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趙雲歸一踏出屋門,蘭澤便迎了上來。
“小姐。”
“你怎會候在此處?”趙雲歸斂斂衣袖,擡步朝着院外走。她雖對郡主府不熟悉,卻也知曉桃葉口中的花廳在何處。
蘭澤不是不守規矩的丫頭,自然不會突兀的候在郡主的屋外。
“回小姐,是桃葉姑娘讓蘭澤候在此處的。”蘭澤跟在趙雲歸身後低聲道,“蔣夫子一行已落座花廳,依着桃葉姑娘的意思,是希望小姐幫着郡主擋回去……”
“擋回去?”蘭澤話音未落,趙雲歸便已停住了足。桃葉委實是太擡舉她趙雲歸了。蔣夫子一行人是何等身份,如何是她一個小小的趙雲歸能擋回去的?再者,衆夫子群試是何等陣仗,又哪裏是她三言兩語能應對的?
“桃葉姑娘說,知曉小姐去與衆夫子說郡主腹痛便能……”蘭澤湊近趙雲歸的耳朵,“桃葉姑娘還說,郡主此番定然是考不過的,若是小姐不介意郡主此番回弑國,小姐大可放任郡主一試。”
“回弑國?”趙雲歸凝眉細思了片刻,忽地想到了方才桃葉與賦雨對話的關節——梅啓君。前世月賦雨固然是沒有通過終試,她卻得償所願輕而易舉的嫁與了梅啓君。即便是只頂了個妾的名頭,在梅府卻一直無人敢欺。
無人敢欺?趙雲歸不由得倒退了兩步,驚得蘭澤慌忙扶住。
“小姐……”
“蘭澤你說,若有男子娶我為妻,我可能擋得住天下的狂蜂浪蝶?”趙雲歸喃喃。
“小姐……”蘭澤低喚一聲,低聲道,“小姐這可是在郡主府……”
“郡主府又如何了?”趙雲歸拽住蘭澤的手臂,“你可知皇命難違?”
趙雲歸方才想透了一層假設。她為妻許就是國主為月賦雨備下的擋箭牌。
“小姐……你是怎麽了……蘭澤不過是與您言蔣夫子在外頭……還有,如今沈小姐已是詩才八品了……”蘭澤小心翼翼地扶住趙雲歸的身子。
“八品?她已然八品了麽?”趙雲歸忽地鎮定下來,“那今日可有什麽人對她贊賞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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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沈小姐才情出世自是有人為她傾倒……”蘭澤不敢看趙雲歸的眼睛。她跟了趙雲歸多年,自是知曉自家小姐一直傾心于徐左梅郎,雖然前些日子,被小姐矢口否認,但她卻還是能瞧得出,小姐心裏還是念着梅公子的。
“傾倒?”趙雲歸松開握着蘭澤的手臂,“可有夫子對她青眼有加?”
“這……”聽到自家小姐問自己可有夫子青睐沈涵微,蘭澤犯難了。依着沈小姐近些日子佳作疊出的态勢,衆夫子定然會青睐沈涵微。且據她所知,自家老爺趙夫子近些日子也是頻頻拿着涵微小姐的詩作評玩,自嘆弗如……
只是這些如何能說與自己小姐聽呢?聽着小姐方才問自己依着她的詩才可能擋住狂蜂浪蝶,蘭澤便知自家小姐起了與涵微小姐争婿的心思……自家小姐固然是天賦秉異的,不然小小年紀也不會已然六品,但若對上涵微小姐,卻是兇多吉少……
蘭澤糾結了片刻,轉言道,“小姐還是別說這些了,蔣夫子他們已經到花廳許久了……小姐若是再不去攔住他們便再也沒機會了。”
“攔住?”
被蘭澤一打斷,趙雲歸徹底從前世的迷霧中清醒過來。她前世便想了無數次為何一個郡主會淪落到一個小小的梅府做妾,屈居她之下。依她前世的心性,即便是與梅郎做妾,她也是甘願的。反倒是賦雨,并不喜歡做妾。她一直記得賦雨隔窗嘆氣的模樣,滿是不甘與哀怨。
趙雲歸轉頭看了看門窗緊閉的小院,轉身快步朝着花廳走。雖然不知桃葉是動了何樣的心思,她卻依舊打算按照桃葉的意思去做。她心底有個聲音在回蕩——不要讓月賦雨離開詩國。
……
“桃葉來得緣由便是因郡主您不喜徐左梅郎。”桃葉那例行公事的口吻讓月賦雨渾身不舒服。
“那我現在改口說喜歡成嗎?”月賦雨百無聊賴地擡手看着指尖上的護甲,“然後你從哪來回哪去。”
她若是知道她在竹舍與雲歸的私語會帶來這麽個麻煩,她一定閉嘴。天知道弑國國主與詩國國主有怎樣的合約,竟會如此重視她的夫婿為何人。
“婚姻大事,豈可兒戲。郡主三思!”桃葉見自家的郡主竟是呈現出與案宗完全相反的性格,不禁環手立到月賦雨擡目就能看到的地,勾唇輕笑。
“婚姻大事,婚姻大事,你們口口聲聲說婚姻大事,為何不知在行事之前與本郡主知會一聲!”月賦雨試了試附在自己腰間的匕首,啧,弑國真不愧是個以武立國的地界,連女子的裝束都是遍布了暗器。
“不是郡主一直以腼腆內向示人麽?”桃葉盯着月賦雨手中的匕首,眸中閃過亮光,“郡主竟是不怕這等利器?”
