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賦雨妹妹你可是記得一首詞。”趙雲歸突然攥緊的手傳遞着她的緊張,“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餘時剩把……尤恐相逢是夢中……”

月賦雨無意識地随着趙雲歸誦出結尾的句子,無意識地将視線投到趙雲歸身上,無意識地想起她曾經背過詩三百,詞三百,元曲三百,名詩三百……

“這是賦雨在夢中與雲歸姐姐說過的話麽?”月賦雨握緊趙雲歸的手,眸中滿是急切。她的夢裏從未出現過才氣縱橫的月賦雨,但雲歸的夢裏有。

雖然思緒裏早已搜刮不出原來的那本神作,但月賦雨卻隐隐從趙雲歸的言語中聽出了自己的影子。

她記得,詩國除了沈涵微,沒有一個關鍵人物會剽竊詩詞。

“賦雨妹妹……”雖不解月賦雨眸中的迫切,趙雲歸還是依着前世的記憶與月賦雨道了前世那個驚才絕豔的月賦雨,“賦雨妹妹前世善琴善樂,善詩善花,懂經懂文……最喜的,卻是冷眼觀世以及藏拙……”

“藏拙?”趙雲歸話音未落,月賦雨便發覺前世的月賦雨和自己真的很像。她初到此處之時,不就是處處隐忍,謀求出路麽?

思及此處,月賦雨央求道:“姐姐可是能多說些?”

“多言些?”見月賦雨未因自己這般說道驚奇,趙雲歸心裏便隐隐有些相信眼前的女子也與她一般,有前世的記憶。

想到眼前之人竟是與自己一般有前世的記憶,趙雲歸喜上眉梢:“妹妹可好記得前世是如何死的?”

“死?”月賦雨眨眨眼,張口道了最後一個夢境,“賦雨記得,賦雨是死在姐姐懷中的……那日,似乎還下着雨……”

“下着雨……”聽月賦雨道了下過雨,趙雲歸看月賦雨的眼神便有幾分不同。方才她心底還有顧慮,此時,便是什麽也沒有了。

眼前便是尋了她兩世的女子。

擡眉望着眼前還墜在回憶中的女子,趙雲歸輕輕一笑,往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老天爺終究還是疼愛她趙雲歸的。

Advertisement

“唔……”被趙雲歸偷襲了一個吻,月賦雨眼中升起迷霧……

一切似乎來的太快,太突然。

突然到,她根本不相信眼前的這個言笑晏晏的女子是趙雲歸……

“雲……雲歸姐姐……”月賦雨臉紅的脖子根。

“嗯?”見着眼前的月賦雨一副小女子嬌态,趙雲歸忍俊不禁。

世上怎會有如此有趣的人?

欺壓她時,如地痞無賴。

待她欺壓時,又是一副令人疼惜的模樣……

“妹妹這般便是禁不住了麽?”趙雲歸捂住嘴輕笑幾聲,擡手把腕上的玉镯過到了月賦雨手上,“這個作定情之物可好?”

“阿?”掂了掂腕上的重量,又敲了敲玉器的外壁,月賦雨的有些懵,“姐姐這是……”

“許了你。”趙雲歸雲淡風輕與月賦雨一笑起身坐到了與月賦雨相鄰的坐席,“若是不喜,退回來也可……”

話罷,作勢要去奪,月賦雨匆匆閃過,将玉镯護在懷裏:“姐姐說什麽胡話!既是已經應了,又怎麽能後悔!”

“呵……”趙雲歸輕笑一聲,眨眨眼,“不過是逗逗妹妹你,卻不想你竟是當了真……”

“……”打量着趙雲歸的輕笑的模樣,月賦雨跟着輕笑,她自是知曉趙雲歸是與她戲耍,故而她也沒做真。

怎麽忽然一下,她與雲歸便這般親近了呢?月賦雨伸手握住案上的酒杯,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了沈涵鳶的聲音。

“郡主可是要作詩?”

“啊?”月賦雨小驚片刻,擡眸看向遠處。

只見遠處以梅啓君處為起點,布滿了一圈貴女。原來這般多人受邀呀!月賦雨若有所思。

“今日賞芙蕖可是該作詩助興?”月賦雨掃過四座,小聲問過一句。

“郡主真是聰慧!”梅啓君點頭應和。

“可……”月賦雨勾唇慢慢道,“賦雨不善作詩……”

“那便請涵鳶與沈涵微妹妹代勞吧……”趙雲歸含笑道。她記得清楚,前世沈涵微也在此處做出了詩。

“作詩?”趙雲歸一開口,便正中沈涵微下懷。匆匆忙起身,還未走到衆人中央,即有人提點:“啊,沈小姐小心……”

“沈小姐……”

“沈小姐——”

高低不平的聲音注定着沈涵微不會倒在地上。

英雄救美這種場面出現太多便不好玩了。

月賦雨遺憾地望了沈涵微一眼,正欲轉頭與趙雲歸說笑,卻聽到趙雲歸低聲道:“看那裏!”

