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何餘狠狠松了口氣。

心底空了的那一塊兒被猛地抽走了什麽,又被填滿了更溫暖的東西,暖呼呼的。

暖得人止不住地覺得真好,哪都好。

他不知道褚弈為什麽沒生氣,為什麽沒質問他,為什麽這麽平靜……或許猜到了一點不着邊際的可能,但他不習慣追尋渺茫的幾率,他喜歡腳踏實地。

人在這,沒一拍兩散,比什麽都強。

何餘擡手要了杯解酒的,推到褚弈面前,小聲說:“哥,我以為你得特別生氣,不起來抽我一頓都是你太善良。”

褚弈拿起杯喝了一口,眼神看向他:“我就是特別生氣。”

何餘實在是沒辦法從他平靜的語氣裏聽出他“特別生氣”,但他撒謊在先,褚弈說什麽是什麽,先道歉:“我真不是故意——”

“我知道。”褚弈打斷他。

何餘嘆了口氣,趴到桌子上,側着臉看着他,餘光裏五兒邊調酒邊往這邊瞅,臉上的好奇比他手裏的伏特加度數都高,酒灑了都沒注意。

何餘湊了一聲,和褚弈放低姿态是一回事,讓人看着放低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威脅地擺了下手,用嘴型說了句:“瞅什麽呢,轉過去。”

五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趕緊轉過身不往這邊看,但顫抖的肩膀還是暴露了他的好奇。

褚弈把這一切收入眼底,眼睛愉快地輕輕眯了眯,酒杯擋住微微揚起的唇角。

其實一點都沒生氣,或者說什麽負面情緒都沒有。

從他決定不看老張發過來的資料那一刻起就決定好無論何餘的秘密是什麽都全盤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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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個秘密着實超出他的預料。

居然在酒吧當安保人員,神特麽“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何醉醉嘴唇一張一合什麽都敢說。

欠教育。

他現在對何餘的感情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失控從來不在他的字典裏,何餘是特殊的,在捋清楚這份情緒之前不可能讓何餘離開他身邊。

捋多久不确定,但時間不重要不是麽。

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他罕見地對真正的何餘很好奇——褪去為了低調在他面前演的那部分,真正的何餘是什麽樣的,他想知道。

或許和前面的理由無關,他單純地就是想研究一下這個大逆不道的何醉醉,看看他還有什麽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幼稚是幼稚了些,不過他挺享受的,偶爾學習何醉醉同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方式也未嘗不可。

“可以出戲了麽?”褚弈側着臉,酒吧燈光零碎地落在英挺的五官上,Alpha狹長的眼睛半垂,掩住細碎的情緒,幾分落寞幾分沉靜。

何餘不知道他的想法,看見他的神情心底一陣說不清的難受,愛美之心又在作祟,看不得褚弈一點不好,不然比誰都難受。

褚弈對他一向實話實說,他在打算和褚弈當朋友的那一刻就不應該隐瞞,現在什麽心情都是活該,早坦白早沒事了。

何餘在心底雙手合十:罪臣何餘願用好兄弟袁裏再單身十年換褚弈不生氣。

“出,必須出,”何餘戲演多了下意識就想正襟危坐,危到一半反應過來他馬甲掉了趕緊又趴下了,小聲說:“但我得慢慢調整調整……”

認識一個月了,何餘第一次能和褚弈敞開心扉地聊天,抛去突然掉馬的驚吓和不知所措,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和褚弈坦白,坦坦蕩蕩地用真正的“何餘”這個身份和他相處。

左看右看吧臺都不是個好地方,這麽會兒功夫就六七個Omega試圖對褚弈做暗示了,他要不在這坐着褚弈能被圍上。

餘哥忽然不爽.jpg

何餘拽了拽他的袖子,想換個地方。

褚弈眼神若有所思地落在他手上。

何餘瞬間收回手,做雙手投降狀,一臉不知道怎麽辦才行了:“我拽慣了,真沒演,我以後不拽了。”

