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衍不理會周以光的坦蕩與表白,手順着他的脖頸一路向下,落在心髒的位置。

手指摩挲而過,心跳的有點快。

指甲刺破皮膚,周以光臉上帶着期待和沉溺。

精純的內力在手上運轉,已經淺淺觸碰到心髒,只要輕輕用力,就能挖心取血,延續他在人間逗留的日子。長生,長生啊,周衍還在等待着他缺失的東西。

身下俊美的少年命懸一線,側臉蒼白,眼睛裏卻蒙着氤氲的霧,眼眶有點紅紅的,周身赤條條毫無保留,周衍清楚地看到了少年身體的變化。

周衍忽然改變主意,松了手,讓那顆心繼續原原本本停在它該呆的地方。

“還真是個瘋子。”

随着周衍松手,少年支撐不住,摔在地上,釋放出來,然後暈倒過去,眉心點點春色。

莫非片刻歡好也值得以命相搏?生死一線又何來歡愉呢?瘋子。

周衍那天沒殺人,把周以光豢養在別處,還給了他衣服。對于這一破天荒的行徑,大家衆說紛纭。

再後來,天子之怒,流血千裏。

因為三天以後,周以光逃了。

周以光在宮內舉目無親,在宮外更是沒有一星半點的親故,娘親嫌他拖累,生下他便抛棄他。不久之後,自己也因病撒手人寰。還有誰能幫他逃走呢?

當天當值的所有侍衛聽差宮娥小厮都被抓來問話,得知是一名宮娥,看着孩子可憐見的,偏生長的這樣美,不忍他就這樣斷送了性命。竟然趁周以光昏迷,将他藏在出宮采買的馬車裏,與那些絲綢錦緞混在一起,帶出宮去。

宮娥路遇一奇人,抱走孩子并承諾安全。

宮娥收拾細軟準備遁逃他鄉投奔親戚的時候,被全城搜捕的侍衛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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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娥真的不知那位須發斑白的高人将周以光帶去哪裏,侍衛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最後侍衛不忍殺死這名心地善良的宮娥,待她逃遁之後,向上禀報謊稱此女已将暴斃。侍衛找來亂葬崗新死的女屍用草席掩蓋着以假亂真,事已至此,皇帝無心去探究那具死屍的真假,也就不再追究。

于是線索就這樣斷了,沒人能查到周以光的下落。

****

想到這裏,周衍輾轉反側,煩躁難耐。

周衍不知道的是,周以光出逃的這三年,竟然一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二十四樓當起了琴師。

對于那位須發斑白的奇人,再也無人提起。

而之所以朝廷三年都不曾查到,是因為二十四樓的事,就連朝廷也不能輕易插手。

二十四樓遺世獨立,那是廟堂之高與江湖之遠的分界線。

江湖與朝廷的關系錯綜複雜,不僅僅是簡單的對立而已。一個皇帝的對手,除了錯綜複雜的番邦戰和關系,就是他手下的官僚團體。而江湖勢力若能牽制幾分這些朝野朋黨,便恰好達到一個治世的平衡。

江湖勢力與朝廷朋黨争執不休,二十四樓永遠都只是收錢辦事,兩不相幫。

況且二十四樓收斂天下情報,朝廷不知道的事,多了去。無論那一方,都不敢随意開罪二十四樓。

可周以光近日在二十四樓飛簪殺死新派劍客岳瀾一事,在江湖聲名鵲起。

江湖上的響聲,朝廷都密切聽着呢。

于是聽到了周以光這個名字。

周衍最煩躁難耐之時,侍衛将剛剛得知的推斷禀報給周衍:“這三年以來,周以光可能,一直在二十四樓當着頭牌琴師,風流快活。”

周衍心頭火起,任是刻意壓制着周身的怒氣,還是震碎了殿前四顆夜明珠。

面色凝重的帝王沉聲道:“把他抓回來。”

小侍衛正經歷着他人生中最大的考驗:對盛怒之下的主子說不。

“主上,二十四樓的事,我們不方便插手。”

侍衛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萬幸他還活着。

“去給二十四樓遞上拜帖,我要,以上陵國的名義,宴邀他們的頭牌。告訴周以光,我行宮的桂花樹下,埋着一壇三年的女兒紅。不是什麽好酒,願不願意來随他。”

侍衛只管傳話,一溜煙跑了,心想哪個會來送死。

周衍覺得,當年祭臺上,少年眼中流露出的情意不假。

****

周以光正坐在涼亭中撫琴,指風飛動,葉落無痕。撫琴時凝神屏息,最适合調養內力。

周以光也是個拿劍的人,卻不常帶劍在身邊。他覺得那些冷兵器,太過不近人情,總比不過這些花花葉葉,溫柔至極,照樣能殺人。

可碰上值得敬重的對手,他就會把劍拿出來,好好過幾招。

但他練的劍招是個殘本,本應是《天命無極》,樓主只給了他《天命》那一卷,告訴他“無極”要等到他練成了天命,自行去取。

“無極”不是劍招,而是劍意。這劍意正出自周衍之手,巧得很。

周衍,三年不見。

三年之後的今天,我是不是有實力與你一戰呢?恐怕還差的有點遠,但我有點等不及了呢。

至少也得平起平坐吧。

誰曾想周以光練這名動江湖的天命劍法,就是為了簡簡單單談個戀愛。

周以光天性懶散,但是唯獨在武功的修煉上特別苛責自己。沒辦法,誰讓他愛的人總想殺他呢,談戀愛不容易。

可心中那份蓬勃的愛意和熱切的渴望,究竟從何而來?與生俱來,他想不明白,也壓抑不住。

思緒翻飛,周以光指尖的調子愈漸高昂倏忽又急轉直下,“啪”的一聲,琴弦斷掉一根,琴聲戛然而止。

“誰?”

