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季蘇葉看到的時候就像打電話過去, 但于雅君就在旁邊的床上看書, 她怕吵到人，只好和言暮發過去幾個親親的表情。

言暮：早點休息, 晚安。

過了沒多久, 言暮又發過來一句語音的晚安。季蘇葉将手機握着，貼在耳朵邊聽了好幾遍, 才側卧着睡熟了。

等她入睡之後, 于雅君才收起了始終沒翻過頁的書，悵然若失。

關燈，一夜無夢。

二天一早小隊集合, 有車會将學生送去下面的鄉鎮。吃過早餐之後季蘇葉早早的就吃了暈車藥, 将一顆攤在手心問于雅君：“要嗎？”

于雅君搖頭：“不用，我不會暈車。”

“好。”季蘇葉便轉頭去問班上別的同學又沒有暈車的, 很快就将自己帶來的暈車藥發放了快一半。

還好言暮給她收拾的東西, 就和早就預料到似的，暈車藥都給她準備了兩倍。

三小時的車程，季蘇葉脖子上圍着脖套一直暈乎乎的, 盡量自己睡着。

于雅君見她腦袋東倒西歪，主動往季蘇葉那邊坐了點，“靠着我睡會兒？”

“不用啦, 我有這個。”季蘇葉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東西, 又打了個哈欠，“還有多久到？”

一聽就知道是她轉移注意力的說辭，于雅君也不揭穿, 看了時間，“應該快了，一小時左右。”

車上的同學大多已經熟睡，連傅葉舟都在閉目小憩。

窗外的景色已經變換，與中南部有很大的不同。車內已經不用開空調，将窗戶打開一條縫，涼爽的風鑽進來。剛到外地的興奮被散去之後，大家的期待值也随着道路的越發狹窄逐漸下降，索性睡覺。

見季蘇葉在觀察外面，于雅君說：“看來我們要去的地方确實算不上什麽好環境。”

季蘇葉想了想道：“半山腰上的村子，再怎麽都算不上便利的，倒是很适合種植哪些能在林區生長的草藥，到時候去看看有什麽野生的藥材，背回去給爺爺用。”

于雅君對她的腦回路很驚奇，無奈道：“人家都是覺得條件艱苦，你可倒好，一心只想着要學習去了。”

季蘇葉笑了幾聲，睡意被驅散了不少。她的書包還鼓鼓的，言暮幫她準備的零食吃的很少，等到去了村子裏還能應應急。

到了烈山腳下車子慢騰騰的蜿蜒上山，車裏的人都差不多醒了過來。外面本來只有十幾度，等快到了村子外面，溫度降了兩度，已經要在外面再套上一件薄薄的小衫。

村口，村長已經帶着人在等。

防風村。

這裏的村民以種植防風為生，但山上畢竟不算便利，所以村子并不富裕。收獲的藥材以低廉的價格被藥商收走，轉手能翻一倍的價格賣出去。

這裏地處黑龍江東麓，山峰不高卻植被豐富，林區是天然氧吧，十分适合野生中草藥材的生長。

傅葉舟帶着學生下了車，與林村長打招呼，很是熟絡。今年是學校第一次帶人過來，又是傅葉舟選定的地方，早前傅葉舟已經過來實地考察住過一個多星期，知道這裏民風淳樸，安全可靠。

林村長身材高大，面色紅潤，是一位看上去十分爽朗的中年男人。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你們這些小娃娃都辛苦了，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我帶你們去住的地方休息。”

他們的營地便是這防風村。

村子裏才通了水泥沒多久，路是修好了，但周圍的房子并不算好，基本上都是以前的那種老式平房，很舊，看不出裏面怎麽樣。

季蘇葉下車的時候倒沒什麽感覺，緊緊跟在傅葉舟的身後，但身後別的同學都開始悄悄的讨論。

“會不會有熱水洗澡啊？”

“哎，這裏和我想象的真的不一樣，好像是有點窮。”

還有的打趣說：“老師老師，現在打退堂鼓是不是來不及了啊？”

傅葉舟淡淡的笑着：“都稍安勿躁，先去住的地方。”

林村長很歉意說：“我們這是小地方，但是熱水還是有的，同學們不要擔心。”