做人難,做演員更難,入戲容易出戲慢,難。

褚弈撲哧笑了,眼神戲谑,春風化雨。

何餘心底像澆了杯微燙的水,熨帖得軟軟乎乎,他聽見褚弈說。

“拽吧,怎麽高興怎麽來。”

何餘嘴角控制不住地彎了彎,得到免死金牌的何醉醉飄了,沒忍住伸手試探性地又拽了兩下,瞟向褚弈。

哥,你讓我随便拽的鴨,我拽了你不許生氣鴨。

褚弈挑眉看他,在他拽第三下的時候反手拽着他臉頰扯了扯:“再拽收費。”

何餘含糊不清地收回手:“咯窩補拽樂。”(哥我不拽了)

褚弈手卻依舊拽着,另一只手還揉了揉:“哦。”

然後興致頗濃地繼續揉。還挺軟乎。

何餘:“……”不敢動不敢動。

他覺得他是入戲太深了,這麽些個娘們唧唧的習慣一時間居然改不過來了。

拽袖子什麽的以前都得起一身雞皮疙瘩的動作,現在不說得心應手,幹的也是半點不帶羞恥的。

真是演戲害人,何餘感慨,坦誠一點多好。

“哥咱上後邊兒坐着吧。”何餘想等他鼓搗夠了再出聲,但褚弈已經從揉他臉進行到玩他頭發了,五兒的肩膀顫動已經從手機進化到了割草機,他看着那雙超級無敵好看的手都看出重影兒來了,他還是沒有停手的意思。

餘哥也是道兒上有頭有臉的,受不了這個,忍不住小聲提醒:“這兒太亂了,不方便。”

褚弈點頭,眼神中頗有幾分遺憾。

推開員工休息室的門,桌子椅子亂七八糟地擺着,都是煙味。

何餘直嘆這群人怎麽就不知道給餘哥長長臉,去後門抽。

“我們還是出去吧,”何餘怕褚弈受不了煙味,結果褚弈直接從兜裏掏出盒煙,遞到他面前,“抽麽?”

何餘愣了一秒,嘴唇沒忍住揚了揚,抽出一根動作娴熟地叼在嘴裏點了:“這個煙沒見過,可貴了吧。”

褚弈也拿出一根叼着,微微俯身湊到何餘面前,含混地說:“幫個忙。”

距離過近,何餘甚至能看清他纖長的睫毛,一根一根,長且濃密,眼睛慵懶淡漠地半睜着,看着他的視線帶着說不清的情緒,沉默,而溫柔。

喉結不受控制地滾了滾,他趕緊拿起打火機要幫忙點。

褚弈擡手輕輕按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手掌按在他腺體處,微微用力,兩個人距離縮近,兩根煙碰到一起,星星火光顫動,像兩個各自掙紮顫抖的靈魂,倏然碰撞,從一邊燃到另一邊。

洶湧強烈,不分彼此。

何餘心跳加快,渾身血液從當機的大腦傳向心髒,咚咚聲仿佛要沖破胸膛跳出來,卻什麽動作都做不出來。

“Something in your eyes,tell me who i am,Something in my highs,Whenever you'are near”。

倒黴BGM又在腦內循環。袁裏再敢拉他看電視劇就得抽丫一頓……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心動過速就這麽結束顏狗一生的時候,褚弈松開了手,嗓音低沉,回蕩在封閉的房間:“謝了。”

何餘猛地呼了口氣,咳了一聲側過身不看他。

“那個,嗯,那個是我坐的地兒,”何餘指着靠裏一張椅子說,聲音有明顯的虛,“我在這,幹三年了,咳,這群人怎麽不知道開空調,忒熱了……”

“熱麽,剛剛好,”褚弈平淡地看着他,眼底閃過一抹笑意,掃向他的桌子,“初中就做童工?”

何餘桌子和他在家的桌子一樣亂套,堆着煙盒、煙灰缸、功能飲料、廉價速溶咖啡和半盒餅幹。

何餘說來班上吃就是吃這個?

