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音有着穿透心神的魔力,倒也算不上妖媚蠱惑,反而是異常親切,只是誠懇地想讓你做一個決定而已。

“張子裕,你又為何佩劍?”

“前輩,我也想斬盡天下不平之事。”

“但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沒有這個資質。劍道難修,你又何必自讨苦吃?不如學些拳腳,遇到鄉野歹人尚有自保之力。”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沒有這個資質。

少時的回憶一幕幕重現在眼前,那些游俠的傳說,那些他所敬佩的人,都是強者,都有着驚才豔豔的天賦,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而是他也幻想過,憑借自己的努力,有朝一日自己站在武林巅峰,恣睢肆意,斬盡天下不平事,受衆人敬仰。那是一個在少年心中紮根已久的夢想,熱血不減當年,想想就令人心旌搖曳。

但事實不如人意,自己并不是練武的那塊料,根骨不佳,四處拜師無門,處處碰壁。正因如此,病急亂投醫,此次拜山上和門,處處驚現,還差點丢了性命。

又想起來,自己無論如何努力,因為根骨不佳,總是被吊兒郎當的習武的同齡人遠遠甩開,心中不免酸澀。兒時也沒少因為這個,受人的冷眼與奚落。

若是神隐秘境真有化腐朽為神奇之能,若是我真能成為一代大俠留名于江湖,百年之後還能被世人傳頌,該多好啊。

而張子裕對眼前的一切都不懷疑,都是真的。

張子裕慢慢移動僵硬的右手,懸空的手從西南的十字格上方緩緩移動至西北方位的十字格。将要落下之時,在地宮中周以光的一言一行跑馬燈一樣在他腦海裏翻飛而過......

“不可,此舉,不義。”

周以光是個強者,卻沒因為他是個白家子就看不起他。

在竹林中,遇到危險時,他總是讓自己躲在最後面。

石門快要落下的時候,周以光毫不猶豫把最後逃生的機會讓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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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道不同,扪心自問,周以光對得起自己。

所以,自己現在在做什麽?

一念至此,張子裕不再猶豫,拿着棋子的手迅速又偏離西北,啪的一聲,棋子落于西南位置的十字格上面。

塵埃落定,張子裕的神識從神隐秘境中退出來,眨眨眼睛,黑白縱橫的時間徹底消失,自己眼前還是那兩個花白胡須的仙人。

張子裕臉上帶着苦澀,神隐秘境,真的消失了吧。唉,可遇而不可求啊,但也沒有辦法,如果真的選擇秘境認主,而置周以光他們的生死于不顧的話,恐怕自己這一生都會良心不安,為心魔所擾,不得痛快。

仙人颔首而笑,突然棋盤秘境開始搖晃不止。

張子裕驚慌失措,“這是怎麽了?”

兩位仙人只是笑而不答,他們的面容也漸漸模糊淡去,變得越來越透明,他們漸漸與手中的黑白子化作兩道虛影,一黑一白。

張子裕伸手去摸,兩道虛影忽然化作兩枚溫潤如玉的棋子,一黑一白,落在他的手心。這兩位仙人,竟是棋局之中的黑白子所化。

等到這一陣天搖地晃結束之後,黑白縱橫的秘境忽然再次顯現,棋盤秘境的枝枝葉葉也沒消失,氣盤秘境與神隐之境重疊了。神隐環境不再只有黑白縱橫,多了些生機,爛柯之樹開出新的花骨朵,遠山之巅生出新綠。

天音又起:“神隐之境此刻正式認主,你把意識凝聚在這兩枚黑白子上,便可進入。”

忽而身邊的一切景色全部遠去,一陣眩暈之後,張子裕放在自己又站在石門之外了。若不是那兩枚溫涼的黑白子還被他握在手心,他都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大夢一場。

擡頭看看天,日頭偏西,已經是下午了。晃動一下脖子,腿部也傳來酸脹的感覺,自己竟然在這裏站了接近一天一夜。

又看看手中的黑白子,嗯,一切都是真的。

等等?不對!

自己剛剛的選擇明明是落子西南,讓石門打開,救周以光他們出來,怎麽突然,秘境認主了呢?

這不對,那周以光他們怎麽辦?不是只能二選一嗎?

張子裕還沒來得及喜悅,臉上浮現焦急之色。忽然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石門轟隆隆緩緩向上擡起。

神隐認主,石門要打開了,周以光他們也将得救。

張子裕展開手心看了看那兩顆溫潤如玉的棋子,恍然大悟,原來都是考驗。

“若是我當初棄你們于不顧,恐怕一切都是一場空。”

張子裕對着緩緩擡起的石門抱拳:“別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山長水遠,各自珍重。”

張子裕傳承了神隐空間,随即閉關修煉。若幹年後,江湖中關于張子裕的傳聞,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

石門內,周以光跟周衍都感受到震顫,紛紛站起來。

“怎麽回事?”周以光面露疑色。

“門開了。”周衍陳述事實。

周以光向後看了一眼,

“哦。”

他們從石室走出來,雖然傍晚的光線并不強烈,但它們在暗處呆了太久,一時間還是有些不适應。

眯縫着眼,一邊觀察着石門之外的景色,一邊思索這石門為什麽突然打開了。

這邊已經是山後的陰坡,樹木大多生的低矮,岩石上生有苔藓,岩石的縫隙當中有流水淙淙,山澗不乏鳥鳴之聲,景致不錯。

上和門的院落建築,從這一面看不見,需要繞一圈,才能找到。

周以光深吸一口氣,伸了個懶腰,在石室裏憋了那麽久,終于能透口氣了,頓時覺得渾身舒爽。

周衍盯着石門邊緣的岩石,岩石的縫隙當中雜草叢生,比較旺盛的青草伸到石門的縫隙,被石門的一開一合碾壓成碎屑。看來這個石門許久都沒有關上過,這次應該是被他們誤觸機關才關上的。

周衍将手搭在四周的岩石上,發現自己的內力竟然無法探知岩石的結構,仿佛受到什麽阻隔一樣。

周以光走過來,看見周衍皺着眉頭:“有什麽問題嗎?”

周衍仿佛看出了什麽:“原來如此。”

“薄暮山蛇瘴叢生,風水極差,并不适合開宗立派,原來上和門在此地開宗立派,是為了這個。”

“什麽?”

周衍摸着岩石上粗粝的十字橫格,只露出一部分,橫格的全貌随着石門的打開,被藏在門框以上的岩層內。周衍若非早就知道神隐的說法,也不會往這方面想。

“神隐之局,就藏在這麽個地方。”

周以光身在二十四樓的時候,就聽說過神隐的傳說,神隐的棋盤跟無極的劍招,并稱天下雙絕。

那團黑色瘴氣,與神隐本是雙生之物,難怪這麽厲害。

“神隐竟然真的存在于世間。”周以光感嘆。

“可惜上和門占山這麽久都未得手,卻被張子裕捷足先登,得了神隐的傳承,我們才能被放出來。機緣巧合,不能說盡啊。”

“張子裕那小子,還挺有個性,這是他的機緣,也挺好。”

周衍雖然對張子裕沒意見,但是聽到周以光言語上向着張子裕,一番誇獎真心實意,就很不高興。

周衍冷着臉,語氣有點酸:“我怎麽覺得,人家有點看不上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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