周以光注意到涼亭後面似乎有人聲窸動。

一個穿着淺黃色襦裙的女孩從涼亭後面走出來,是個新來的小厮。周以光好像對她有點印象,挺伶俐的一個小姑娘,經常跟在主管身邊伺候着。

小姑娘欠身道:“主管托我把這個拜帖交給你,說是宮裏派人遞過來的,叫你慎重考慮。”

“那人還讓我帶了一句話給你,他說主人行宮的桂花樹下,還埋着一壇三年的女兒紅。不是什麽好酒,來不來随你。”

小姑娘一五一十地複述着侍衛的話,把拜帖遞到周以光手裏。

三年的女兒紅嗎?

三年的韬光養晦。

周以光接過拜帖,心頭顫動,神色卻一如往常,刻意去壓抑心中的驚駭,一向沉默少言的周公子,竟開口打趣起別人:“帶話就帶話,你躲在那裏遲遲不出來是為什麽?”

小姑娘禮數周全,實話實說:“我怕打擾公子彈琴,壞了你的雅興,所以就在一旁候着。”

周以光笑道:“哪來的什麽雅興,都是些淫詞豔曲罷了。”

小姑娘紅着臉走開了,周以光收起調笑,小心翼翼地把拜帖打開。

是那個人親筆題寫,周以光湊近一點,聞了聞那沁人心脾的墨香。

當然要去,怎能不去,樓主還等着,我把“無極”的劍意帶回來呢。

而且現在,就算我打不過你,保命的本事總還算有的。

****

二十四樓有一密室,管弦絲竹亂人心,恍惚中,周以光忘了自己是何時走進來的。

【系統提示:玩家您好,歡迎來到快穿世界。您的身份,周以光,記憶熟悉完畢。】

【系統提示:您已綁定時間序列的第一個世界,坐标上陵古國。】

【系統提示:您已綁定上陵古國世界的第一個任務:取得“無極”劍意,帶回二十四樓。】

【系統提示:二十四樓的東西,您可随意取用,可能對您有所幫助。】

二十四樓的樓主,根本不是人,它是個快穿系統。

四條消息接連閃現在黑洞洞的石室裏,篆體金字閃着幽微的金光。周以光剛剛把這幾個字記住,它們就消失不見。

周以光發現自己站在二十四樓最上層的一間石室裏,滿壁畫像,令人費解。

這些畫像非常黯淡,石室中光線本就不好,畫像上的內容很難一眼看清。

對石壁上的畫像,來不及仔細考量,因為他反應過來,之前種種,應該是這個身體部分記憶的重現。

他記起來,自己好像已經在快穿系統中浸淫多年,貌似是個老玩家。

剛剛的一切,原來都是宿主的記憶啊。可是一想到周衍,心中翻湧的情感卻異常真實。仿佛那不是宿主的情感,原原本本就是自己的情感。

他接受了這個世界的指派,但是除了系統指派的記憶,他什麽也不記得。

只知道現在自己正在快穿世界裏,自己來自其它時代,那裏很不同,只有完成任務,才能回到現實世界。當然系統給他開了挂,如果自己不小心死掉就算強行退出,也能回到現實世界,頂多達不成心願,但不會出現危險。

莫非自己接受指派,是有什麽心願嗎?

他大概對現實社會的時代背景還有些印象,卻全然忘記自己在現實社會的歸屬,更忘記自己進入任務的理由。

一會兒是要去......赴宴嗎?

怎麽剛剛熟悉完記憶,就要去送死了。

不過還好,根據經驗,就算在快穿世界裏死了,也不會有所影響,他還會回到現實社會,所以問題不大。

不得不說,這個身體與他的契合度,高的驚人。過完前半段的記憶,這脾氣也很合胃口。按理說一個其它時代的選手魂穿到上陵古國,肯定會有違和的感覺。

但是周以光沒有,他入戲很快。

很奇怪,無論是系統給出的世界梗概,還是自己親身代入的回憶,都過于真實。好像那些事情,曾經真的真真切切發生過自己身上一樣。

算了,現在沒時間考慮那麽多。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任務,一看就有強行下線的風險。這個後來人覺得,剛剛記憶中的周以光,覺得自己在周衍面前可以保命,那絕對是,高估自己。

可是,想要拿到“無極”劍意,就必須赴宴。

既然已經收下拜帖,不如循着酒香,送上門去。也算,順遂原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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