于雅君走在季蘇葉的身邊，皺着眉對後頭說：“你們少說幾句。”

有幾個村民的小孩兒站在路邊，怯生生的打量着這群外鄉人，想跟來又不敢跟過來的樣子。

季蘇葉對着那些小孩子友善的一笑，小孩子還臉紅了。

一路走來，便知道防風村的經濟狀況确實不好。平房前面的空地裏，基本上是老人，還有小孩子在跑來跑去，年輕人看的少，不知道是因為在做事還是都外出務工。

他們住的地方是林村長特意讓人騰出來的，整潔的帶院小平房，裏面房間是充足的，一間要住兩個人。根據之前在黑河市的分布，季蘇葉和于雅君分到了一間。

季蘇葉看什麽都覺得新奇，她在城市裏呆的久了，對這些鄉村風光一點都不覺得艱苦，反倒很喜歡，感覺呼吸的空氣都很輕快。

在整個隊伍裏神情輕松淡定的除了傅葉舟，只怕就是季蘇葉了。

林村長便多注意了眼這個看起來挺活潑漂亮的小姑娘，轉而對傅葉舟說：“傅老師，咱們看着你們剛來，今中午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等會兒在院子裏吃就成，你們收拾收拾，等會兒出來吃飯。”

傅葉舟道：“辛苦你們了村長，下次我們自己做就好。”

“別這麽說，別這麽說。”村長連連擺手，“你們能來我們村子裏，是我們村子的榮幸！”

傅葉舟對同學們說：“房間分配好了，你們去放東西，過後出來吃飯。”

這是一個基本上是南方人的隊伍，傅葉舟見林村長離去，才低聲交代說：“如果有吃不習慣東北飲食的，等會兒飯後可以和我說，但是在飯桌上不要直言，他們為我們準備這一餐很不容易。”

同學們應允。

季蘇葉在房間裏整理東西的時候對于雅君說：“其實傅老師是個很溫柔的人。”

“是的。”于雅君看上去心情很好，“出了學校之後發現傅老師只是在學校對待學術的時候很嚴肅刻板，其實很照顧人。”

“是呀。”季蘇葉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書包裏的糖果想了想，還是抓了一把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再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換上了長袖衣服。外面擺了兩大桌，季蘇葉平常的飲食習慣很廣，對于面食的接受度高。其實這一餐很豐盛，她知道村長和村民是在用心的招待他們。

有幾個同學明顯吃不慣，味同嚼蠟，但因為傅葉舟之前的囑咐，也在勉強自己吃。季蘇葉吃的很香，嘴裏塞着滿滿的饅頭，悄悄問于雅君：“你吃的習慣嗎？”

“習慣。”于雅君覺得季蘇葉這個樣子很像是藏食的倉鼠，“看來你還挺喜歡吃的。”

“喜歡呀！”季蘇葉對着村長誇獎，“村長！很好吃！”

林村長還在擔心着，聽季蘇葉這麽說就高興了，“小季看着瘦，但吃東西看着真叫人喜愛。”

傅葉舟吃的慢條斯理，笑說：“她到哪裏都是讨人喜愛的。”

此時團寵季蘇葉吃的很高興，将手機拿出來給自己拍了張吃饅頭的照片。

她一路上來的時候就看了手機的信號，倒不是說沒有網，只是信號極差，有網的時候還是2g網，時斷時續。

所以季蘇葉準備将一天的所見所聞先記錄下來，等到找一個網絡好一些的地方再全都給言暮發過去。

飯後，傅葉舟說二十分鐘之後集合開個小會通知以後的事情。三三兩兩的同學都呆在院子裏，用微弱的信號回着消息。

季蘇葉半小時前要給言暮發的圖片都還沒轉出去，倒是文字消息收到了。

言暮交代她：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學習，不用太想念，等你回來。

季蘇葉和于雅君對視了一眼，去房裏将餘下的泡面拿了出來，對傅葉舟說：“傅老師，剛剛看到有些同學沒吃幾口東西，這個泡面拿去給他們行不行？”

傅葉舟：“你做主，自然是可以的。”

