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聽蘭澤道她不敢相贈,月賦雨當下明白,蘭澤是在拐彎抹角說她不配得到雲歸的琴。笑話,既是雲歸願意贈她,又怎會有不配?

“既是你主子已然決意贈我,蘭澤又何必從中作梗呢?”月賦雨面色有些難看。她與蘭澤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知蘭澤今日為何要在琴技上刁難她。她本不過是有一說一,彈琴本就不是她所擅長的。難道蘭澤是想聽她說謊來騙琴不成

見月賦雨不願放自己離去,蘭澤心中也是着急。她離院時,曾對趙府的婢子囑咐過,若是兩柱香未歸,便要她去尋主子來尋她。她本是防範自己被守夜嬷嬷扣下,如今似是弄巧成拙了……

“蘭澤随主子多年,自是與主子心意相通……”

蘭澤着急的模樣長了幾分月賦雨的威風。

“你是說,你家主子已經不願意把此琴交與我了?”月賦雨拉來一個圓凳坐在自己門口,“單單是因為本郡主不會彈琴麽?”

“不……”見月賦雨并無半分記挂主子的模樣,蘭澤心中惱恨,“郡主此時卻是小看了蘭澤的主子……”

發覺蘭澤口氣中出了幾分委屈,月賦雨也有些亂了:“那你到底是為何……”

“嗯……”月賦雨還未把話說完,便已然移不開眼睛。

她的注意力全部被蘭澤盒中的那把琴吸引了。

“浮生?這把琴是不是叫浮生……”

凝視着蘭澤手中的琴,月賦雨是思緒中又開始紛飛自己穿書前的模樣。這把琴是出于她的……

月賦雨僅靠目測,眼前便浮現出當年那把被她繪到紙面上的草圖。

呵。浮生呀……浮生……

月賦雨心中飄過七個字——‘怎見浮生不見人’?她當年手工做琴便是為了今日雲歸能贈琴給她麽?

淩亂的念頭一入心,月賦雨瞬時記起了自己咿咿呀呀開始認字讀書,也記起了她曾考入了一所高等學府,畢業後從事了多年的文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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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還寫過一本書?寫書是在暮年?且那本書似乎是講愛情?那本書的主角名字……

主角名字……

主角名字是什麽?

月賦雨心中掀起一陣惶恐,她只是依稀能記起男主的名字是梅啓君……那女主呢?女主是誰?是雲歸,是涵鳶,還是天歌……月賦雨暗覺她一個又一個的夢全然是暗喻。

為什麽除了那個以她死了為終結的夢,每一個夢皆是以梅啓君的死亡為終結?難道……

月賦雨不敢再想下去,可她對心頭的萬般思緒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她的心似乎已經不再屬于她了。她的心正随着這本書中的雲歸而躍動。她的理性也不屬于她了。她的理性正在忤逆着她的心,執着地追尋真相。

若是這本書真是自己寫的……

那……她為何會入此書呢?

雖然為雲歸而來是她記憶全無時,便知曉的。但如今記憶回來了一半,她卻不能再自我欺騙。沈涵微抄襲固然可惡,雲歸才學固然不該被壓一頭,但她來這個世界的意義便只是揪出一個抄襲犯,平自己心頭的一口怨氣麽?

月賦雨蹙眉細思,卻發覺記憶中那本神作已然消失了。她的記憶裏只有異常淺淡的痕跡在提醒她,她在穿書前,曾看過一本神作。

神作消失了?是她已經讓劇情完全偏離了主線麽?譬如原定的男主的妾室愛上男主的妻子?

“不想郡主您還識得名琴……可即便是您識得這把琴也不能交與您……”

蘭澤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口吻把月賦雨從思緒中拽了出來。

“蘭澤你莫不是不願聽你主子的吩咐……”月賦雨本能反駁。她不知一種詭異的情緒從何而起,她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她,若是她不要到這把琴,她一定會後悔。

“蘭澤自知在趙府時日無多。故蘭澤也并不在意郡主您是否會去見蘭澤的主子。縱使是主子親自問,蘭澤也敢與主子一争……”似乎從即将遠離趙府獲得了勇氣,蘭澤鎮定地與月賦雨對視。

“不知你要與雲歸争什麽?”月賦雨有些不耐地伸手,想要拿回屬于自己與雲歸的東西。那把琴原本就是她的,就是她的!不能讓蘭澤帶回去!

“嗯!”蘭澤咬牙與月賦雨奪着懷中的琴,口不擇言道,“争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之時,襄王可是該……”

“你說什麽?”月賦雨的手停在了半空裏。方才蘭澤說了什麽?月賦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蘭澤見月賦雨愣到原地,知曉是自己失言,立即改口道,“蘭澤方才什麽都沒說過……”

“你方才說了襄王有意,神女無心!”月賦雨伸手拽住了蘭澤的袖口,眉間皆是欣喜,“是不是?”

