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爺爺

“我爺爺姓林,邵是我奶奶的姓,他們只有我爸一個兒子。當時跟現在一樣,也都是随父姓的多,包括我爸,出生時也都是姓林的。”邵師兄說了一個不算長,但很久遠的故事。

麥秋跟他一起坐在舞蹈教室的地上,聽着他說話。

“只不過,爺爺得了病,”邵師兄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嘆息一般:“是阿茲海默症,他怕奶奶老了沒有依靠,就給我爸改了姓。從我爸開始,我們家就都姓邵。”

話一出口,麥秋愣了一下,有點難以置信,那樣驚才風逸的一個人,居然得了這種病。

“爺爺和奶奶感情特別好,我爸老說看着他倆感覺自己有點多餘,就沒見過那麽膩歪的夫妻。但是爺爺在外人眼裏不是一個多好相處的人,他性格挺孤僻的,就喜歡一個人呆着,”邵凡看着麥秋,回憶着那些回憶:“哪怕他特別聰明,也特別有天賦,學什麽都比別人快。”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爺爺對我奶奶是一見鐘情,他第一眼見到我奶奶,就跑去要跟人家結婚。”邵凡娓娓道來,卻更不像真的了,可是看他的表情,你又很難相信這不是真的。

“我奶奶說他當年像個神經病,理都不想理這人,”邵凡說到一半,忽然又笑了:“不過第二天她還是去了約定的地方去看看,誰讓我爺爺長得是真帥,按當時來說就是精神。結果第二天去了,我爺爺還真的在那裏等着她,不光等着,他連身份證件和戶口本都帶着了。”

怎麽說呢,只能充分的說明了“真香”是個自古以來就存在的定律。

邵凡頓了頓,繼續道:“我奶奶就帶了我爺爺回家,并且解釋了一下前因後果,那是什麽年代,我太奶奶和太爺爺都驚呆了。聽說太爺爺拎起把掃帚就往爺爺身上掃,爺爺也不躲,就直愣愣地跪在地上,求太爺爺和太奶奶把女兒嫁給他。”

……麥秋其實很想說,你太爺爺已經很有涵養了,真的。

“後來還是我奶奶攔住了太爺爺,她說她想嫁給我爺爺,還說反正都是盲婚啞嫁,與其未來嫁個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還不如嫁個好看的,起碼看着舒坦。太爺爺氣的肝疼,數落奶奶女大不中留。再之後,奶奶就真的嫁給我爺爺了,而且居然還過得很幸福,我跟你說,我爺爺就是個氣管炎。”邵凡邊說邊樂,吐槽起自己的爺爺奶奶,完全沒在怕的。

盡管邵師兄描繪得非常美好,但越美好,麥秋就越想知道結局,因為她知道王子和公主結婚了之後,童話很容易就不美好了:“那後來呢?你不是說,你爺爺生病……了?”

“對啊,爺爺開始忘了很多事情,學着開始用本子記下來平時的日常。明明是一個天才一樣的人物,卻不得不像個小孩子一樣把每天的事情寫成流水賬,”邵凡的鼻子有些發酸,帶着鼻音說道:“他們看了很多的醫生,花了好多的積蓄,可是這本身就是絕症。大夫說爺爺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陪伴,爺爺卻說自己一個人挺好。後來奶奶去世得早,他也就真的一直一個人過了下去……當然,還有我爸媽和我,也算家庭和睦吧。”

邵凡的眼眶發紅,面上笑了笑:“好玩的是,那時爺爺哪怕忘了所有事,有件事始終都沒有忘。每次見到奶奶的時候,他都會重新握着奶奶的手,跟她自我介紹,并且求她嫁給他。”

這一刻,麥秋有些說不出話。

轉過頭卻看見系統變成了橘喵原型,像人一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因為它是系統,流出來的眼淚落在地上又沒了,看起來就像是個灑水器,還是壞掉了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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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了沙雕系統的福,傷感的氣氛都變得不那麽傷感了。

“那支舞蹈的名字叫《孤獨》。”麥秋正視着邵凡說道。

聞言,邵凡怔了一下,被淚水沖刷得十分明亮的眼睛望着她。

麥秋沒有否認地繼續往下說道:“它的确是你爺爺創作的,你爺爺不是演過一個電影《舞者》嘛?舞蹈就是在那個時候創作的,只不過被當時的導演剪掉了。”

邵凡聽到了預想中的答案,心中有些高興,他也不打聽麥秋是從哪裏找到的這首舞蹈,因為這對他來說并不重要,他只是問了句能不能看一看錄像。

麥秋也不知道,她看向系統,後者搖搖頭,她也只好說備份早就毀掉了。

“這樣啊……”邵凡感到惋惜,可又不是那麽的惋惜,畢竟是那麽久了,連他自己但都很難找到當年完整留下的資料,有些時候意外發生,能留下的東西并不多:“也好。”

他這麽為他人着想,麥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絞盡腦汁地想些事來說:“就是我看到的時候,畫質不是那麽清晰,但也能感覺你爺爺挺帥的。不光是帥,還很有氣質,比你好看多了。舞蹈也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的是跳現代舞的。”

邵凡的眼中透出驕傲:“那當然了,我跟你說,在那個時候,我爺爺絕對是這個(舉起大拇指)。我聽我爸說,奶奶走了以後,爺爺還記着要去演戲。在話劇院,我爺爺是臺柱子,一票難求,我自己都看不着。劇場知道他的情況,幹脆給他一個人立了個臺詞版,後面有人盯着翻頁當人肉臺詞機。就這樣,爺爺每次一上話劇舞臺,回來的時候都有一堆的大姑娘小媳婦追着來家裏,說要給我爸當後媽。所以我爸長大後堅決不走戲劇圈,誰說都沒用。”

