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任徐長歌揪着着自己的臉, 青帝坐在高處細細想徐長歌所言的如意宮秘術。
坦言,青帝從未聽青纥提過如意宮有秘術。
但青帝心裏清楚, 青纥不和她提, 并不等同于沒有。
若是真如徐長歌所言, 如意宮有秘術, 能助人輪回兩世, 那青帝也不得不唏噓她前世真是白白在如意宮裏呆了那麽多年。
不過往事已矣。今世重新拜在了青纥門下或是個不錯的開端。
青帝想着青纥,禁不住望一眼坐在身邊的長歌。
此時的長歌還在笑,還在說一些給旁人聽來像瘋話的話。
譬如世上偶有異世之人。
譬如如意宮中有味神藥,能讓人百毒不侵。
但青帝卻無端相信, 長歌所說的都是真的。
……
不知徐長歌說了多久,枝上日色漸昏。
眺望一眼被山巒擋了半邊的殘日,徐長歌扯住青帝的衣袖道:“阿瀾,你說绮羅為什麽還不來?”
“或是不知你我在樹上吧。”青帝眉間含笑,卻低聲與徐長歌念了一段口訣。
待口訣念罷,青帝道:“可是聽明白了?”
“阿瀾想讓我們自己下去?”徐長歌一邊問青帝,一邊試着按口訣運了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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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覺察到周身的變化,徐長歌不禁深深地望了青帝一眼。
“阿瀾怎知這套功法适合我?”
“這是那人教與我的。”青帝扯了個謊, “方才那人帶我上來, 便是用的這套功法。”
“這樣嗎?”徐長歌有些愧疚。
在今日之前,她似乎從未注意過阿瀾會不會武, 也從未想過阿瀾想不想學武藝。
若是阿瀾原就會武……
想到青帝會武這種可能,徐長歌的臉燙了起來。
若是阿瀾原就會武,那她在宮裏鞭打青川, 豈不是班門弄斧了?
哎呀!想到前日在書齋裏,青帝就曾為她與珲春動過手,徐長歌的臉一時變得更紅了。
“阿瀾……”徐長歌一邊運功,一邊輕聲問道,“你會不會武?”
“嗯?”青帝抿抿唇,選擇了隐瞞,“不會。”
“哦。”徐長歌踩上更高的枝幹,沖着下方的青帝嬉笑道,“阿瀾,前日看你能躲過珲春,本小姐還當你會武。沒想到卻是珲春她學藝不精。哈哈哈,等纥叔回來,我定是要到纥叔跟前說說,他若是再……”
“随意。”
寵溺地回望枝上人,青帝倒不怕徐長歌到青纥面前說她會武。
她前世會武不錯,當下卻并不比沒學過武的人好太多。她能勝過珲春,無非是她比珲春學過更好的步法。若當真只論武,她雖能與珲春打個平手,卻是會輸眼前這丫頭良多。
長歌這身輕功不去幫青纥采藥委實過于屈才……
青帝一面沉眉聽徐長歌落在枝幹上的那幾不可聞的響動,一面暗想——說不準,那人确實與小丫頭是一個人。
不然,如何去解釋眼前這丫頭能将沒聽過的輕功用的如此娴熟?
不過,那人或是也想不到長歌會為這麽一套功法開懷。
仰頭望着像飛燕一般靈巧的徐長歌,青帝含笑道,“小心些。”
“诶!”徐長歌應上一聲,便從枝頭躍下,攬住青帝的腰。
徐長歌出手時,青帝沒有動。待二人一同踏枝而上,由樹梢轉到屋檐,青帝才發覺發生了什麽。
“不回去?”青帝看了看漫天的星辰,周身忽地放松。
“不急不急!既是有了這身功夫,哪裏用得上趕回去?”徐長歌很珍惜與青帝獨處的時刻。雖然在徐府中也沒有人會來幹涉她與阿瀾相處,但徐長歌更喜歡當下這般沒有人侍奉的、自在的時刻。
“阿瀾方才可是聽到了耳邊的風?”徐長歌一邊拉青帝在屋檐上坐好,一邊跟着青帝仰頭看星星。
……
今夜天公作美,穹頂之上綴滿了發白的星辰。
與徐長歌坐在屋檐上,青帝在那漫天星辰裏看到了一顆特殊的星辰。它不在衆星之間,只在那不受關注的西南角。它并不如其他星辰亮眼,但青帝卻總能在擡頭的那一剎那,瞥到那顆極容易被人無視的星辰。
說來星辰在人眼中該是沒有區別,但青帝從前世便總覺得那顆暗淡的星星是屬于她的星星。她們都是一樣的徘徊在權利的邊界,不為上位者所見。
不過,青帝此時想與長歌分享這顆星星。
“長歌,往那邊看……”青帝擡手指着黑漆漆的夜空,聲音微顫。
“那邊?”徐長歌跟着青帝擡眼,瞬時看到了那顆不怎麽起眼的星星。
“那是阿瀾喜歡的星星嗎?”徐長歌眨眨眼。
“那是本皇女的星星!”青帝一邊将視線投向徐長歌,一邊任笑意爬上了眉眼。
“哦。”聽到青帝應聲,徐長歌随即點頭,她聽懂了青帝話裏的意思——青帝指的那顆星星并不是夜空裏最美的星星,但那是青帝最喜歡的星星。至于為什麽喜歡,那是因為只有那顆星星是屬于青帝的星星。
“它有名字嗎?”