“郡主……”蘭澤見月賦雨滿面春風,心裏随即‘咯噔’了一聲,她方才是不是與郡主說岔了?她記得郡主是與她言過,她對主子無意的……

“好蘭澤,你快告訴本郡主,你方才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月賦雨松開拉着蘭澤衣袖的手,幫她順了順袖口的褶子,卻聽到身後傳來雲歸的聲音。

“郡主——”

月賦雨轉身便見一個熟悉的影子盈盈立在門口。

灰色的布料沒有黯淡半分來人的神采,反倒是将她那朱唇襯得愈發美豔。

“主子?”蘭澤見趙雲歸到了門口,一時也是不知該如何和自己的主子解釋。

蘭澤喚罷,月賦雨愣了半晌,才克制住要探出去的手。

“雲歸?”月賦雨眸中一瞬從寒冬過到了陽春三月……

“你們方才是……”趙雲歸見月賦雨還未緩過來,随即沖着月賦雨一拜,“問郡主安!不知方才郡主在與雲歸的婢子說什麽……”

賦雨清醒之時,斷斷不會喚自己‘雲歸’。趙雲歸記得,即便是在前世,月賦雨喚她也是‘姐姐’。

“主子……”

見蘭澤要開口,月賦雨低眉笑着打斷道:“方才是賦雨不願要蘭澤贈琴給賦雨……”

“為何?”趙雲歸把實現從蘭澤身上轉移到月賦雨身上。相較于蘭澤,她其實更想和賦雨說話。賦雨定然是不知曉,在賦雨帶着她那毫筆偷溜後,她便有些想念賦雨了。

“因為……因為賦雨不會彈琴……”月賦雨低眉想隐下她與蘭澤之間的争端,蘭澤卻并不買賬。

“因為郡主不喜歡您!主子!長痛不如短痛!這些日子,蘭澤一直把一切看在眼裏,知曉您對郡主早是超了姊妹之誼,試問何人家的姐姐,會日日頻思自己的妹妹,甚至在入夢之時,也在口中喃喃妹妹的名字……”蘭澤突然跪在趙雲歸面前低聲啜泣。

蘭澤的哭聲萦繞在月賦雨與趙雲歸耳邊,兩人皆是有些尴尬。匆匆對上一眼,趙雲歸便挪開了視線。

其實大多數主子都厭惡自作主張的婢子。趙雲歸也不例外。但,當着這個婢子是懷着一顆為你好的心在做主張時,趙雲歸又不忍心說出責怪的話。

“蘭澤……”趙雲歸輕嘆一聲,正要待蘭澤與月賦雨告罪,卻見蘭澤抱着琴起身沖她叩了一個頭。

“主子,這是您的琴還勞煩您自己收好!您若是放在蘭澤這裏,蘭澤也不敢将它交付給郡主!”

話罷,蘭澤抱琴便從月賦雨與趙雲歸之間擠了出去。

“蘭澤……”

凝望着蘭澤的背影,月賦雨眸光一黯,被任何人诋毀都不好受,特別是在心悅之人面前。盯着蘭澤的背影,月賦雨心頭也是一陣悔恨!她終于明白蘭澤方才問的‘要不得的心思’是什麽。

可不是麽?在詩國,女子愛慕女子還不算是要不得的心思?

月賦雨第一次體味到了何者叫‘啞巴吃黃連’。

“讓郡主見笑了……”見蘭澤抱琴離去,而月賦雨面色不好,趙雲歸以為是蘭澤的話戳到月賦雨心上,随即忍着心頭的酸澀,寬慰道,“蘭澤方才的話郡主全然不必放在心上……”

“她說的是真的嗎?”月賦雨看向趙雲歸的眼睛。

“不知郡主問的是什麽?問的是雲歸是否讓她來贈琴?還是問雲歸此刻還願不願把琴贈與郡主……”即便是知曉月賦雨問的是自己是否如蘭澤所言的心悅于她,趙雲歸還是選擇了顧左右而言他。

“雲歸姐姐,你知道,賦雨問的不是這些!”月賦雨沉了一口氣,努力扮回剛來詩國時的模樣。柔柔弱弱,似一朵寒冬盛開的小花。經方才一答,她自是知曉趙雲歸是喜歡她的,但她想聽雲歸親口說出來。

“那敢問郡主您問的是……”趙雲歸沒有看穿月賦雨的心思。其實在她前往月賦雨居室的路上,她的心就已經亂了……她一直有她驚恐的事情……這件事既不是禮教,也不是人事……二是……

趙雲歸凝視着月賦雨的瞳孔,心中愈發的沉悶。

直到月賦雨忽然攬住她的腰,奪去了她的視線。

趙雲歸閉上眼。

濕漉漉的吻從鼻端開始蔓延。

“唔……”從差之半指,到唇齒相依,趙雲歸依稀聽到月賦雨在她耳邊低吟:“如此可是知我心意?”

“這……”趙雲歸正要開口,卻聽到身前傳來本不該屬于月賦雨的戲谑。

“還是不知麽?”

作者有話要說: 心血來潮四更好了(→o←)不讓人心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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