麥秋聽着也樂了,樂完看看邵凡,又看了眼蔫蔫的胖橘,想了想,下了個決定:“要不然,我不跳《孤獨》了,你想辦法把它發表出來吧,以你爺爺的名義。”

“沒那個必要,”邵凡不是客套,是真心這麽說的:“這支舞蹈能到你手裏,也算是緣分,這樣就挺好。‘藝術本來就不是給所有人看的’,我爺說的。”

“那……能不能請你執導我全部的舞蹈?”麥秋抿了抿唇,她本來沒這個想法,但現在有了:“我想在藝考考試的時候好好跳一次,給所有人看。”

邵凡有點驚喜,英俊的臉上滿是光彩:“可以嗎?如果你不介意,我當然沒問題。”

麥秋當然不介意,邵師兄幫了她這麽多,她當然也想圓他一個願望。這不光是為了她自己,為了邵凡,也是為了林非波,眼前這只蠢萌蠢萌眼淚汪汪的系統……

還有那個美麗動人的故事。

——

速成班正式結束,麥秋除了認識了幾個同學,關系好的還有朱婷婷這麽個小閨蜜,剩下的就是臺詞老師的聯系方式,舞蹈老師的無視,以及表演老師的嘆息——大約就是好好的孩子怎麽就想着談戀愛呢?之前說的話都白說了,戀愛腦真是要不得。

“這種事是解釋不來的,”作為常年在演藝學院裏摸爬滾打還幾乎沒有緋聞的人,邵凡師兄潇潇灑灑又非常直白的說:“時間才能證明一切。”

麥秋不是這麽認為的,不過她沒多說,畢竟這事不怎麽影響她。

“不說這個了,我們開始吧。這幾天觀察了一下你的表演方式,臺詞基本沒問題,表演的話有時候你也挺機靈的,差點的就是肢體,你的基本功跟他們差的有點遠。”

邵凡雙手抱臂,嚴肅道。

麥秋也知道自己問題在哪:“還有救嗎?”

“肯定啊,”邵凡嘴角一揚,娃娃臉上流露出不是一般的自信,像X柔一樣自信:“不然我是幹嘛的?只要你按我說的做,不出意外是絕對OK的。”

如果不是自己老師,兩個人關系有點熟但不是同年,麥秋還挺想怼回去一句的:別瞎給我立flag了,我這麽年輕還暫時不想回老家賣鹹鴨蛋。

“說得好聽,小時候沒少被罵笨蛋。”哭唧唧的系統忽然刷新了一下存在感。

差點沒噴飯的麥秋摸摸鼻子,旁敲側擊了幾句。

她問邵凡,他小時候他爺爺是不是也是這麽教他的。

邵凡登時一頓唉聲嘆氣:“可別說了,我爺爺根本不會當老師!小時候就是,我已經算挺聰明的了,他還天天嫌棄我。搞得不知道的人都以為是‘好竹出歹筍’了,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到現在還有些老鄰居退休了之後拿我當例子,說只要努力就能成功,像邵凡小時候那樣笨,長大都能當老師,簡直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麥秋發現了,熟了以後,邵凡師兄就有點不要形象了,不過她還是要形象的:“那也是你爺爺疼你,小本本上沒少記你的名字吧?”

她這麽一說,邵凡明明很高興,表面上卻矜持的抿唇一笑,裝模作樣地唉聲嘆氣:“唉,就那樣兒吧,誰讓我是他孫子呢,我不讓着他誰讓着他。”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教,一個學,中間時不時的聊聊爺爺,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麥秋覺得邵凡應該很久沒有和人聊過他爺爺了,所以這幾天練着練着,話題經常不知不覺得就會拐到明明毫不相幹的林非波身上。

“小時候我爸媽天天忙工作,沒人照顧我爺,請的工人全被老頭趕走了,沒辦法只好讓我看着我爺。我的天呢,我爺天天第一句話就是,這誰家小孩兒?趕緊回家啊。我懷疑我爸就是從小這麽被嫌棄到大的,所以看我被折磨他老開心了。”邵凡嘴角帶笑地說。

麥秋自己從小就沒有爺爺,她連自己爺爺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不過她還挺能理解邵凡的想法的,如果她也有個林非波這樣的爺爺,有着這樣的童年,她應該也會想把自己的爺爺挂在嘴邊。

何況,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沒有人肯聽他說爺爺了。

邵凡每次說的時候,系統就在旁邊抹眼淚,哭得那叫一個慘兮兮。麥秋後來問起,系統說它的職責就是培養人才,振興演藝界。所以其實自從林非波開始發病,它就不得不要離開了,只是林非波一直堅持演戲,它拖延了很久,直到陳容青出現。

系統說它讨厭陳容青,到現在也讨厭他。

“我記得有一回,爺爺教我演戲,說假裝地上有只貓,大概這麽大,”邵凡兩只手放寬,又放長,形象地比劃出一個空間:“我說這不是豬嗎?哪有貓這麽大的?反正我沒見過。爺爺就很生氣,說我沒見識,告訴我那是橘貓,這麽胖的才好養活。”

麥秋看着差不多大小的系統樂了半天,又聽邵凡說:“等我上學時問同學和老師,人家說沒有這麽大的貓。我回家就跟爺爺轉達,他居然拿拐杖打我,還說要幫橘貓出氣……你說說,我在他眼裏連只想象的貓都不如,人生真是艱難的不行,長這麽大多不容易。”

不遠處趴在腳邊的系統扭扭捏捏地變了蘿莉音:“就是貓嘛,人家是可愛的小貓咪!”

已經開始習慣系統這麽戲精的麥秋:“……”行吧,你高興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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