怪不得好不容易養的肉這幾天又瘦了回去。

褚弈微微皺眉。

何餘把自己椅子給他坐,又随手拽了個別人的自己坐,有了點距離才覺得呼吸順暢了。

褚弈的魅力不單單在那張臉,還有他周身的氣場,A起來是個O都受不住,喉嚨發幹,想親上去再…………不,不想,不能想。

“什麽童不童的,”何餘壓住往城市邊緣開的腦內小火車,一走神就順嘴禿嚕,“整張假證我就是二十五歲成熟男人何日天。”

褚弈樂了:“何日天?”

“啊,”何餘繃了兩秒忍不住也樂了,摸了摸鼻子,“袁裏給我取的外號,因為我老不睡覺,就說我是暗夜精靈何日天。”

“哥,其實那天我撿你的時候就想着見個義勇個為,沒成想還有那麽多贈品,”何餘抽了口煙,偏頭吐出煙霧,轉回頭感慨,“現在想想。我這是血賺了。”

向來低調平凡的Omega忽然用另一種姿态出現在面前,一身筆挺制服,很符合“何日天”氣質的發型,摘掉眼鏡,露出天生看人自帶挑釁的眼睛,笑起來勾得欠抽的嘴裏還叼着根煙,又痞又帥還沾着點可愛。

褚弈忽然覺得,這樣的何餘也不賴。

他跟着吸了口煙,緩慢吐出煙霧,迷蒙中開口:“其實你那天不救我我也凍不死,我的信息素是冰,零下二十度也凍不死我。”

何餘愣了愣,半晌,嘆了口氣,長籲短嘆:“我上哪知道這個去,你啪噔就躺那兒了,我家正門口,我要是不救你我以後多大陰影。”

褚弈邊笑邊說:“還挺迷信。”

“主要是熱愛生活,”何餘抒發感想,“什麽能打亂我平靜小生活的可能都得滅了。”

“我不算打亂你生活的可能麽?”褚弈問。

“你……”何餘頓了頓,微微皺眉,思索怎麽說,“你這個,是好的可能,真的。”

他低了低頭,自言自語:“我以前覺得跟你這種高大上的人這輩子都沒什麽交集……認識你之後我發現,你人挺好的。”

褚弈點點頭,嘴角挽出弧度:“我,挺好的。”

何餘愣了一下,後知後覺他這句話有歧義,跟表白似的,趕緊糾正:“咱大A的幸福小屋裏的人,都挺好的!特接地氣。”

今晚掉馬太突然,他腦袋都木了,什麽話都往外說。

褚弈看着他泛紅的耳尖笑了笑沒否定。

何餘抽了兩口煙繼續解釋。

自從打算和褚弈正兒八經交朋友之後,他實在有太多想和褚弈交的心因為之前的破馬甲沒交出來,憋得渾身難受。

袁裏也能說,但袁裏是袁裏,褚弈是褚弈,和他們倆談心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褚弈更成熟,更可靠,更有種可以解決問題的氣場。

袁裏更适合一起對着生活豎中指罵娘,純發洩。

“那天丁文林堵我跟袁裏,”何餘說,“丁文林那孫子喊的幫手其實是我朋友,也在這上班,你進門的時候看見那大高個兒就是他。但是他來之前我就抽了丁文林一頓了,那群小朋友的兩下子擱我這不夠看。”

說到這何餘嘆了口氣,有點自嘲地對他笑了笑:“這麽多年別的本事沒有,打架鬥毆小能手,畢竟靠這個吃飯。”

褚弈看了眼桌子上擺着的電棍,覺得這不算在“打架鬥毆”的範圍裏。

何餘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笑容尴尬地凝固,伸出手輕輕抽了幾袋咖啡把電棍蓋上了,一臉“只要我動作夠快你就覺得剛才看見的東西是幻覺”。

“那你可以靠我吃飯了。”褚弈好心情地叼着煙,煙霧迷蒙間露出帶笑的眼睛,也不戳破,反而順着他說。

“那可太行了,”何餘在煙灰缸裏按滅煙,動作怎麽看都是多少年的老煙槍,笑起來嘴角翹得像只得意洋洋的豹子,順坡而下驢地說:“反正我馬甲都掉沒了,哥你也不用跟我客氣了,我膽兒也不小,平時糙慣了,你不用慣着我了。”

褚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問:“我以前慣着你?”

