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青帝百無聊賴地随意翻着珲春送來的醫書, 全心全意地等着府內傳消息。

午膳時,府中無消息。

晚膳時, 府中無消息。

等到夜燈初上, 青帝将屋內那燭火燃起, 府中依舊無消息。

長歌那處究竟是出了什麽岔子?

将府婢送來的膳食推至一旁, 青帝擡眉望了望窗外, 盼望着有人來。

一炷香,兩柱香,三炷香……

當着香爐裏的灰燼越積越多,青帝決意将珲春送來的醫書仔細翻翻。

堪堪将随意翻看的那本醫書丢回到書堆, 青帝起身将四寸餘厚的醫書推到燭火前。

猜珲春定是将入門的醫書放在了最上面,青帝有意從最下面一本開始翻。

咦?最下面一本是《藥經》?

青帝低眉瞧着費力抽出的醫書出神。

青帝是背過《藥經》的,但絕大多數醫書并不是背背就能吃透。雖不懂珲春為何會這般早就将《藥經》送來,但想過那日曾診斷長歌中了紅塵,她還是願意将《藥經》翻上一翻。

編《藥經》的前輩心思簡單,整本《藥經》都是按照毒性大小來排的。前世青纥教與青帝的是,越先瞧到的藥名,毒性越強。

只有紅塵是例外。

紅塵作為《藥經》記在最前面的毒, 只要翻過目錄, 就能看到,但其毒性偏偏是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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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凝神慢慢看着書中與“紅塵”相關的字眼, 默默将這些字眼與前世記下的字眼對照……

《藥經》中與“紅塵”相關的字眼有七行。當青帝看到第四行時,青帝的視線停住了。

怎會多了一處批注?

青帝認真的打量着批注,不一會便被批注的字跡驚到失神。

是長歌的字跡……

還是長歌成年後的字跡……

青帝拿醫書的手緊了緊。此刻, 她滿心都是徐長歌與她說的“那人與本小姐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是了。長歌與那人原就是一個人。若不是一個人,便沒有辦法解釋長歌為什麽可以在頃刻間學會沉雲梯,更沒有辦法解釋醫書中會出現那人的字跡。

只是,那人如何會在紅塵的第四行落在批注呢?

明明第四行只是寫了紅塵毒性不強,無藥可醫……

青帝帶着疑惑去辨識批注,忽地發覺批注寫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建議翻看《藥經》的人往原來的方子裏添了幾味藥,以便提高紅塵的毒性。只是這麽以來,紅塵便不是無解之毒。

第二件事是建議打算配制紅塵的人,提前備下一塊暖玉,以防日後作法自斃。且長歌在寫批注時極為好心,還特意在暖玉之後補充了一行小字,道徐府嫡女徐長歌手中有暖玉。

說到徐長歌的暖玉,青帝早已見過。但看到此處,青帝若是還沒看明白這行批注便是她癡傻了。

這行批注看似是寫與後來人,但青帝一眼便看懂了徐長歌背後的深意。

這行批注是長歌寫與她的。許是長歌之前并不能斷定她是否會記得前世之事,故而,長歌事先将批注留在《藥經》上。

所謂的添藥,不過是防着她重蹈覆轍,将無解之方寫給馮長樂。所謂的暖玉,不過是提前幫她想好退路,以防如前世一般為一塊暖玉床萬劫不複。

或是長歌以為,前世她是因紅塵而死的?

凝眉看着書頁上那寫得極重的“暖玉床”,青帝忽地想起前世做的“多情”事。

前世青河謀逆失利,她曾耗了不少銀錢助其挽回聲譽。她原不想助青河,奈何青河是長樂餘生所依,故而她決意送佛送到西。

平定青河之時,她本就強弩之末。而思及長樂的安危,她即特意在瀕死前,遣人送長樂離開青都。

送長樂離青都原是有兩層考量。一者,是為了全長樂性命。謀逆原是大罪,不逃難以安臣心。二者,是為了佑長樂長安。她為儲前,季孫氏已替她屠盡手足,皇室雖存枝葉,卻皆年幼,不堪重托。而她與徐長書情誼深厚,她若短命,朝事終會托付與徐長書。前世長樂郡主與徐府長子不合是人盡皆知的事,她前世也是想盡辦法送長歌出青都。

除了送長樂出青都,她還為長樂準備了足夠的贈禮,除了贈金萬餘,還附帶了一張珲春苦心尋得的暖玉床。

長樂在離城前也中了紅塵。紅塵雖無藥可解,但只要有暖玉伴身,便也無大礙。

暖玉床呀!盯着眼前那三個大字,青帝忍不住揉揉眉心。

看來贈長樂暖玉床這件事長歌已是知道了。

咳!如何會不知道呢!青帝想到前世送走暖玉床後,還遣了珲春送行,便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為何要在今世才知長歌與珲春是姐妹?