那幾個同學接過泡面的時候看到季蘇葉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救世主，“還好蘇蘇帶了泡面，之前我們也應該多帶點的。”

“別謝我，要謝謝我哥去，到時候給他的電視劇打個榜。”季蘇葉眨眨眼睛，将手上的泡面都分發完，準備回去好好誇獎一番季時銘。

瞧，當時還以為季時銘是杞人憂天，現在看來很有必要，才不過三天泡面就吃完了。

傅葉舟等那幾個學生吃完，才搬了個凳子來坐下，“大家過來一下，發個通知。”

季蘇葉和于雅君和同學一起圍上去。

“從明天開始，我們正式實訓。早飯時間是七點半，我不會規定你們起來的時間，學習全靠自覺。如果有晚起的同學，早飯在鍋裏。中飯，晚飯，都是統一的。”

有學生舉手問：“老師！早飯我們還是林村長帶人來做嗎？我們吃不慣這裏的飯菜啊。”

傅葉舟微微搖頭，語氣有些嚴肅：“你們是出來學習的，不是出來享福的。”

季蘇葉說：“習慣習慣就好了，其實也挺好吃的嘛。”

那同學嘆了幾聲氣，傅葉舟才說：“我已經和村長說過，不用麻煩他們，早飯是我做，每天要安排兩位同學輪流幫忙。”

季蘇葉倒是沒嘗過傅葉舟的手藝，傅葉舟這樣安排很合理。但如果傅葉舟要一人搞定這十七張嘴的飲食，也太過于辛苦了。

她估計這些同學裏面會做飯的，會進廚房的都寥寥無幾。

傅葉舟見沒有人有異議，繼續說：“每天上午都要和我進山采藥識藥性，下午休息曬藥，研究理論。在村子裏面人要靈活一些，不要太死板，若是自己能幫忙的也可以幫忙。記住你們是學醫的人，要勤勉，更要虛心求教。同樣，上午不想去的同學我也不會勉強，還是那兩個字——自覺。”

傅葉舟說話聲音很冷清，透着嚴肅與威嚴。

沒有學生說話。

“好了，今天下午休息吧。”傅葉舟道。

學生四下散去回房，只有季蘇葉和于雅君還杵在原地沒動。

“還有什麽事？”

季蘇葉：“傅老師，你一個人做這麽多人的早餐，只叫兩個人幫忙太少了。”

于雅君點頭：“老師，我會做飯，我申請過來幫忙。”

“我不會做飯。”季蘇葉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但我可以做別的事情，我也要來幫忙。”

這樣一來每天就有五個人，輕松得多。

傅葉舟驚奇道：“我還以為咱們這裏面沒有會做飯的選手。到時候要給我做固定幫手，可要更早起來，想好了？”

季蘇葉笑眯眯：“我習慣早起，不礙事。”

“我也是。”于雅君說。

“好。”傅葉舟點頭。

季蘇葉狡黠開口：“作為回報，傅老師在帶我們上山采藥的時候要對我們全小隊傾囊相授，不許你有一點保留。”

傅葉舟笑。

季蘇葉這小孩兒心思淺的很，人家都巴不得能夠偷懶，只有她是還想着知識要給大家分享。

不過也好，這種才是能夠做學問的人。

傅葉舟還是說：“好。”

***

這裏裝的熱水器是太陽能的，但只能在白天的時候溫度适合，到了晚上就變涼，更別提這十幾個人都要洗浴，存水量自然是不夠，只能分時間段洗。

有些男生仗着自己年輕幹脆就澆冷水，将熱水先讓給女生。

季蘇葉洗過澡之後已經是傍晚時分，其實水溫已經不太熱了，氣溫開始降下來，季蘇葉出來的時候穿了兩件衣服仍舊打了個哆嗦。

于雅君還在她後面洗，季蘇葉回房間的交代了一聲：“你帶厚衣服去，好冷，起風了。”

“你快進來。”于雅君帶着衣服出去，将季蘇葉拉進房裏，低聲交代，“可別感冒了，明天我們還要去給傅老師幫忙呢。”

