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場

電話打完沒有多久，“拿水杯的”就過來了。哦，不應該叫“拿水杯的”，該稱呼為經紀人。蘇葉秋的經紀人叫做劉陽，慘白的一張臉，個子不高，長得不算差，就是比較慫。

他一邊進門一邊嘆氣，期間手裏的電話也沒停過，所做的事情處理方式也可以算是比較幹脆利落。但很奇怪，從頭到腳底板，這位經紀人身上好似寫滿了“慫”字。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現在怎麽能随便見人呢？！”劉陽一驚一乍地說道。

麥秋出事故的時候媒體就開始好一通報道，公司根本也沒辦法壓下來那麽大的熱度。只好從“公司壓榨員工”的方向轉而主推“蘇葉秋為了粉絲專心排練累到昏厥”的感人事跡。

照以往的方式，公司本來不會理這茬的。

畢竟現在流行愛豆偶像“弱小、可憐、又無助”，公司就是大惡魔的路線。

結果麥秋除了低血糖居然還被查出了甲狀腺炎，用藥過後近乎一夜之間胖成一個球。

作為經紀人的劉陽簡直心中跑過一百萬只草泥馬，一會兒排成Fuxk型，一會兒排成Shxt型。就算是這樣，他在麥秋面前也不能表現出來，依舊得用哄寶寶的方式來哄這位小姑奶奶。

“我是說，”他怕自己的反應冒犯到她，咬着後槽牙擠出個笑：“你身體還沒好，擔心你。”

麥秋想說如果給經紀人一面鏡子他大概就能發現自己的“擔心”一點都不“擔心”，反而像“去你·媽·的”，或者“滾一邊去”多一點。不過她很好心地抑制住了自己說出來的欲·望，又很壞心地瞥他一眼，抿了抿唇，胖圓了的一張臉哀愁的說：“可是，我想出去。”

劉陽張了張嘴，咽下了自己即将到嘴邊的國罵，破天荒地允許自己的藝人看官方媒體賬號：“你看看微博，看看ins，看看推特，有那麽多的粉絲都在支持你擔心你，你忍心讓她們知道你病着還偷偷溜出醫院玩嗎？”語氣十分的溫柔體貼：“還是好好休息吧，想出去要等醫生批準，我幫你去問問，順便問問你的身體狀況。唉，你真是太累了，辛苦死了。”

被灌了一肚子雞湯和馬屁的麥秋很想給經紀人先生點個贊，面對這樣糟糕的情況和胖到看不出原型藝人他都能視若無睹地端茶遞水、谄媚賠笑，剛才他甚至還很順手地給她扶了扶枕頭，蓋了蓋被子才離開，同時壓根沒提起事故後續的半個字，也是很讓人服氣了。

扪心自問，自己做任何一份工作都做不到這樣，把自己的尊嚴和臉皮扔到別人腳底下。

唾面自幹，任人踐踏。

她想，她可以理解原來的蘇葉秋對于這位經紀人那種發自內心的厭惡。這種人，當你站在高處時，他可以第一個幫你擦鞋；當你站在坑底時，第一個往裏面填土的人也會是他。

但是站在非當事人的角度上，她又還算理解這位經紀人。人在社會上行走超過十年，總會變得圓滑事故，變得不像是當初的自己，這些都是現實打磨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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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陽說是讓麥秋好好休息，就真的是讓她好好休息，過了差不多一個禮拜才重新來醫院看她。當時麥秋已經快出院了，身體調養的也差不多，眼瞅着從S、XS碼長成了XL、XXL碼，他看着她居然還能态度殷勤，面帶笑容：“怎麽樣？醫生說你的情況已經穩定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你自己覺得怎麽樣？如果難受的話，我們可以再歇一陣子，身體比較重要嘛。”

麥秋也不是能完全搞懂他這個人，主要是她還不是特別了解情況。她所有的知識面都是用手機通過搜索來獲得的，順便還旁敲側擊地問那個一直跟着她的助理，可是顯然作為不起眼的小人物，助理能夠知曉的也不過就是麥秋原本的言行舉止、生活習慣。

談及公司裏的內·幕，小助理知道的甚至還不如八組在網上匿名發布的多。也不知道劉陽是不是故意的，蘇葉秋好歹是半個流量，找的助理居然更類似于保姆一般的角色。

徐曼曼這個看起來很小的小助理，也其實并不比蘇葉秋年紀小，風格卻跟劉陽類似，時時刻刻都在照顧麥秋，從身體到心理噓寒問暖個不停，早中晚飯都是根據醫生的要求自己親手做的。說真的，這樣奢侈腐化的生活再過幾天，麥秋感覺自己就要快活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來了？幫個忙 。”已經摸清楚蘇葉秋脾氣的現任麥秋不甚熱情地打着招呼，一手按着另一只手的膠布，在劉陽的幫忙下穿好外套，帶好口罩，全副武裝好再出門。

