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六個前男友
聽聞這話, 黎諄諄提起來的心髒倏而放回了原位。只要他不拆她的臺,她并不在意他說自己是被狗咬了,還是被驢踢了。
她盡可能讓自己的走路姿勢看起來正常, 慢慢走到他身邊, 握住他的手臂看了看:“表哥下次可要小心些, 你看這咬的鮮血淋漓, 多吓人。”
南宮導默了一瞬,哂道:“表妹教訓的是,我下次一定小心。”
他不知有意無意, 在齒間加重了‘下次’二字。原本黎諄諄也只是順應着他的話随口關心一句,可這話到了他嘴裏,便多了一層暧.昧不清的意味。
還想有下次?他想得美!
黎諄諄不再理會他,從儲物镯中掏出了荀夫人先前給她的荀家老宅布防圖。
她簡單解釋了一下躺在蓮花宮殿入口不遠處,樣貌與她一模一樣卻失去生命的那人是被黑衣人暗殺的蕭彌。
只是黎諄諄省略了一些細節, 并随口捏造了些莫須有的事情——譬如蕭彌思念師姐成心疾,竟是先給她酒中下毒, 再用術法将自己變成師姐的模樣, 如同變态般暗中尾随了她,忽然出現在私泉當中意圖不軌。
巧恰此時, 鹿鳴山掌門派出殺手通過私泉內的暗道闖了進來,她驚吓之餘潛進泉底藏身, 待她重新出來時, 蕭彌已是被殺手誤認是她斃命了。
她說得有模有樣, 張淮之對此深信不疑,而南宮導卻似笑非笑看着她。
黎諄諄不過是欺負死人不會開口說話罷了, 那蕭彌到底是自己變成了她的模樣, 還是被她暗算, 榨幹了利用價值後,又借着鹿鳴山掌門的手将他除害了?
此時倒是将自己摘得幹淨,好似蕭彌的死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一般。
最可笑的是,盡管她說的話根本就經不起推敲,偏偏張淮之不去推敲,她說是什麽便信什麽。
黎諄諄解釋完起因經過,便将荀夫人給的布防圖展開,手指在那布防圖上畫圈的地方敲了敲:“此時鹿鳴山掌門他們定是以為我已經死了,或許會放松些警惕。剛巧這私泉就建在關押鹿蜀一族的禁地旁,我想現在去救鹿蜀一族應該就是最好的時機。”
張淮之望着她:“諄諄,你才清醒過來,身子正是虛弱時……”他有些猶豫,就如黎諄諄所言,現在的确是個救人的好機會,可盡管如此,他還是會先考慮黎諄諄的身體狀況适不适合在此時去冒險。
黎諄諄道:“沒關系,我只是身體有些無力,不妨礙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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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夫人說荀家禁地之中,藏有最後十根凝元靈草,此物便是由鹿蜀一族鹿靈所制,已是将要絕跡于世。
黎諄諄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借着救人之名,拿到藏在禁地中的凝元靈草罷了。
如今想要殺她的人太多,不說鹿鳴山掌門,便是魏離,天山掌門花悲,還有那不知所蹤的黎望……她總要有些自保之力。
十根凝元靈草足夠她造出一個假元神來,屆時她從張淮之身上獲取到的靈力,便不會再轉瞬即逝,而是可以存儲到假元神裏,留着之後慢慢用。
黎諄諄只需要用這假元神撐到宗門大比之後,待她拿到張淮之修煉到大乘期的元神,便不用再為自己的性命安危,而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了。
見黎諄諄堅持,張淮之只好點頭應允:“那我們現在便去。”