“你也是。”季蘇葉說。

等于雅君走了，季蘇葉窩在冰冷的被窩裏翻來覆去。已經入夜了，這裏才八點半，相較于城市是夜生活都還沒開始的時間，村莊卻靜悄悄的，除了他們這裏還稍微熱鬧一些。

季蘇葉給自己裹上厚衣服，秋褲塞進秋衣裏，秋褲塞進襪子裏，一腳踩進毛茸茸的拖鞋。這是她從行李箱翻出來的，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言暮替她做的打算。

手機在房間裏的信號更差了，她想出去給言暮打個電話。

外面起了風，呼呼的。入夜的氣溫果然和上午相差大，她裹緊了自己的衣服，頭發都被吹得亂七八糟的在臉上。

“喂？”電話很快被接通，言暮的聲音有些着急，“寶寶。季蘇葉？”

她平常都要季蘇葉提醒一遍才會這麽親密的叫，這次不知道怎麽就脫口而出。

“姐姐，姐姐！終于可以給你打電話了。”季蘇葉的聲音遠的仿佛在天邊，而她确實也在天邊，“我今天吃了東北菜，我覺得好吃！你不用擔心我，我在這邊飲食都很好，熱水也有，環境也很好，天然氧吧呢——”

季蘇葉說話急急忙忙的，恨不得将這一天的所見所聞都傾倒而出。她憋了好多好多的話要說，言暮便在那邊安安靜靜的聽着。

季蘇葉當然只撿好的說，東北菜固然好吃，但是從明天起就要開始自己做飯了。熱水雖然有，但是都得上趕着去戲，晚一些水就不熱了。環境好是好，就是貧困了些。

“還有傅老師準備明天就帶我們上山去，到時候肯定會學到好多東西。”季蘇葉哈哈哈哈幾聲，“還有季三哥帶來你那箱泡面我們都吃完了，三哥肯定高興。”

聽季蘇葉這樣說，言暮有的只有心疼。這肯定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采用這樣輕松的語氣，要是真像她說的這麽好，哪能沒兩天就把泡面吃完了？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言暮的語氣擔憂，“我不在你身邊，在這邊又幫不到你那邊……你不要只給我報喜不報憂。”

言暮聽到季蘇葉的聲音在那邊斷斷續續的，知道是信號不好，風聲呼嘯，把季蘇葉的聲音吹的快要聽不清。

“快進去睡覺。”言暮催促她，“不要老在外面，等會兒着涼了。還有，晚上蓋好被子千萬不要着涼。行李箱裏有我給你放的小毯子，你放在肚子上再蓋一層。秋衣秋褲穿好了嗎？”

“穿好了，穿好了。”季蘇葉連聲道，擡頭看着逐漸昏沉的天空，“我想你。”

“我也是。”言暮在那邊輕不可聞嘆氣，“乖，進去睡覺好不好？”

季蘇葉：“姐姐晚安。”

“晚安。”言暮說。

***

二天季蘇葉起來的時候，眼睛下面挂着兩個黑眼圈，像只小熊貓。

于雅君在季蘇葉醒來的時候已經換好衣服，看到季蘇葉這樣吓了一跳：“睡得不好嗎？”

“不是。”季蘇葉揉了揉眼睛，疲憊倒是沒見得，“昨晚好像八點半就睡了，有點太早，所以我淩晨三點就醒了。”

于雅君一點動靜都沒聽到，“起來看什麽了？”

“看書。”季蘇葉指了指桌上。

“你還帶了書。”

季蘇葉想也沒想就回答：“是姐姐幫我拿的kindle，說用得上，反正這個裏面能存好多書。”

于雅君：“嗯。”

季蘇葉忙換好衣服和于雅君去小院兒洗漱，廚房裏已經有人了，傅葉舟對她倆招招手。

現在才六點鐘，要幫忙的兩個同學都還沒起來。

“傅老師醒的真早。”季蘇葉感慨說。

于雅君忽然問：“你昨晚是因為想她所以沒睡着的嗎？”

“啊？不是……也，也算是吧。”季蘇葉一口牙膏沫沫，說話含含糊糊的。

于雅君不說話了，頓了頓又說：“忍一忍吧，小別勝新婚。”

季蘇葉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這是于雅君在安慰自己，對于雅君笑了，重重的點頭：“嗯！”