徐長歌想起了自己府中的白馬,長鞭,以及養在池中的錦鯉。它們都有自己的名字。譬如白馬叫淩風,長鞭叫淩雲,錦鯉嘛,绮羅說那池中的小東西只知道吃,徐長歌便将它叫做淩志。
“沒有。”青帝沒有給旁物取名字的習慣。她前世常年寄人籬下,并沒有多少屬于她的東西,所以談不上取名。
“那就叫它‘長歌’吧。”徐長歌偏頭望向青帝,露出了一口小白牙,“這樣阿瀾在白天想它的時候,就可以看看本小姐!”
“咳……”
沒料到徐長歌會起這麽個名字,青帝忍俊不禁。
“若是夜裏下雨了怎麽辦?”青帝有意刁難。
“看我!”徐長歌拍拍胸脯,理直氣壯。
“若你不在怎麽辦?”青帝挑眉。
“看星星!”徐長歌笑逐顏開。
“若是你們都不在呢?”青帝忽然想到了青瀾宮內那些只有她一個人的雨夜。
“嗯……”被青帝的問題問住,徐長歌伸手撐住下巴想了半天。
待想到自己可以一直追在青帝的身邊後,徐長歌認真道:“都不在的話,阿瀾你可以将‘長歌’兩字寫上一千遍。等你寫到一千遍,本小姐定是會出現到你的眼前!”
“确定是一千遍?”青帝沉眉。
徐長歌則點頭道:“對對,就是一千遍。”
将“長歌”二字不急不緩地寫一千遍正常需十個時辰。
聽徐長歌将她們二人的別離定在一日之內,青帝笑出聲。
此時的長歌無疑是真摯的。她的承諾無疑也令青帝動心。
只是,想想當下長歌還未醒,青帝只當此間話是笑談。
“那就叫‘長歌’吧。”
青帝握着徐長歌的手,說了些看到那顆星星時想到的事。有關于熙妃的,有關于青川……
等到青帝說到無話可說時,身邊人已經睡着,天際也翻出了魚肚白。
竟是天亮了麽?青帝自嘲過一聲言多必失,即起身将徐長歌背到了背上。
徐長歌昨日将屋檐選的好,在她二人落腳處不遠,就有一架長梯搭在屋檐上。
背着徐長歌慢慢扶着長梯向下,青帝也奇怪自己為什麽沒有選擇将背上人搖醒。
或是舍不得吧?
背着徐長歌下了最後一階長梯,青帝看到了急得眉頭緊鎖的绮羅。
绮羅看到青帝背着徐長歌從屋頂上下來,急忙往空中放了一束焰火。
“皇女?”绮羅的臉色有些難看,她眼中的擔憂像洪波一般沖着青帝奔湧而來。
“怎麽了?”青帝不解。
“先回府。”匆匆丢下幾人照看青帝,绮羅迅速帶着長歌施輕功離去。
見绮羅走的匆忙,青帝也連忙乘着馬車回徐府。
青帝上馬車時,馬夫的面色有些凝重。待青帝回到府上,迎她的人也有绮羅變成了珲春。見來人不是绮羅,青帝便知徐長歌身上可能出了什麽變數。看到來人是珲春,青帝想起了那夜她與珲春說過的毒。
青帝想問珲春,長歌的現狀。但念着府門前不是說話的去處,青帝便跟着珲春進了徐府。
珲春将青帝迎入徐府,卻沒有帶青帝去徐長歌的居處。
領青帝入偏院,珲春親手交付青帝一踏醫書,低聲囑咐道:“師姐且在此處安心向學,待過幾日閑了,師姐再随師尊去如意宮……”
“她如何了?”青帝沒有去接珲春的醫書。绮羅走得匆忙,忙到讓青帝摸不着頭腦。
珲春沒有接青帝的話。
将手中的醫書放到一旁,珲春反問道:“她暈過幾次了?”
“暈?”青帝皺眉回憶着她把過的脈象,不确定道,“一次?”
“再仔細想想。”珲春提醒道,“我只知道她在沉香寺裏暈了一次,在馬車上暈了一次……我問過绮羅,但绮羅也弄不清她到底暈過幾次……”
“發生了什麽嗎?”青帝發覺珲春口中的暈與她理解的睡着是一個意思。
長歌在屋檐是暈過去了麽?
青帝的眉頭跟着皺了起來。
青帝鄭重道:“若是按着你說的那般算,該是有三次。”
“三次?”珲春皺眉看了青帝一眼,終是被青帝眉眼中的擔憂打動了。
“王小姐瘋了。”珲春将聲音壓到極低,“據說是睡醒就瘋了。而季孫三小姐自那日酒醉後就沒醒……”
“劉小姐與陳小姐呢?”青帝記得那日長歌那席有五個人。
珲春道:“劉小姐如何,徐府還沒打探到消息,倒是陳小姐,她昨夜就托人送來了一張藥方。”
“藥方呢?”青帝讨要,珲春卻搖搖頭。
“藥方是直接送到徐相那處的。我還沒見到。但聽師尊遣來的人說,那倒是不錯的方子。”
“确認是中毒?”青帝盯着珲春的眼睛,卻見珲春繼續搖頭。
“說不清楚。”珲春頓了頓,自責道,“師姐,你該知曉,中了咱們如意宮的毒,除了毒發,誰都瞧不出。”
言罷,珲春又将所知的與青帝交代過幾句,便與青帝告辭。
青帝将珲春送到門外,心中卻忍不住将珲春的話反複想了幾次。
如意宮的毒确實難診。
但長歌她明明沒有中什麽致瘋的毒呀。
懷着疑惑翻看珲春送來的醫書,青帝心道,或是等長歌醒了,一切便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