場案件後續的解決全部都被轉移給了異能特務科,匆匆忙忙就仿佛是在遮掩什麽一樣。
玩家。
松田陣平忽然想起來了自己昨夜在看守所時從那兩名犯人口中聽到的名詞。
難道是哪個涉及異能力者的集群組織……将入侵警視廳看做可以随意玩樂的賭局?但那太荒謬了。
已知的線索過少, 讓松田陣平無法做出有效的猜測。
另一方面,昨晚女孩的表現, 同樣令人心生疑惑。在此之前, 川上艾希爾除了作為國中生之外, 從沒有表現出任何出格的舉動。直到昨晚在不合适的時刻将他打暈──作為一個經歷過正常訓練的警官, 這件事能發生,本身就很不可思議。或許女孩自己知道一些信息,但是昨晚他并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詢問。
半夜,在他把女孩交給諸伏景光的時候,這個不知道在執行什麽秘密任務的好友看起來對此毫不知情。所以可以排除此刻将景光稱作“蘇格蘭”的組織參與襲擊的可能性。
“陣平?”旁邊一雙大手驟然拍上他的肩膀,萩原研二的聲音響起,“你在發什麽呆?”
松田陣平一驚,這才發覺會議已經結束了,衆警官正陸陸續續地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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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個小姑娘沒被吓壞吧?”萩原研二轉開話題,“她會有勇氣跟着一起過去,不愧是近期出名的小偵探。”
松田陣平張張口,最終還是沒多說什麽,“抽空我會去看看她。”
此時此刻,他竟想起來前不久女孩信誓旦旦告訴自己,她要拿第一名的樣子。對于“玩家”,她似乎不是一無所知。蘇格蘭威士忌已經開始懷疑,是不是作為“偵探”總會有種事故體質。只是去警局協助查案,都能夠遇到有人入侵警局這樣罕見的危險。直到夜裏一點,川上艾希爾才從警局出來被他接走。
事件發生的第二天早晨,川上艾希爾準時地起床去上學,只是眼底看起來有些青黑,仿佛沒能休息好,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要請假休息一天嗎?”坐在餐桌對面,看着少女夾了兩次才把煎蛋拿起來,諸伏景光最終還是發問道。
“不,我現在很好。”川上艾希爾努力眨眨眼睛,認真道,“今天國木田老師會進行重點內容的複習,我肯定不能缺席。”
“你的成績已經很好了……”
見她的态度如此堅決,諸伏景光沒有再勸,只是又往少女的盤子裏多放了一根香腸。
川上艾希爾将旁邊玻璃杯的牛奶一口悶了下去。她所建立的游戲論壇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但
在短短一夜之間卻迎來了接二連三的黑客攻擊。
不需要推理,川上艾希爾就知道,那兩名活着的紅方玩家必然被異能特務科收繳了通訊工具。
自從上次襲擊港.黑的紅方玩家直播時,她就加固了論壇的防火牆和反追蹤程序。不排除有異能力者參與,試圖解析論壇的來源,只是幸而她在最初獲得的屬性還是比較優秀的那類,加上當時是在無人監控的網吧,昨晚有驚無險。
只是,異能特務科的NPC應當已經能夠借用被捕玩家的通訊工具來查閱玩家論壇。作為這款自由度極高的全息游戲的玩家,她抱有相當程度的好奇和期待,游戲角色們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現實世界,正在辦公室裏工作的游戲總策劃忽而打了個噴嚏,随即疑惑地站起身,将空調調高了一度。
等坐在教室裏的時候,川上艾希爾終于徹底清醒了過來,神采奕奕得仿佛并沒有通宵一整夜。期末考試的經驗值,她絕對不會放過。
午後,陽光灑落,而學生會會長伊藤海已經等在了門口,高中部挺括的制服顯示出他高挑的身形,吸引了教室裏衆多學生若有似無的目光。在意識到川上艾希爾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刻,他露出一個仿佛錘煉過千百次的微笑。
教室另一側,原本正在整理書本的靜田千紗動作一頓。視線平穩地飄向兩人。
中島敦同樣下意識把視線落在川上艾希爾的身上,學生會長的追求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兩人站在一起也分外賞心悅目。看着他們并肩離開教室的背影,白發少年卻擰起眉頭。
有種不知道從何說起的違和感,仿佛安然而美好的世界之下,藏着另一種令人不安的東西。
川上艾希爾與伊藤海登上天臺,這裏是伊藤海自己發現的清靜的地方,相當适合打開便當,看着下方的風景聊天吃飯,仿佛繃緊的精神也随着涼風一起放松下來。
少年走過她的身邊,紳士地為她推開門,讓她率先走進去。在女孩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神頓時幽暗下來,仿佛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對獵物露出垂涎而貪婪的面目。
還不到時候。
伊藤海忍下洶湧而下作的想法,神色清風朗月,對女孩露出在鏡前練習過無數次,迷倒了衆多少女的溫和神色。
川上艾希爾則是想起了昨夜在警局查看的卷宗,女中學生連續自鯊身亡事件裏,媒體并沒有向大衆播報過的是,她們全部都是規整地穿着校服,畫着全套精致的妝容赴死,仿佛充滿了某種“儀式感”。
“就像是在……與死亡做一場約會?”負責本場案件的松田陣平正坐在警局辦公室裏,喃喃地開口。
“明天就是學校的參觀日,屆時我會在學校的門口作為迎接代表。”伊藤海說道,“等它結束之後學生可以自由活動,我想來這裏見你。”
川上艾希爾吞下一口米飯,歪頭向他露出一個疑問的表情。
伊藤海忍不住擡手握住女孩纖細而柔弱的手,驚得她勺子裏的米飯又重新掉回了飯盒裏。他露出懇求的神色,刻意裝出幾分脆弱:“因為之後要向來參觀的客人在禮堂發表演講,所以我想請你鼓勵一下我。”
川上艾希爾沉默了一下,随即說道:“沒問題啊。”
“嗯。”伊藤海點頭,又說道,“我還想請你一個人過來。”
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有東西想送給你。如果……順利的話,結束之後一起去咖啡廳,好嗎?”
