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嗯?”月賦雨錯愕地看向左手邊的居室,卻恰好遇到居室的主人開門。

“見過公主,郡主。”

近鄉情怯。惦念多時的聲音入耳,反促地月賦雨閃身到詩天歌身後,不敢打眼去瞧。

許是閃身的動作太過于遲緩,未待月賦雨站定腳,便感覺到一股視線投射到了她的臉上。

是雲歸在看自己麽?月賦雨偷偷側頭一看,正巧與行禮的趙雲歸四目相對。

“怎麽,雲歸只見賦雨妹妹,卻未看到本公主麽?”詩天歌見雲雨二人竟是在自己眼下眉目傳意,不禁蹙眉,“這便是趙家的禮數?”

“公主說笑了。雲歸聞婢子言公主駕到,以是虛言。如今見公主與郡主同至,實是驚喜……”

守禮與眼前的二人見禮,趙雲歸低眉又沖着詩天歌見禮。她方才小憩時便被婢子禀告,道天歌公主已下榻到禪院中。故而,她也已命婢子去備下了接風的宴席。但她卻是不知月賦雨會在此時來百丈寺。

雖然前世此時,賦雨也随梅啓君到了此地。

娴熟地躬身側步,趙雲歸輕聲道:“趙氏雲歸不知公主郡主造訪,有失遠迎,還請公主、郡主見諒。”

“無妨!”詩天歌戲谑地掃過月賦雨一眼,給趙雲歸一個臺階,轉言道,“此事不怨雲歸。若不是賦雨妹妹心血來潮,本公主自是不會來百丈寺!”

“是……真是辛苦天歌姐姐了……”聽出詩天歌話中有刺,月賦雨索性擡眸看向站在居室門口迎客的趙雲歸。

雲歸此時身着雪白緞衣,雖素的過分,卻無半點寒酸之感。

“雲歸姐姐一如往日出挑……”待月賦雨心口合一将趙雲歸誇贊一番後,月賦雨含笑走到趙雲歸身側,起手扶住趙雲歸的手臂,“雲歸姐姐快快免禮,賦雨今日來姐姐禪院卻是心有忐忑,甚怕叨饒了姐姐……”

“郡主何需如此見外……”趙雲歸看着落在自己視線中的雙手……十指芊芊?想到月賦雨便是這手指的主人,趙雲歸不禁擡頭看了眼月賦雨。

嗯,依着郡主的面色看,她近些日子似乎過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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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請公主與郡主移駕到偏院,那裏設了宴席。”趙雲歸含笑看了月賦雨一眼,低眉退了半步,“公主,郡主遠道而來,請許雲歸為二位洗塵。”

“洗塵?”見月賦雨竟是私自從自己身後踏到了趙雲歸身側,詩天歌的眉頭皺了皺。她記得父皇的旨意除了要她顧好賦雨的安危,還囑托過,百丈寺之行定要探查清趙家嫡女與月賦雨的關系……

趙雲歸與月賦雨能有什麽關系?

詩天歌狐疑地打量了片刻立在院中的趙雲歸,質問道:“百丈寺乃素修之地,如何洗塵?”

“素修之地為何不能洗塵?”不明詩天歌為何在洗塵一事上挑刺,月賦雨皺眉,心道,今日的詩天歌實在有些反常。

“無酒無肉如何洗塵?”詩天歌走到趙雲歸身側,挽住月賦雨的手腕。

思及月賦雨蠢笨,終試未過,許不懂寺廟中的戒律,詩天歌道:“賦雨妹妹可是以為百丈寺是游樂之所?這可是了不得了。父皇曾言,凡入禪院者皆信奉之人,凡信奉之人皆證道心者,凡證道心者,詩國子民皆須敬畏。賦雨妹妹若是……”

“等等!”

月賦雨打斷詩天歌的說教。

她方才在聽到這句話時,腦子裏浮出了一些奇怪的東西,那些東西似乎在訴說着她的來處。她似乎是從一個遙遠的國度踏月而來?

努力理清思緒,月賦雨凝眉看向詩天歌:“天歌姐姐方才說了什麽?‘凡入禪院者皆信奉之人,凡信奉之人皆證道心者,凡證道心者,詩國子民皆須敬畏?’”

她方才似乎記起了穿書前的自己。她穿書前的名字似乎就是月賦雨,身份是學者的遺孤?月賦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白白嫩嫩,沒有半點薄繭。她穿書前,右手的中指上似乎有因寫字磨出的薄繭……

寫字?想到指尖的薄繭,月賦雨記憶中忽然多出了一些與金屬相關的觸感。她穿書前似乎極擅長寫硬筆書法?旁觀着一個又一個的硬筆書法架構在心底交映,月賦雨的呼吸有些急促。那些架構似乎在自主的組合,排列……

看清了!月賦雨正要把心底浮現的字讀出,卻被人搶先一步。

“下面可是‘凡敬畏者皆是有教之徒’?”趙雲歸适時地插入一句,引得詩天歌與月賦雨同時看向她。

對!一字不差!月賦雨雙目炯炯地望着趙雲歸。她不知曉雲歸為何知曉她心底浮出的字,但雲歸所說的下一句,确實是她方才看清的。

對……詩天歌挑眉看着月趙雲歸,心底啧啧稱奇。此言明明是父皇為教訓她才與她私言的天機……趙雲歸區區一個嫡女,如何會知?