雖然她嘴上說着只是身體無力,但走起路來腿都在打顫。南宮導乜了她一眼,倏而上前走了一步,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自然,以至于黎諄諄和張淮之都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往日黎諄諄腳底磨出了泡,上山走路都是南宮導背着,張淮之看着也沒什麽感覺,只當是哥哥背着妹妹,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自從南宮導在幻境中挺身而出,吹響鳥哨後,又當着張淮之的面向她表了白,他再去親近黎諄諄,落在張淮之眼中便仿佛變了味道。
南宮導不再單純是黎諄諄的表哥,他更是一個成年男子,是一個同樣愛慕着黎諄諄的情敵。
在想到‘情敵’二字時,張淮之似乎一下理解了往日南宮導對他時不時的反常和苛刻——大抵就是南宮導将他當做了情敵。
便如同此時,他看到南宮導将黎諄諄打橫抱着摟在懷裏,心底便微微泛酸,喉嚨發堵,總覺得哪裏不舒服。
“表哥,我可以自己走……”說是這樣說,黎諄諄卻絲毫沒有要下去的意思。
有人願意做她的代步工具,那便是再好不過了,她何必非要勉強自己。
她在南宮導懷裏調整了一下姿勢,正準備推诿兩句就順從了他,便聽見張淮之道:“南宮大哥,你手上有傷……我來抱着諄諄便是。”
張淮之伸手來接,南宮導卻沒将她交出去,他視線落在張淮之心口的位置:“若說有傷,你身前背後的箭傷要比我嚴重……”
“再者,黎諄諄是我表妹,我家中家教森嚴,你與我表妹未成婚之前,還是應該保持些距離,以免落人話柄,讓人在背後亂嚼舌根子。”
黎諄諄聽着南宮導大言不慚的話,心底一聲冷笑——家教森嚴,保持距離?他明知她還需要利用張淮之獲取靈力,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種話來?
她想着想着,忽而神情一頓,緩緩眯起眼來,用着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看向南宮導。
張淮之先前為什麽要拍暈自己?
若他真覺得她是走火入魔,便應該想辦法幫她壓制心魔,而不是将自己拍暈。
這是不是從側面證明他其實知道她是中了媚毒,他是怕自己忍不住對她做出什麽,以防萬一便拍暈了自己?
張淮之何至于隐忍至此?
難不成是南宮導之前跟張淮之說過什麽?
果然,下一瞬黎諄諄聽見張淮之道:“這話諄諄同我說過,我自是會銘記于心,不會讓諄諄落人口舌,受人非議。”
黎諄諄:“……”
她垂在南宮導身側地手臂微微繃緊,兩指不動聲色地掐住他腰間的肉:“表哥,我說過這話嗎?”
那‘表哥’二字,幾乎是從她牙縫中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着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照理來說神仙醉有傳染性,張淮之受到神仙醉的影響,再由她稍微主動些,此事便已是板上釘釘。
偏偏先前南宮導與她互換身體時,曾趁她不曾注意,用着她的身體,以她的口吻警告過張淮之。
她就說張淮之為什麽要拍暈自己,白白讓她遭了一次罪不說,末了沒有與張淮之生米煮成熟飯,倒是便宜了南宮導。
面對黎諄諄隐忍的怒氣,南宮導卻顯得異常平靜,他面不改色道:“我又不是你,我怎麽知道你說沒說過。”
“……”她手上止不住又用了些力,南宮導任由她掐着,除了皺了皺眉,甚至連要阻止她的意思都沒有。
他語氣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先不說過去的事了,如今時辰不早,你不是要去救鹿蜀一族的族人?”