作為一個沒什麽經驗的明星，出院這種大事麥秋只能跟着劉陽走，讓做什麽做什麽，中間為了避免穿幫全程冷着一張臉。好在習慣于備受冷落的經紀人先生應對狗仔可謂是經驗豐富，幾個人七拐八拐地打醫院停車場走出來，坐上之前備好的出私家車，直奔天海音樂總部。

天海音樂是老牌公司，進門就能看見一大片玻璃牆，裏面擺放着各種獎杯、獎狀，代表着有名的和聽都沒聽過的獎項，金唱片、白金唱片，以及旗下拿得出手的歌手的照片。

現在看着其貌不揚的蘇葉秋，剛好也在裏面，曾幾何時還是擺在C位的。

“甜歌公主”蘇葉秋，史上年紀最小獲得新人獎，最佳女歌手，最受歡迎女歌手，三項大滿貫，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天海一姐，這些都是她從網上看的，現在卻成了沒人認識的路人甲。

雖然不能說是完全的路人甲，不過也差不多，反正十一樓的會客室裏最受歡迎的不是她。

進門就看到兩男一女，經過劉陽和幾人的只言片語，麥秋認出來這是助理徐曼曼口中以往和藹可親的老總和監制。這時兩人正圍繞着一個年輕女孩笑容滿面，仔細一看，女孩長得有七分像原主還沒發胖時的樣貌，笑容甜美，眉眼彎彎，臉上帶着點恰到好處的嬰兒肥，說話時頰邊還浮現出淺淺的梨渦——嚴格來說，這姑娘長得比蘇葉秋漂亮，五官也更精致。

麥秋不太清楚以前的蘇葉秋是怎麽面對老板的，所以也就幹脆裝病弱不怎麽說話。

經紀人先生看到她這德行，不慌不忙的介紹：“小秋啊，這位是新一屆歌唱比賽的冠軍淩真，以後就是同事了，來，握個手，大家互相多多照應。”

“劉哥……”徐曼曼看到這種修羅場，先替秋姐尴尬起來，這明顯是人還沒走茶就涼了。

她話沒說完，劉陽一個警告的眼神甩過去，語調淩厲，充分的體現了他金牌經紀人的身份：“曼曼，以後由你負責我們淩真的衣食起居，有問題嗎？”

徐曼曼此時是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沒問題，劉哥。真，真姐有什麽忌口的？等一下我們拍幾張日常照用來宣傳，吃飯的時候也要拍一下。”

淩真對于別人管她叫姐顯然也很習慣，淡定道：“擺個樣子就行……”臉上笑意濃濃，看起來甜甜的，不知是随便說的還是有其他含義，末了還瞅了麥秋一眼：“我減肥。”

不管怎麽努力，體重依然在75KG到80KG反複橫跳的麥秋：“……”

行吧，看來後繼有人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幫人連“代班”都替她找好了。

不愧是大公司，效率真高。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哪裏不對，她忽然想起來以前的蘇葉秋也是參加歌唱比賽才進了天海，不過蘇葉秋不是冠軍，是亞軍。至于當時同樣簽了約據說跟蘇葉秋姐妹情深的冠軍，貌似發了兩張唱片就跑去演戲了，後來嫁了個大十多歲的老總，違約金都是老公給的。

雖說麥秋是自娛自樂地吐槽，歸根到底心裏還是不舒服的。以前的蘇葉秋實在是太慘了，歌唱比賽總決賽的時間是在幾個月之前，身為天海一姐，蘇葉秋甚至還去當過一次評委，網上有視頻為證。然而很明顯，能選出淩真，足以說明海天早就計劃好了要找個代替品。

不管淩真選出來之前有沒有，反正淩真選出來之後肯定是有這層意思在裏面的。

“真真說得對，”老總背着手贊同地點點頭：“鏡頭裏容易顯胖，有這個意識很好。”

總監立刻跟上：“嗯，是這樣的。當然也不要不顧身體，小張，你熟悉的私教呢？”

“已經準備好了，等我們這邊結束，就帶真真去各部門認認門。”劉陽熟練地應聲。

麥秋在旁邊聽着，有點想笑。歷史總是在不停的重複，以前坐在人群中得到衆星拱月待遇的估計是原主，現在就輪到了淩真。同樣的歌唱比賽，同樣的年紀輕輕，還有近乎同樣的一張臉，以及……這些人舔狗一般的吹捧。

誰說舔狗一無所有來着？這話才不像人說的。

“蘇葉秋，你的問題，我們出去說吧，去我辦公室，不要耽誤了淩真她們的正事。”

顯然，原主的事情已經不算是正事了，而劉陽也正式接管了淩真的大小事務。而這位帶麥秋離開的總監，據小助理說一般不太見人，除非有人來或者有人走的時候。

沒錯，這位總監是管人力資源的，他們進的是人力資源部，門口寫着呢。

那麽蘇葉秋的下場，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