“诶?”川上艾希爾看着他此刻的表情,也仿佛猜到了什麽。她慢慢地說道:“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答應。”
伊藤海露出高興的表情,兩眼頓時亮了起來,幾乎要掩蓋不住隐藏的得意。川上艾希爾站在玄關處,輕巧地換上了自己戴着兔子圖案的粉色拖鞋。而蘇格蘭威士忌則是幫她将皮質的書包放在客廳的沙發上,裏面的複習資料寫滿了知識的重量。
“這是什麽?”在路過客廳的時候,川上艾希爾被靠在茶幾旁黑色的琴盒吸引了注意力,“吉他嗎?”
“不,”諸伏景光搖搖頭,“那是貝斯。”
樂器只是僞裝,他已經提前将放在另一層的暗格裏。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知道川上艾希爾也是組織裏的成員,諸伏景光依然盡量避免在她的面前擺放類似“槍支”這種非常規的東西。雖然依舊懷有作為公安最基本的警惕之心,但他依然将她看做是一個十五歲的國中生,而不是組織手下未來的犯罪分子。
“蘇格蘭,你竟然還會彈貝斯嗎?”川上艾希爾圍着樂器看看,頗有些好奇,轉過頭期待地看着他。
那種純粹而親近的眼神沒有人能夠拒絕。
“你想聽嗎?”男人的聲音溫和,他的視線就像是春水一樣包容,帶了點不自知的寵溺。
“當然想!”
于是蘇格蘭走上前,将那樂器從背包裏拿出來。他沒有背上肩帶,而是坐在了沙發的邊緣,用腿支撐着貝斯的底座,熟練地撥動了一下琴弦,讓樂器發出了低沉而悅耳的聲音。
“想聽什麽?”諸伏景光問道。
晚霞的光輝順着窗戶落在了客廳裏,讓這裏的溫度暖洋洋的,卻并不燙人,沙發和地板也被染上了溫柔的蜜色。
坐在男人的身邊,光線的明暗交界之處,雙手捧着臉頰的少女灰色的眼睛被地板反射光的顏色染出剔透而流離的光。
“彈你最喜歡的曲目吧,我想聽。”
于是諸伏景光并沒有繼續遲疑,而是讓音符從指尖淌出來。他愛的音樂如同他的人一樣低沉而溫柔。左手輕松地在不同的橫格之間游移,随着另一只手的撥動,溫暖而憂郁的樂曲便在這被布置得仿佛家一樣的客廳響起來。
一曲結束,川上艾希爾忍不住擡手輕輕鼓掌,她發出了毫不猶豫的贊嘆:“蘇格蘭好厲害哦,剛剛的樣子太帥啦!”她真心實意地說道,眼裏切實盛裝着崇拜的情緒,直白而熱烈。
諸伏景光垂下眼睛:“……只是普通地彈奏而已。有一段時間沒有練習,實際上剛剛有些生疏。”
“我完全沒有聽出來有疏漏,”川上艾希爾卻不給他謙虛的機會,“溫柔而明亮,感覺像是午後做的一個夢,還帶了一點點悵然的憂傷。我很喜歡!”
“你完全聽出來了啊……”諸伏景光有些驚訝,随即說道,“喜歡就好。”
他露出一個遲疑的表情,欲言又止。
“怎麽了?”
“明天的家長會,我可能沒辦法去你的學校參觀了。”他有些黯然地垂下眼睛,“抱歉,之前做了不能完成的承諾。”
川上艾希爾的反應很敏銳,她下意識将視線略過一旁已經空掉但還是豎立在一旁的琴盒,道:“又是組織的任務嗎?”
蘇格蘭點點頭:“時間沒有辦法調整。”
“那好吧。”川上艾希爾也已經習慣了蘇格蘭的繁忙,她站起身,輕盈地轉了半圈,彎腰看着他,“我已經想好讓誰來幫忙參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