洗漱過後，兩人進廚房給傅葉舟幫忙。好在食材不需要另外去收，傅葉舟在前一天會将需要的報備給村長，村長再找人送來，都是新鮮的蔬菜肉類。

但奇怪的是，直到七點鐘，三人差不多将早餐弄好時，那兩位幫忙的學生都沒有出現。

七點半的太陽尚且溫和，甚至還有點點涼意。季蘇葉和于雅君将吃食擺上桌，同學們開始陸陸續續的出來。莫謙匆匆忙忙跑道傅葉舟的身邊：“傅老師！不好了，昨天晚上有幾個同學就說頭有些疼，今早上起來都咳嗽了，額頭還有點燙，低燒。”

傅葉舟忙放下手上的事，“怎麽回事？”

這些人都是學醫的，應該會自己判斷。

邊上的人也圍過來，于雅君搬了個長板凳在桌子邊，見三四個男生，還有一位女生病歪歪的出來了。

五人在桌旁坐下，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傷寒。”季蘇葉一眼就看出來，又摸摸這些同學的手腕子，“昨晚上洗涼水澡的是不是你們？”

同學有氣無力道：“是。”

季蘇葉對傅葉舟說：“傅老師，這裏晝夜溫差大，看來他們不太适應。”

“帶藥了沒有？”傅葉舟沒有責備，先去關心學生的狀态。

這是是種植中草藥衛生的村子，但醫療并不完善，只有簡單的中草藥房，還有些類似于鄉野郎中的那種。更加正規的藥店和中藥房可要到山腳下了。

在來之前謝班長在群裏面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帶好随身的藥品。

這幾個同學面露難色，一看就知道沒帶。

“我有，中藥的西藥的我都帶了。”季蘇葉忙說，“你們要吃西藥還是吃中藥？”

同學說：“西藥吧，西藥。”

傅葉舟搖了搖頭，“正好要吃早餐了，你們先吃點墊肚子，再吃藥，今天好好休息，不用跟我進山。”

莫謙是個直性子，就說：“你們這幾個咋個回事，女孩子那本來就是柔柔弱弱的可以理解。洗個涼水澡就病倒了，身體不行，虧得還是學醫的，自己的身體倒沒搞好！”

那幾個學生自知理虧，都只默默吃飯。季蘇葉和于雅君對傅葉舟說，“傅老師辛苦了，你先去吃，我們去收拾廚房就行。”

說完，不等傅葉舟阻止，把莫謙拽去廚房和她們一塊兒收拾去了。

上午小隊總共十一個人，每個人都背了竹簍子向山裏出發。直到入了森林深處，路況才慢慢的變得不好走起來。于雅君，季蘇葉兩個就跟在傅葉舟的身後，一邊聽傅葉舟講解知識，一邊小心前行。

在實踐中能學到的東西是最多的。傅葉舟會直接在發現的草藥旁邊講解藥性，與什麽藥方配伍才是最好都一一說完。他的語速适中，聲音娓娓動聽。在陽光下皮膚發亮，仿佛是個專業的植物學家。

一上午加上返程的，小隊總共走了五公裏，回來的時候都累得夠嗆。剛回到院子裏，傅葉舟就去看上午那幾個身體不适的同學，步伐仍舊穩當。

有人在邊上說：“傅老師體力真好，我們都累虛脫了他好像還能走上五公裏似的。”

同學2：“這你就不知道了，平常傅老師很注重養生的，而且他還健身，身材很完美。”

女同學3：“傅老師真是我的理想型，好想追。”

男同學：“想的挺美，直接午睡吧，夢裏什麽都給你整上。”

季蘇葉和于雅君坐着喝水，走了一個上午，就算是崽涼爽的天氣也出汗了。季蘇葉聞了聞自己的衣領，一臉嫌棄。

于雅君看她的動作忍不住發笑：“心理作用，不臭的。”

季蘇葉正想說話，就看到林村長帶着好幾個中年婦女進來，随後還跟着好幾個小孩子，之前進村的還見到過。

林村長找了一圈沒看到傅葉舟，就到了季蘇葉的面前：“小季啊，傅老師呢？”