黎諄諄深吸了一口氣。
“淮之哥哥,上次我說得都是氣話。”她氣得不想理他,只能盡量挽回自己的損失,對着張淮之道,“道侶也好,夫妻也好,我已經認定了你,便是非你不可。”
黎諄諄從來不吝啬甜言蜜語,更是尤為擅長給男人畫餅。不單是女子喜歡聽海誓山盟,在暧.昧上頭的時候,男子也一樣昏頭昏腦。
方才還心口窒悶的張淮之,聽到此言,卻是連呼吸都通順了不少。
少年唇畔揚着清淺的笑意,也不跟南宮導争了,輕輕點頭:“我知你心意。”
南宮導眸色一沉,抱着她朝蓮花宮殿的殿門處走去,剛擡腳踢開了宮門,卻被黎諄諄攔住:“從暗道裏走……”
冷風從門縫裏打着轉吹了進來,吹散了缭繞在周身的白霧,黎諄諄話未說完,倏而低頭打了個噴嚏。
南宮導垂眸看着她鬓間潮濕的烏發一縷縷垂在頸窩,那臉頰和鼻尖微微發紅的樣子,竟是有些楚楚可憐。
明明先前他便清楚黎諄諄接近張淮之的目的,可當他看到她對着張淮之做出親密的舉動,說出親近的話語,他仍是會莫名存氣。
他恨不得丢下她,再也不管她的死活,又清楚即便他真的這樣做了,她也不會在乎。便如同上一次在慶陰廟內,他說要離開,她就毫不猶豫地擦了圈。
南宮導知道,這一趟黎諄諄召喚他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他現在于她而言,再一次失去了利用價值。
或許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在她眼中還不如一顆低階靈石重要。若不是他拿捏着她的把柄,用她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身體威脅她,她怕是早就将地上的圈擦掉,送他回現代了。
想着想着,南宮導卻是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來。
這般算起來,他還不如張淮之這個蠢蛋,最起碼張淮之是毫無所知地被她利用,不過是受黎諄諄蒙騙才喜歡她。
而他清清楚楚知道她是怎樣陰險狡詐,虛僞無情的女人,仍是一次次甘之若饴,踏進她設下的陷阱。
在黎諄諄連續打了三個噴嚏後,南宮導回過神來,将殿門敞開的那一絲縫隙關上,一手托住她的身體,另一手從雕花镂空的架子上,取了一塊狐貍絨毛毯搭在了她身上。
她怔了一下,聽見他冷淡的嗓音響起:“暗道在哪裏?”
黎諄諄拿出布防圖看了一眼,指着蓮花宮殿立起的花瓣之一:“看位置應該在這附近。”
布防圖顯然是荀夫人自己手繪出來的,她将禁地附近的建築物都巨細無比标注了出來,并且每一處何時會增添侍衛,何時會輪班更換侍衛,亦是一一進行标注。
他們可以通過暗道離開私泉,若是幸運的話,這個時間或許碰不見侍衛。
南宮導按照她所言,擡腳在花瓣上踢了兩下,很快便找尋到了私泉內暗藏的地道。
只聽見‘咔嚓’一聲輕響,那金黃色的花瓣向內收縮而去,将黑漆漆的底下暗道現了出來。
暗道內不同于私泉之外的輝煌華麗,一邁步進去便能嗅到陰冷潮濕的腐味,像是爛在下水道裏老鼠屍體發臭的味道。
張淮之緊跟在南宮導身後,低低道了一聲:“諄諄,若是害怕就閉上眼。”
黎諄諄應了一聲,擡首就對上南宮導黑漆漆的眸。即便是在陰暗的環境裏,湊得近了,她亦是能看清楚他眸底的晦暗,那直勾勾的眼神讓人惶恐。
她卻不怎麽怕他,腦袋輕輕倚在他的胸膛上,垂下的小手不知何時貼在了他的身前,尾指慢悠悠地勾起一縷鴉發,放在指尖把玩。
四下漆黑無光,近乎半步之外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路,南宮導足下卻依舊穩當。只是心跳似乎不自覺地加了速,吐出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暗道中顯得尤為渾重。
黎諄諄察覺到他心口砰砰有力的躍動,挑起眉來,頓時起了報複心。
越往前走,便越是什麽都看不清,她摸着黑将手掌伸到他頸上,從鎖骨中間微微凹陷的小窩一路向上,拂過喉結,劃過下颌,指腹一寸寸游離到他唇畔上。
南宮導身體似是微微僵硬,顯然是沒想到她這麽大膽子,明知道他身後就是張淮之,竟還敢如此待他。
四下實在是太黑,黑到她就在他懷裏,他卻也看不清楚她的臉龐,只隐約看到黑炯炯的眸光。
越是在這種相對密閉且黑暗的環境中,人體的各處感官便越是敏銳,他勉強騰出一只手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掌,而後便感覺到她另一只手朝着反方向而去。
黎諄諄隔着薄薄的布料攥住了南宮導,掌心倏而攏住。這近乎挑釁的舉動,令他頓住了腳步。
他張口要警告她,薄唇微啓,卻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他皺了皺眉,聽到身後傳來張淮之的聲音:“南宮大哥,你怎麽停住了?”