唉。若是早知那兩人是姐妹,她也不會自作聰明遣珲春與徐府傳遞消息。

青帝一邊為舊事噓唏,一邊挑着案上的燭火。

挑着挑着,窗外竟是起了打更聲。

夜竟是這般深了麽?

青帝因打更聲又想起了徐長歌身上的毒。

若是長歌中的是紅塵卻也沒什麽大礙,畢竟長歌手中已是有了那麽大一塊暖玉。

青帝如是想着,屋外卻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原本微弱的雨聲在夜裏格外清晰。

不知長歌此時可是醒了?

青帝輕嘆一聲起身,卻是看到眼前沖來了一個人影。

“長歌?”

青帝下意識地環住沖到眼前的人。

眼前人也急切地喚了一聲“阿瀾”。

“你怎麽來了?”發覺懷中人只着了中衣,青帝忍不住嗔怪道,“也是這般大人了,如何不知好好照看自己?”

“這不是趕着來見你嗎?”徐長歌擡手摸了把發髻上的水珠,咧嘴露出了一口小白牙,“阿瀾,你快說說,一日沒見,可有想我?”

“是何時醒的?”青帝将徐長歌帶到榻邊,又取了白日婢子送來的幹淨中衣與徐長歌,囑咐道,“快換了!”

“好!”徐長歌抱着青帝丢來的中衣坐到床榻上,口中歡快道,“剛醒。醒的時候,曹叔也在。他說本小姐中了紅塵。”

聞徐長歌中的不過是紅塵,青帝喜出望外。但憂心吓着了眼前人,青帝掩住心頭的歡喜,輕笑道:“中了紅塵也這般高興?”

“可不?”徐長歌沖青帝吐吐舌頭,慶幸道,“聽曹叔說,那日一同吃酒的王小姐中的是另外一種毒,而陳姐姐送來的藥也不對本小姐的症……你說說,本小姐是不是命大?”

“是是!”聽聞馮長樂果然是給幾人下了不同的毒,青帝含笑問道,“不知劉小姐和季孫三小姐如何了?”

“劉姐姐似乎沒中毒。”徐長歌想想,繼續道,“季孫三小姐似乎中的是夢斷。曹叔說,中了夢斷的人會一睡不醒……”

“曹叔是如何知道的?”

青帝猜曹叔是青纥派來的人,但青帝想知道曹叔有沒有其他的身份。

“曹叔原就是醫館的大夫。前日季孫大人就請過曹叔過府了。”

徐長歌一邊綁衣襟上的系帶,一邊低頭讓青帝幫她擦去發間的雨水。

“沒開藥方麽?”青帝挑眉。

徐長歌搖頭道:“曹叔見是如意宮的毒,便以為是珲春動的手,所以沒有開藥方。”

“那就送藥過去吧。”青帝收起幫着長歌擦頭的手,輕笑道,“幫皇後一把沒壞處。”

“皇後?”徐長歌嬉笑着拉住青帝的手,口中道,“本小姐才不怕她。”

“可本皇女怕!”

青帝一本正經地迎上徐長歌的視線。

“好。”以為青帝當真想與季孫氏修好,徐長歌即刻應下青帝的要求。

待雨停绮羅趕到偏院,徐長歌便命绮羅前往季孫府贈藥。绮羅離去後,徐長歌又借題發揮,騙着青帝寫了一份婚契。婚契寫完,绮羅恰好回來。绮羅一回來,徐長歌便央着青帝穿着婚服,拜了幾次天地。

許是青帝遲鈍,又許是青帝縱容。見青帝從不制止此類玩樂,徐長歌便隔三差五地與青帝更妝拜上一拜。

如是過了月餘,徐長歌與青帝一同接到了宮帖邀其入宮。而當着青帝接到宮帖這日,徐長歌接到季孫三小姐的拜帖。

“阿瀾?”

舉着手中的拜帖,徐長歌想聽青帝的意思。

“見吧。”想着季孫三小姐許是為了贈藥而來,青帝覺得徐長歌還是見見為好。

“好。”許是近些日子聽慣了青帝的話,徐長歌非常爽快地接見了季孫三小姐。

……

徐長歌是同青帝一起在偏院接見的季孫三小姐。

季孫三小姐大病初愈,較上次宴席清瘦了些。搖搖晃晃由婢子扶着上前,季孫三小姐一見到徐長歌,二話沒說就推開了婢子,跪到了徐長歌跟前。

“多謝徐小姐此番施予援手。”

季孫三小姐說得極真,眼中隐約有淚。

“季孫小姐快起來!”徐長歌示意绮羅将季孫三小姐扶到一旁坐好上,嘴上卻沒有半分居功的打算。

“這都是瀾皇女的功勞。”徐長歌看看坐在一旁的青帝,據實以告,“長歌原是不知季孫小姐缺藥,多虧了瀾皇女,才沒礙着季孫小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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