“在裏屋看學生，什麽事兒啊村長？”季蘇葉問。

林村長指着後面的提着菜的三個婦女們，不好意思說：“昨天我聽傅老師說你們吃不習慣我們這裏的菜，就尋思着給你們找來三個從南方嫁過來的嬸子。不過她們來這邊已經好多年了，可能菜的口味沒那麽好，我們可以學的！”

季蘇葉都震驚了，“村長，這也太……”

林村長緊跟着介紹：“這是王嬸，朱嬸和楊嬸子。這不是看你們都要上山忙活，肯定是來不及搞飯菜的！太累了！這種事我們來就好。”

林村長的客氣真是讓季蘇葉以及後面的同學都不好意思，季蘇葉實在不知道怎麽應對，傅葉舟終于從裏屋走了出來。

林村長就找他去了，王嬸直接帶着另外兩個人去了廚房輕車熟路的開始忙碌。

傅葉舟本來還在推脫，但林村長說：“傅老師，這個事情就聽我的！不用在讨論了，今天中午先給同學們做一餐，要是不好吃你就直說，要是口味還行，就讓我們來給你們做吃的，你們搞學問，別分神這些事情。”

傅葉舟推不過，只好同意，感謝了林村長好幾次。

那些偶感風寒的學生吃了藥，蒙上被子睡了一覺好了一半，聞着飯香也跑了出來。

季蘇葉和于雅君自覺走到廚房裏問要不要幫忙，結果被趕了出來，“哎呀不用不用！我們來就好，你們的手可別來廚房幹這個。”

季蘇葉只好去和傅葉舟悄悄的說，“傅老師，這裏的人太熱情了，怎麽辦？他們收不收錢？”

傅葉舟無奈道：“學校和村長是早就談好價錢的，現在加了人手來給我們做飯我也是說要加錢，村長死活不要。”

季蘇葉：“啊……”果然是民風淳樸。

那些跟着王嬸這些人進來的小孩兒穿的衣服很舊，臉上卻很幹淨，眨着眼睛看這些哥哥姐姐。

季蘇葉習慣性地從自己兜裏掏出兩顆糖，一顆順手給了旁邊的于雅君，另一顆剛丢進自己嘴裏，就發現有幾雙眼睛在眼巴巴的盯着自己。

是那幾個小孩兒。

季蘇葉猶豫了下，對着打頭的那個男孩子招招手，“過來呀？”

“季蘇葉。”于雅君在邊上低低的說，語氣有些擔憂，“你別亂和人小孩兒接觸，”

那小孩約莫八九歲的樣子，是這些小孩子裏面個頭最高的，一雙眼睛又清又亮，就是很瘦，細胳膊細腿。他很是憧憬的看着季蘇葉手上的糖果，小腳步一挪一挪的，沒有應允也不敢靠過來。

“沒事的。”季蘇葉知道于雅君是出于好意，從兜裏捏出一把糖，走到那個小孩面前蹲下來，“這些糖給你和你的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姐姐……我叫梁梁，糖……我真的可以拿嗎？”梁梁不敢伸手，看着自己面前的漂亮姐姐。

季蘇葉笑着點頭。

梁梁這才将手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才從季蘇葉的手裏拿了三顆，餘下的兩顆分給了跟着他的兩個小夥伴，自己拿了一顆。

“謝謝姐姐。”梁梁說，他後面的兩個孩子也很姐姐的喊着道謝。

季蘇葉轉頭對于雅君點點頭示意——你看，這孩子都懂事，沒事兒的。

季蘇葉還沒起身，梁梁也不像別的小孩子一樣剝開糖紙就吃，反而是緊緊攥在手裏，眼睛裏浮現出猶豫。

季蘇葉感覺梁梁是有話要說。

過了一會兒，梁梁才極小聲的說：“姐姐我……我能多拿一個嗎？”

他的眼睛裏有期待，又有很明顯的羞怯，說出來這句話似乎是很大的勇氣。

“當然可以。”季蘇葉又将手攤開，“你想拿幾個就拿幾個。”

沒想到梁梁只是小心翼翼拿了一個，然後搖搖頭說：“謝謝姐姐，一個就夠了……媽媽說不能做個貪心的小孩。我想拿回去給妹妹。”