“為何要怕?莫不是案宗中還寫了本郡主一看寒刃便破膽?”月賦雨有意無意地瞥了桃葉一眼。
桃葉點點頭,道:“不然國主也不會容許郡主活得這般安泰了。”
“打住!”扯上國主便一切都不美了。雖然依着桃葉的話可以知曉自己的身後似乎有秘密,可是自己不想知道啊!她在這個世界活着的意義只有雲歸,她又不是真正的月賦雨。
真正的月賦雨?
想到原作中那個內向面談蠢笨的女子,月賦雨眯眼一笑,轉手用匕首插起盤中的饅頭,送到口中,問道:“如此呢?”
“不錯。郡主不愧是我弑國的血脈。縱然流落異邦也未失了我弑國女兒的矜持。”桃葉雙眸含笑,滿是贊賞,這才是主子的血脈。她原怕弑國的藥傷了郡主腦子,如今看來,似乎并沒有什麽大礙。她們原本不想下藥的,但若是郡主通過了詩國的初試,如何還能回到弑國呢?弑國可是異常鄙夷玩弄詩詞之人。更遑論詩國在戰事中常年兵敗如山倒。
“矜……矜持……”月賦雨被桃葉出口的話給噎住,“咳咳咳……拿把匕首吃饅頭是矜持?”
“是啊!若是豪爽些自是該配上烈酒,再将軍靴踏到桌案上……”桃葉含笑與月賦雨回憶她記憶中的弑國食俗,順帶着一腳踏上月賦雨面前的桌案。
“停!軍靴?你是從軍的?”月賦雨被桃葉示範的動作驚得連忙喊停。
“是啊!”桃葉旁若無人的奪過月賦雨手中的匕首,狠狠朝着桌上一紮,紮起三個饅頭,“這樣吃才夠味啊!”
“天……”凝視着垂落到桌案上的裙邊,月賦雨嘴角抽了抽,“你不适合在詩國,你還是回去吧,本郡主,本郡主還想好好吃飯……不,用膳!”
“如此怎生不是好好吃飯呢?”桃葉眉頭皺皺,收回自己的腳,沖着月賦雨行了一個詩國的禮,嬌聲道,“郡主,奴還是學過詩國的禮法的……”
“停……桃葉,你能好好說話麽……本郡主……本郡主……”月賦雨扶住桃葉的虛禮,匆匆道,“本郡主想見雲歸了,你速速同本郡主去花廳見雲歸……”
“蔣夫子在花廳,郡主确定郡主真的要去?”桃葉眉間滿是戲谑,“若是桃葉記得不錯,今日該是終試之期。”
一聽終試,月賦雨立即萎了。想到前幾次的出師不利,月賦雨本能的往床榻一倒:“哎喲!你還是告訴他們本郡主腹痛吧!”
“是麽?難不成郡主府的吃食這般靠不住?”一個突兀的男聲從屋外傳來,驚得月賦雨差點摔倒在地上。
她前世逃考逃慣了,竟是忘了如今的她已不是當年那個能随随便便吃壞肚子的女子了。
唉。守夜嬷嬷真是把她慣壞了。她在燕園時,用吃壞肚子這個由頭多次逃過夫子的課。
月賦雨坐在榻上長嘆一聲,卻聽到桃葉擡手送出一根袖箭。
“閣下何人怎會造訪郡主府?”桃葉跟箭而行。
“閑人。”窗外的男子低語,“現在還是不是帶郡主離開此地的時候。”
“閣下都知道些什麽?”
桃葉提腳破開木窗,又讓月賦雨一驚。難不成梅啓君是被這個桃葉廢的?
“在下不過是閑人。承蒙公主恩惠。”窗外的男子匆匆一閃,“在下今日前來并無惡意,只是告誡姑娘一句,郡主今日之試,必須為之!”
“為何?”月賦雨暗覺自己再不出聲便真有些不像話了,畢竟都是與自身利益相關的事情。
“郡主既是黃了婚事,便該過了終試。”男子低言。
“不可!”男子話音一落,桃葉立刻出言阻止,“郡主萬萬不可去……”
“為何不可?”月賦雨皺皺眉。
“因為郡主無論是過了終試還是嫁了夫郎,都會被劃入詩國人。”
熟悉的女聲讓月賦雨心頭一喜,“雲歸姐姐!”
“郡主……”趙雲歸慢慢挪到月賦雨視線內,微微一福身,“桃葉姑娘,雲歸不辱使命。”
“什麽?”月賦雨皺眉把視線換到桃葉身上卻未注意到方才出言的男子已經匆匆離開。
“恭喜雲歸小姐,已然是詩才八品了。”桃葉轉眸看了趙雲歸的裙邊一眼,低聲恭賀。
方才還是粉邊,此刻已是紫邊。委實算個奇女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