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怎麽,淳歸郡主沒到此處?”将蘭澤從頭看到腳,詩天歌确定她沒撒謊後,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

詩天歌是接到父皇的旨意才出京的。而據她所知,月賦雨較她先走兩日。若是月賦雨如父皇所言,果真早走兩日,那無論如何,此時都該到百丈寺了。除非……

把月賦雨在路上出事的推測壓到心底,詩天歌翻身下馬,命身側的婢子去尋百丈寺的主持前來問話。婢子離去後,詩天歌又想月賦雨若是出事,那便是大事,容不得耽擱,便又命兩婢子按來路返回去尋月賦雨。

事畢,詩天歌收好手中的長鞭插在腰間,闊步邁到趙雲歸所住的禪院。她自是認出了立在門口的女子是沈府嫡女沈涵鳶,但依照她沈涵鳶的身份,還輪不到她詩天歌問候。

見詩天歌走進了禪院,蘭澤立即起身婉拒過梅府來的婢子,匆匆去追詩天歌。

蘭澤一走,圍在禪院周圍的婢子随即也就散了。沈涵鳶看着身後舉着茶碗的自家婢子,莫名惆悵。她和雲歸,真的差了那麽遠麽?明明都是嫡女,明明都是夫子家的女兒,明明都與公主是舊相識……憑什麽,所有的人都只能看的到雲歸呢?

沈涵鳶伫在禪院門口久久望着不遠處灑掃庭除的僧人,鼻頭一酸,竟是泣不成聲。

“小姐……”端着茶碗的婢子不知自家小姐為何會哭,起手正要幫着沈涵鳶拭淚,卻被沈涵鳶推了一把,丢出了手中的茶碗。

“啊——”一聲驚呼,引得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驚呼的人身上。

無心管圍觀自己的婢子,月賦雨痛惜地看着吸完茶水的冊書……

完了。全完了。冊子裏的字定然是全花了……

月賦雨不是第一次體味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只是這感覺來得委實太突然了。月賦雨不知道該責怪誰,是怪那失手潑了茶碗的婢子,還是樂極生悲的自己。

明明已經跟在梅啓君的身後,走到雲歸的禪院了不是?

“郡……郡主……”見自己失手竟是潑到了郡主貼身的書,端茶的婢子吓得立即跪到了地上。

月賦雨苦笑着扶起跪在地上求饒的婢子。她是知曉為婢不易的……罷罷……誰讓守夜嬷嬷太上心,特意尋人為她制了特定的帶竹葉香的宣紙,帶竹葉香的墨……雖說詩國的紙墨皆不防水,但月賦雨卻記得早行時,嬷嬷囑咐過,千萬莫要讓書冊沾水。一點都不能。

遺憾地望着墨痕從書角滑落,月賦雨吸氣把書冊塞到前襟,擠出幾分笑意。她的糾結終于結束了。天曉得這一路她是多憂心這部經書不能在梅啓君前面遞給雲歸……如今一切都毀了,她也就不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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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要擔心……只是一部尋常的冊子罷了……”月賦雨寬慰着花容失色的婢子,正要從婢子中走出去,卻聽到了沈涵鳶的聲音。

“梅公子?”沈涵鳶不是沒有聽到婢子摔碗時的驚呼,但她一擡眸便率先被騎馬的梅啓君吸走了視線。她心念念的人出現在眼前了,她自是無暇去管那連茶碗都端不穩的婢子。

“沈小姐。”見婢子們已把月賦雨圍住,梅啓君沖着沈涵鳶一颔首,迅速翻身下馬。他答應過守夜嬷嬷,不會讓郡主在百丈寺有閃失。

“啊。梅公子待下人真是體貼!”沒看清來人,沈涵鳶一邊低喃,一邊歡喜地從另一個婢子手中接過一個茶碗,湊到梅啓君身側,“梅公子請喝茶……”

“這……”見沈涵鳶妨礙了他查探月賦雨,梅啓君心生不悅,卻沒表露。只是又沖着沈涵鳶點了點頭,道:“多謝沈小姐了。梅某此時還有要事……”

“不就是個婢子麽?”沈涵鳶蹙蹙眉,正要再與梅啓君搭話,卻見詩天歌從禪院快步走了出來。

“公主——”沈涵鳶還未向詩天歌打完招呼,卻接了詩天歌一記眼刀。

詩天歌方才接到收下婢子的回複,說月賦雨已到了禪院門口,但被沈涵鳶的婢子潑了一身水。

“見過公主。”震驚了一瞬詩天歌已到百丈寺,梅啓君唇角一勾,露出一個寡淡的笑容,“不知公主在此,啓君失禮了。”

詩天歌在此處還真是個壞消息。詩天歌的到來使他不能立即将手中的經文贈給雲歸。像雲歸那般守禮的女子,定然不會再有旁人的情況下,收下來自男子的禮物。

“梅公子客套了,不知賦雨妹妹可好?”詩天歌含笑朝着梅啓君近了半步。她倒是沒想到梅啓君會來百丈寺。若是早知曉梅啓君回來,她定然是不會來的。都怨月賦雨那個蠢丫頭!