張淮之撞上了他的後背,南宮導盯着黎諄諄黑暗中臉龐的輪廓看着,他看不清楚她的臉,卻聽到她輕軟的嗓音:“淮之哥哥小心些,前面的路又黑又窄,不好走。”
她一邊說着話,還不忘一邊分出心來,指間用着不同的力道收攏,張開。
黎諄諄不怕南宮導說話,她一早就摸出一張噤聲符來,趁他不備之時貼在了他身上。
那張符本是為蕭彌準備,怕是蕭彌頂着她的臉龐,在打鬥過程中一開口便漏了餡。但鹿鳴山掌門派來的殺手來得太快,她沒來得及給蕭彌用上,現在用在南宮導身上也不算浪費。
黎諄諄便是有意報複他,讓他胡亂用她的身體說話,壞了她精心準備了許久的計劃。
如今便讓他感受一下想說話又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南宮導大抵察覺出了她的意圖,騰出手來捉住她的手,她便換一只手繼續迎上去攥住,在狐貍毛毯下胡作非為。
幾次下來,他阖了阖眼,有些無奈地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不再理會她的幹擾,邁步繼續往前走去。
這條暗道總有走完的時候,只要她不嫌走出去後,讓張淮之看到……她不怕丢人,他又有什麽忍不了的?
想是這樣想,接下來的路卻顯得尤為漫長艱難。
南宮導的步伐越來越慢,額間滲出薄薄的汗水來,唇齒間吐出的氣息卻滾滾發沉。偏偏他張開嘴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仿佛一個啞巴。
直至他又停住了腳步,身體瞬地一僵,汗水凝成一大顆沿着下颌滴了下去。
黎諄諄掌下的玄袍布料莫名被浸透了,她倏而一下愣住了。這是……什麽情況?
她動作頓了頓,緩緩收回手來,拇指在食指上撚了一下,黏膩的觸感令她蹙起眉來。
黎諄諄知道南宮導這具軀殼定力差,卻沒想到方才在蓮花宮殿內已是有過三次,竟是還能……她在心底罵了一聲,嫌棄地甩了甩手,将識海中的系統欄調了出來,連價格也顧不上看了,找到一包濕紙巾便兌換了出來。
南宮導直勾勾看着她,喉頭滾了一下,隐約聽到濕紙巾包裝紙發出來的嘩啦聲。
他嗅到空氣中夾雜在腐朽氣息中的一絲異味,耳尖滾燙地發紅,卻強裝鎮定地繼續向前走去。
待到他們走出那片漆黑的暗道時,已是片刻之後。黎諄諄一出去便從他懷裏掙紮了下去,卻依舊沒有要給他解開噤聲符的意思。
南宮導此時已是恢複了正常心率,只是貼着身上的衣袍又黏又濕,這讓他有些不适。
他折回暗道去,動作麻利地換了身幹淨的衣袍。待他重新出來,黎諄諄已是拿着布防圖和張淮之走遠了。
荀家老宅的禁地處在蓮花宮殿的正南方,說是禁地,其實就是一處鎖妖塔。
鎖妖塔共有十八層,剛好對應着地府的十八層地獄,塔外未有一人看守,仰頭望去塔內燈火通明。
“我聽聞過這鎖妖塔,此處鎮壓着鹿鳴山幾千年來抓住的妖怪……”張淮之低聲道,“傳言每一層塔內都有數百邪祟妖魂,越往上塔層鎮壓的妖怪便越是厲害。”
黎諄諄點頭:“難怪無人看守了。”
這般兇險之地,便是有人闖進來也要被邪祟妖魂撕咬斃命。
想不到荀氏家主竟是将凝元靈草和鹿蜀一族的族人安置在此地,那他需要凝元靈草時要怎麽進去,難不成也要一層層闖上去?
黎諄諄盯着手中的布防圖,蹙起眉沉思起來。
荀夫人應該從未進過鎖妖塔,布防圖上只标注了鎖妖塔的位置,但塔內的情況卻是一無所知。
既然荀夫人将布防圖交到她手中,這便意味着荀夫人認為她有能力找到鹿蜀一族的族人所在……也就是說,一定還有更簡單,可以直接抵達鹿蜀族人那一層的辦法。
黎諄諄回憶起魏離曾在幻境中說過的話,想着想着,她忽而擡首:“陣法,這裏或許布有陣法!”