“哪裏?”月賦雨順着趙雲歸示意的方向看去,發覺地上有本從沈涵微身上滑落的書。

“不過是《詩理》罷了……姐姐在看什麽?”月賦雨看不出門道。

“那不是尋常的《詩理》。”趙雲歸帶着月賦雨細瞧,“你看,那本書随有《詩理》之名,卻比《詩理》薄些……詩國素來喜歡用《詩理》做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沈涵微前世便是用《詩理》糊弄梅啓君的?”月賦雨皺眉,“梅啓君不該如此故意被打動吧……”

“憑借沈涵微的詩才應該不難……”趙雲歸喃喃。她前世想過千百次也未相通為何梅啓君會喜歡上沈涵微,依今日所見,斷然是詩才。那麽厚的一本《詩理》啊,裏面該儲了多少妙語,怎能不令一屆才子傾心?

她輸的不冤。

“姐姐的意思是那本《詩理》是沈涵微自己寫的?”月賦雨随口問。

“是。”趙雲歸點點頭,“《詩理》常是詩國女子為自己備下的嫁妝。”

“那姐姐的呢?”月賦雨懶懶地看着梅啓君将地上的《詩理》撿到手中,而沈涵微則是滿臉緋紅。

“雲歸的?”見月賦雨問及自己的《詩理》,趙雲歸低眉一笑,言語中皆是戲谑,“不是早已給妹妹你了麽?”

“嗯?”月賦雨愣住了。

趙雲歸卻沒有停下來:“妹妹與雲歸第一次相見之時,妹妹不就得了雲歸的《詩理》麽?”

“什麽?”月賦雨蹙額,“姐姐是說,姐姐初見時,給的那本《詩理》是姐姐的詩集?”

“對……”趙雲歸颔首,“當時雲歸見妹妹終試屢考不過,便思助妹妹一把……終試其實不單單考《詩理》……若是妹妹喜歡,考作詩也是可的……”

“嗯……”記挂住雲歸與她第一面時便贈了她《詩理》,月賦雨心中一片綿軟,口中卻只道,“可賦雨也不會作詩……”

“如是……雲歸卻可以教一教妹妹……”淺笑着将兩張桌案并成一桌,趙雲歸與月賦雨細細說着《詩理》中最淺顯的部分,順帶着,與月賦雨說上幾句她前世所作的那些詩詞。

聽着趙雲歸講詩國的詩理,月賦雨一面與舊時她所知的詩理對應,一面驚嘆詩國對詩理研究之深。至于後面趙雲歸誇自己詩才了得,月賦雨便只能紅着臉,與趙雲歸搪塞。不是她寫的終究不是她寫的,她自是不能居功。

如是說過幾番,便已到了散宴之機。月賦雨與趙雲歸結伴與梅啓君告辭,卻見梅啓君與沈涵微已然互通了心意。

“恭喜二位了。”

月賦雨本無與沈梅二人争鋒的念頭,趙雲歸也無與沈梅二人複仇的決心,恭喜過二位,她們兩人便準備回禪院在續上半晌閑話。

她們方才聊到了琴,說過了琴理。許是因為雲歸将撫琴技法說得太過簡單,月賦雨一直躍躍欲試。

“雲歸小姐留步!”

懷中摟着佳人,梅啓君不懂自己何處來的悲痛。

雖然沈涵微手中的冊子确實打動了他,但他心底卻莫名有幾分違和感。他不相信沈涵微能作出冊子上的詩作。

許是沈涵微才學高超,她能駕馭多種題材……但詩集上的詩詞立意并不與沈涵微的性子匹配。

在他看來,沈涵微是個妙人,卻不是個規矩的大家小姐。故而詩集中那些勸守禮教的詩,斷斷不是沈涵微能寫的出的……

且,依照他的判斷,他手上這本詩集只能出自趙雲歸。

“不知梅公子喚雲歸何事?”趙雲歸含笑安撫過拈酸吃醋的月賦雨,轉頭望向梅啓君。

梅啓君揚了揚手中的詩詞:“不知小姐可是見過這本冊子?”

“嗯?不過是……”趙雲歸話說了一半,發覺那封皮上的字跡格外眼熟……

是她的字跡?

趙雲歸意味深長地與月賦雨交換過一個眼神,含笑道:“雲歸不曾見過……”

“嗯……如此,打擾雲歸小姐了……”

梅啓君悵然若失地望着趙雲歸的背影,摟緊了沈涵微的腰,他似乎永遠失去了什麽……

“梅郎,你這是怎麽了?”沈涵微見方才還對自己贊不絕口的男人這般快便移情別戀,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梅郎,你怎麽還惦記着她……”

“不惦記……不惦記……待啓君回京便與你操辦婚禮……”梅啓君岔開沈涵微的話頭。

“真的?”聽梅啓君要娶自己,沈涵微笑靥如花。

“真的。”梅啓君點頭。

沈涵微追問:“是妻麽?”

“妻。”梅啓君攥緊手。

沈涵微不信:“唯一的妻?”

“唯一……”梅啓君愣了一下,腦子中閃過一些東西,卻始終抓不住,“是……唯一的妻……”

……

聽着耳邊的笑聲,梅啓君沒有半分開心。

他似乎給自己釀了一杯苦酒呢?

微兒與他說,她對他一見鐘情

可他一見鐘情的并不是沈涵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