他在提到妹妹的時候神情低落，眼角也耷拉下去。

季蘇葉自然問：“你妹妹呢？”

“妹妹生病了，在家裏不能走動。”梁梁輕聲說，“姐姐，我聽村長說你們是醫生對嗎？”

季蘇葉一怔，“我們現在還不算……醫生，但是你和姐姐說說，你妹妹怎麽了？”

“發熱，咳嗽，一咳嗽就喘得很厲害，不能下床。”梁梁應該對別人重複過多次這種話，已經說得又順又精準。

于雅君見季蘇葉和那小孩兒竟然能說這麽久，也湊過來聽。

季蘇葉說：“梁梁，你妹妹幾歲了？病了多久？”

“四歲，已經快一個月了。”梁梁滿臉難過，“聽村子裏的郎中說我妹妹……我不信。”

梁梁的嘴角倔強的抿着。

季蘇葉思索了片刻，還想說什麽，林村長已經從裏屋出來，對着這群小孩子說：“梁梁走了！別打擾這些哥哥姐姐做研究。”

季蘇葉看到，梁梁在走之前，眼神十分渴望的看着自己，手上捏着那顆要給妹妹的糖。他自己的那顆也舍不得吃，想來肯定是要省下來給妹妹。

她的心裏酸酸的。

“吃飯了，走吧。”于雅君輕輕推了她一下，“別想了。”

這幾個嬸子嫁過來好多年，鄉音都已經改變，但菜的口味卻不差。尤其是在泡面的襯托下，大家吃的很是香甜。

在一桌津津有味的咀嚼中，季蘇葉明顯心事重重，吃東西都不像是前天那樣風風火火。

他們下午需要分揀藥材，在這之前是午休時間。季蘇葉又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着梁梁走前的那個眼神，一下子都誰不了。

她悄悄地起床，到傅葉舟的房門口，又怕傅葉舟這會兒萬一在睡覺怎麽辦？轉來轉去，又嘆口氣走到院子裏去，竟然看到傅葉舟拿着個搪瓷杯在喝茶。

“傅老師！”季蘇葉驚喜的跑過去。

傅葉舟見四下沒有學生，和季蘇葉便平易近人一些，笑道：“你這小孩，怎麽現在再也不叫我傅哥了。”

“好了好了，傅老師，我有正事和你說。”季蘇葉神色正經。

傅葉舟：“你倒憋了一中午了，說吧。”吃飯的時候就她吃的最不香，傅葉舟還能不知道季蘇葉是心裏有事？

搬個小凳兒在這一等，小姑娘真就過來了。

季蘇葉将今天聽到的，梁梁的妹妹生病一事和傅葉舟說了，又說：“我想的是，能不能讓梁梁把她妹妹帶過來看看，換個方子給她。”

傅葉舟只是問：“如果将那小孩子帶過來，你能負責嗎？”

季蘇葉急急忙忙說：“不是，我問過梁梁，他妹妹的方子不對！劑量都要加一倍才有效果，這是肺虛了，還有別的病症加在一起，是不能用一味藥解決的。”

“我自然知道你有辦法，我說的是——”傅葉舟搖搖頭，“你既不是他們村裏信任的郎中，現在又不是有資歷的老醫師，萬一你出了錯誤，你能負什麽責？”

季蘇葉被傅葉舟的話說的一愣，這确實是她欠缺考慮。只是她已經從梁梁描述的症狀，藥方中大致了解了妹妹的病因，且有信心治療，壓根沒往這方面想。

季蘇葉咬咬唇，垂下眸子沉默。

就在傅葉舟以為她不會說話的時候，小姑娘細柔的卻堅定的聲音傳來：“傅老師……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這是醫學生誓言的開頭。

“即便是如此，我還是覺得，有病不治才是最大的不負責。”季蘇葉眼神澄澈明亮，“我有信心治好這個病人。”

作者有話要說：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當我步入神聖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

我志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于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鑽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展。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着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除去大地區，大興安嶺地區章節地區名字已經根據劇情做出相應更改，無實地參考，只存在作者君夢中，勿考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