便如同荀氏家主用來鎮壓君懷曾經所部署的陣法,這鎖妖塔外怕是也有陣法。
不明所以的人直接闖進去便是死路一條,但荀氏家主來時,他便會通過移動陣眼,直接抵達鹿蜀一族族人被關押的地方。
幾乎是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南宮導從她手中奪過布防圖,只看了兩眼,便拿着布防圖朝鎖妖塔前巨大的貔貅石像走去。
辟邪所用的貔貅石像雕刻的栩栩餘生,神似虎頭的貔貅口中銜着一顆玉石珠子,碧綠色的珠子滾圓,他将手伸進了貔貅嘴裏,握住玉石珠子向右移了三寸。
黎諄諄還未反應過來,眼前的景象已是發生了變幻。原本燈火通明的鎖妖塔變得灰撲撲不起眼,只第九層亮着微弱的光芒,而塔外不知何時多了一架紙疊的雲梯,像是電梯一般向上緩緩移動,直通九層。
她怔了一下,朝着南宮導看去。他卻已經拿着布防圖踩上雲梯,不多時便升到了半空中。
黎諄諄上次在客棧中,便見識過南宮導破陣法結界的能力了,但他哪裏有這樣的好心,默不作聲便将這陣法破了出來?
她狐疑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猶豫過後,還是跟了上去。
張淮之知道黎諄諄恐高,便站在她身後,将手臂伸直讓她攥着:“不要往下看,等到了我會叫你。”
她依言閉上眼睛,雲梯滾動地速度極快,不過呼吸之間,已是抵達了九層妖塔上。
張淮之喚了她一聲,托住她的身子讓她抓住妖塔上的窗戶口,即便黎諄諄根本沒往下看,腿腳還是忍不住打顫,死死抓住窗戶的手臂也在發抖。
她不上不下卡在了窗戶口,想用力也用不上,張淮之怕她掉下去,便伸手攥住了她的腿:“諄諄,踩着我肩膀上去。”
黎諄諄腦海中不斷翻滾着她八年前從廢鋼廠高樓上被南宮丞推下去的那一幕,摔斷的骨頭紮破了她的內髒,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盡管只有短短一瞬,卻足以讓人銘記一生。
她本就渾身無力,又不敢往下看,別說是踩着張淮之的肩膀了,她站在雲梯上都站不穩。
這九層妖塔足有十幾米高,黎諄諄一想到腳下除了雲梯外毫無防護,嗓子眼裏便開始泛酸水,緊張地好似随時都會幹嘔出來。
正當她繃緊了全身,一言不發時,手臂忽而一緊,緊接着整個人便從鎖妖塔的窗口外被提了進去。
黎諄諄落地的那一剎,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趴在昏暗的鎖妖塔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每一口呼出氣息的尾音都帶着顫音。
南宮導迎着月光看向她。
他仍是說不出話來,只是在看到她因畏高而緊張到渾身發抖的樣子時,心髒似是被什麽猛地攥住,又疼又澀。
他的思緒仿佛一下被拉扯回八年前。
南宮丞綁架了黎諄諄後,曾給南宮導打過勒索電話,他要求南宮導不準報警,準備好五千萬的現金,按照他的要求投放在指定的地點。
但南宮導挂斷電話後,轉手就撥打了報警電話。
也正是因為他這個舉動,刺激到了南宮丞,讓南宮丞在走投無路之下,對黎諄諄生出極端的報複之心。
過去的八年中,南宮導也曾無數次思考過他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他知道南宮丞走投無路是為了錢,或許他沒有撥通那個報警電話,南宮丞也不會對黎諄諄下死手。
但思考歸思考,他始終沒有後悔過——他一向不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
他總覺得,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只要他問心無愧,便沒什麽可後悔自責的。
然而此時此刻,南宮導看着月光下抖如糠篩的黎諄諄,他知道,他後悔了。
作者有話說:
抱住小可愛親一大口~感謝小可愛們對甜菜的支持~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