何餘眨了眨眼,有點不知道正确答案:“不……慣着嗎?”

給他收拾屋,給他做飯,大半夜不睡等他回家,有人要揍他替他出頭揍了回去,最關鍵的是還給他錢花……

多慣着啊。

五星級慣着。

必須是慣着。

褚弈嗤了聲,跟着按滅煙:“你要求也太低了。”

何餘試圖反駁:“肯定不低了,哥你這條件,随便問誰都得說是我蹬鼻子上臉。”

褚弈揉了揉他腦袋:“蹬吧,在我忍耐範圍內。”

何餘忍不住嘿嘿樂了兩聲:“超出了——”範圍咋辦?

褚弈在他說完之前打斷:“揍你。”

何餘一悚,掉馬了也忍不住真情實感地正襟危坐。

雖然褚弈不可能抽他,但他的直覺告訴他老實點就對了。

袁裏說他這種人要麽低調一輩子,要麽就日天操地,換第三種活法都得讓人活活打死了。

但他今天找到了第三種活法——在褚弈的忍耐邊緣反複橫跳,生死有命,富貴在弈。

……

不能總在這貓着,還上班呢,過了會兒何餘帶褚弈出去。

“坐這兒,衆覽全局。”何餘帶他坐在一個不起眼的沙發上,自己則站在他身後拿個高腳凳坐着,趴在他脖子旁邊。

褚弈看了一圈,這個位置确實能看見酒吧大部分地方,屬于那種客人注意不到的隐蔽地點。

何餘在他身後盯着人群,邊盯邊給他解釋:“那邊那個灰襯衫梳小辮兒的,打眼看過去就有問題,手藏起來了,指不定幹什麽呢。”

“要去制止麽?”褚弈問。

“不去,”何餘搖頭,嗤了聲,趴在他旁邊小聲說:“看見他挑逗的那個Omega了嗎,你情我願的,這種情況只要不出格我們就不出手,而且出手了基本也沒用,人家‘情投意合’,不給我們罵一頓都算點子正。”

何餘頓了頓,繼續說:“一般這種Omega第二天都能被警察叔叔帶回店裏指認,‘您好,我們需要調取監控,有人涉嫌迷|奸|猥|亵’。”

“這種神仙也救不了。”何餘總結。

Omega本就弱勢,來酒吧這種地方危險系數比Alpha、Beta都高,這時候有人幫你一把你還犯虎拒絕那不是找死呢。

吧臺邊一個Omega旁邊坐了個Alpha,何餘經驗豐富地說:“看那個Alpha的眼神,不出五分鐘就得出事。”

邊說邊按藍牙耳機:“五號位藍色衣服短發女性Omega,注意。”

褚弈視線移動,人群中兩個不起眼的人幾乎立刻圍了過去,保持一定距離地看着,在Alpha要伸出鹹豬手的時候其中一個制服他給人送了出去,一個跟Omega耳語了幾句,Omega露出感謝的表情。

褚弈了然地點頭。

何醉醉同學真是個大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拿着大茶缸子喝了口茶水,佛系揮手:新來的老可愛們大家好!我們接着奏樂接着舞!

何餘:虛驚一場,我哥墜吊就完事兒了!

褚弈:舞,繼續舞,出事朕給你兜着。

袁裏:MMP。

敲黑板劃重點:上夾子好高興,前二十個評論發紅包,再抽個語言清奇老可愛!接着奏樂!接着舞!感謝在2020-08-15 15:53:56~2020-08-16 21:50: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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