“不知雲歸可是說錯了?”見自己話罷,詩天歌與月賦雨皆是面色有異,趙雲歸也生出幾分困惑。依着今世的軌跡,她自是不該知曉下文的,奈何前世月賦雨曾寫此語告誡自己,梅郎不過是俗人,莫要癡迷……

唉。前世種種,皆是今世之因果。

承着詩天歌與月賦雨的視線,趙雲歸低聲道:“若是錯了,雲歸……”

“不……未錯!”恍然從字跡中蘇醒,月賦雨輕輕搖了搖頭,補充道,“在賦雨的記憶中,下一句便是此……且終句是‘凡有教之徒皆為刍狗’……”

“賦雨妹妹莫要說胡話!”見月賦雨與趙雲歸皆把父皇的私話複述出來,詩天歌有些難堪。月賦雨許不知這段話于她詩天歌的意義!她原以為父皇只對她一人說過!她早已問過宮中姐妹,确信只有她一人知曉。她曾為此事驕傲多時。她曾以為在父皇心中,她是獨一無二的。但經此一事,她卻已是看透了!父皇派她随月賦雨前來不過是為了告誡她,她在詩國不過是個尋常女子!縱然血脈不俗,卻終難得更多的恩惠……父皇委實是太偏心了!竟是舍得把道理都與賦雨說透!凡有教之徒皆為刍狗……父皇這般是在教唆賦雨去向往那玉階麽?若有教化之人皆是平等,如何會高高在上的皇權?

複雜地看了月賦雨一眼,詩天歌快步離開院落——她要回京都尋父皇問個清楚。

月賦雨見詩天歌丢下一句指責就轉身離去,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她記得詩天歌方才還說要與她一同在雲歸的禪院長住。

“哎!天歌姐姐,你這是要去何處?”

月賦雨正欲追,卻被趙雲歸拉住衣袖:“莫急,天歌公主并非無能之輩。許是有急事,郡主且在禪院好生安歇。待雲歸去尋人打探一番……”

“這……”回眸見院中只有自己與趙雲歸二人,月賦雨随即安定下來。她其實并不在意詩天歌是否在禪院。她只是憂心詩天歌的變故是因自己而起。她方才注意到,詩天歌便是因她道了‘凡有教之徒皆為刍狗’才匆匆離去……

但這全是她推測而來,不能說與雲歸聽。

低眉看了片刻腳尖,确信憑着一兩句話也生不出事端,月賦雨含笑擡頭:“雲歸姐姐說的有理。賦雨便聽雲歸姐姐的!”

“嗯?”見月賦雨突然笑了,趙雲歸有些不适應。她倒是更為習慣郡主低眉內斂的模樣。依着她前世的記憶,賦雨似乎是不愛笑的。

賦雨行在梅府時,多是滿面愁容,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怎麽,雲歸姐姐不願為賦雨一人洗塵麽?”月賦雨仰頭望着趙雲歸,一臉懵懂,“賦雨似乎還未被人接風洗塵過……”

“嗯?”趙雲歸對上月賦雨的眸子,眼睛眨了眨。她似乎總是會忘記月賦雨不過是個年歲不大的女子呢。

“雲歸姐姐是不喜賦雨笑麽?”見雲歸因自己的笑意生出迷惑,月賦雨不禁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側臉,“莫不是笑得很難看?”

“不……郡主多慮了。”趙雲歸淡笑着拉下月賦雨的手,帶她朝着宴席走。被趙雲歸拉着,月賦雨恍恍生出一種錯覺——雲歸把她當作稚子了。

怎會如此了,雲歸不過只是比自己虛長了幾歲而已阿?月賦雨低眉一想,竟發覺自己似乎記起了自己穿書時正是自己壽終正寝之際。難道自己在穿書前已是辭世之人?月賦雨據此,又将觀看神作之事重新審視,便覺甚是微妙。她心中總覺神作不似五六十歲的婦人床頭之物。

“賦雨妹妹,宴席已是到了。”看出月賦雨心不在焉,趙雲歸只道月賦雨憂心天歌,便也未點破,只是默默與趕到屋內的蘭澤耳語,命她去轉告婢子更換菜系。依她前世與月賦雨同桌的經歷觀,天歌公主與賦雨的口味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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