“郡主……郡主……郡主此時該是好的……”梅啓君掃了掃在場的人,發現并無趙雲歸的身影,莫名的失落。想到上次見面,趙雲歸不告而走,梅啓君眸光黯了黯。

雲歸對他有防備之心呢!

“是啊!公主,郡主随梅公子前來,自然是好的。”沈涵鳶附和。

主次不可颠,君臣不可亂,梅啓君是難以明白雲歸為何會與這般愚昧的女子同行的。

“沈小姐說錯了。是梅某随郡主前來,自是好的。”梅啓君打心底對沈涵鳶升起幾分厭惡。可待梅啓君的視線掃過沈涵鳶的眼睛,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接近雲歸的主意。

匆匆行禮告辭,梅啓君跟着剛趕來的住持身後,離開了是非之地。他已是按照約定把郡主送到約定的地方……女子多的地方,即是看不到的硝煙的戰場。

與梅啓君告過別,詩天歌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月賦雨身上。發覺隔着人群看不清月賦雨的狀況,詩天歌只得揚聲下命:“既是賦雨妹妹已經到了,那便随本公主住到雲歸的院落吧!”

被衆婢子圍在中央的月賦雨聽到詩天歌的聲音,仿佛被當頭一棒。原來桃葉說的是假的,雲歸不是與涵鳶在百丈寺,而是與詩天歌一起。

“天歌姐姐,你怎麽會在此處?”月賦雨壓下自己心頭不知從何處來的不悅,緩步走到詩天歌面前,行禮,“見過天歌姐姐。”

許是因為書冊毀了的緣故,她今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

“還不是為了賦雨妹妹……”詩天歌見月賦雨眸中似乎含着對自己的敵意,愈發不悅,“若不是為了你,本公主何須來百丈寺這種地方!”

“嗯?”月賦雨不解。她不明白詩天歌為何會突然變了臉色。

詩天歌解釋道:“父皇擔心賦雨妹妹在百丈寺被人欺負,特意讓天歌來照看。”

“那為何要賦雨住在雲歸姐姐的禪院?”

“這不是賦雨妹妹你一直想的麽?”

……

站在禪院外,月賦雨與詩天歌對了約一個時辰的閑話,方才知曉與雲歸住在一處的是沈府嫡女沈涵鳶。詩天歌并未與雲歸在一處。而詩天歌提議住在雲歸的禪院,一是為了方便詩天歌她自己與雲歸交流詩文,二是方便看管她月賦雨。

“若是我們住在雲歸姐姐的禪院,那涵鳶姐姐……”月賦雨微微側目看了站在一旁良久的沈涵鳶一眼,低聲問道,“住何處?”

“她搬出去便是。”身為皇家貴胄,詩天歌沒有月賦雨那般好的脾性。身為公主,她從不遷就旁人。詩國的天下都是她們家的,那除了她父皇與皇兄們,天下人都該讓着她!

“可……”月賦雨想到雲歸與沈涵鳶素來交好,便心生愧疚,“可……涵鳶姐姐明明是先來的……”

“哪有如何呢?”皺眉看着月賦雨小心翼翼的模樣,詩天歌轉頭沖身後的婢子道,“你們待會幫着涵鳶小姐搬出去……”

“是。公主。”

見詩天歌如此強勢,月賦雨也不敢堅持,只得孤身跟在詩天歌身後進了禪院。她的婢子此時還在路上。今晨因她趕着來見雲歸,守夜嬷嬷便把她托付給了梅啓君。故而此時她左右并無伺候的婢子。

百丈寺內的禪房挺奇怪。踏着小徑走在居室外,月賦雨也不太清楚跟在詩天歌身後會走到何處,也詫異為何在禪院中走了這般久還未看到雲歸。

月賦雨邊走邊想,卻聽到詩天歌問:“賦雨妹妹,你為雲歸編的經書如何了?”

“呃……”月賦雨沒想到詩天歌會用這句話開頭,“天歌姐姐說笑了,賦雨從沒為任何人編過經書……”

經書是她待雲歸的心意,她并不打算讓旁人知曉。

“那……”詩天歌正要說,卻被月賦雨打斷,“賦雨來百丈寺是為百姓祈福的,天歌姐姐千萬莫要多想……”

“是嗎?”詩天歌輕笑一聲,“那我們換個院子吧……”

“啊?”月賦雨皺眉,她不知詩天歌為何出爾反爾,但她确實挺想住在雲歸的院中呢。

“天歌姐姐為何想到換院子?”月賦雨低聲問。

“因為雲歸正在我們左手邊的居室內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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