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8章
夜都, 夜游地府,千盞冥燈,鬼王勢盛獨占九百盞, 餘下一百盞散落四方, 幽微的光剛剛能夠照亮整個陰界。
冥燈是夜游地府的唯一光源, 冥燈熄滅, 便是永夜。
周以光是鬼王最寵愛的小兒子,鬼王的九百盞冥燈, 其中八百盞都挂在周以光的大殿裏,供他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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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大事兒了,你知道嗎?”
周以光倚在荒野的草垛上,枕着手臂,喝個爛醉如泥, 身邊一堆酒壇子七歪八斜。
那人揪着周以光的衣襟,拼命搖晃, 希望他清醒一點。
那人的語氣當中略有不滿︰“喂,父王讓我叫你回去,我找了你好久,整個七大殿我都找過了。沒想到, 你竟躲在這荒郊野外喝酒。”
地府鬼王有三個兒子, 大兒子中規中矩懂事聽話,小兒子頑劣不堪不成氣候,二子前往虛妄之川游歷,至今未歸。
說話的那人不是別人, 正是周以光的哥哥, 鬼王的長子,周宇之。在衆鬼差眼中, 他是鬼王最得力的兒子,能當大任。雖不及小公子受寵,卻也混的風生水起。
周宇之從來都對他這個最小的弟弟不太滿意,憑什麽一樣是他的兒子,鬼王偏偏對周以光好到過分。果真,豔鬼,最善蠱惑人心。雖然做鬼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品種都是先天決定的,但是周宇之,就是瞧不起他這個弟弟。當然,他倆也是相看兩厭,平常慣以捉弄取笑對方為樂。
周以光皺着眉頭扯掉哥哥揪着自己衣襟的手︰“我乘涼呢,別碰我。”
眯着眼又灌下一大口酒,置氣一樣将喝空的酒壇子扔出好遠,酒壇子 辘 辘到另外一個草垛後面,剛好落在一個黑影的腳下。這個黑影在這裏躲着,誰也沒有發現。
周宇之一拍腦門兒,忘了,周以光不喜歡別人碰他。但是沒辦法,最近不太平,周以光在外面厮混太久,父王今天讓他無論如何也得把周以光帶回天光殿。
周宇之心裏嘀咕着︰“你這麽弱,發生點什麽意外,還要連累我。你倒是悠閑,不管不顧的,害我跟在你後面替你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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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殿是地府七大殿之一,也是周以光自己的家。全地府總共一千盞冥燈,其中八百盞都在周以光他家,周以光住的地方,是全地府最亮堂的地方,惹人妒忌。
于是周宇之只得隔着一段距離,好言相勸,一邊勸說一邊恐吓︰“最近出大事兒了,冥獄當中有一惡鬼逃脫,至今還在流竄。外面不安全,父王擔心你,讓我帶你回去呢。”
周以光擡擡眼皮︰“冥獄惡鬼?算什麽大事兒,行了我知道了,改天就回。”
周以光恐怕是整個夜游地府最弱的鬼,偏偏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的不得了。
提起冥獄之時,靈力較高的周宇之似乎察覺到某個草垛背後有什麽動靜,仔細察覺一番,卻什麽都捕捉到,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吧。
眯着眼還好說,周以光這一擡眼皮,入眼就是周宇之那一身藍不藍綠不綠的衣服,仿佛刺痛了周以光那雙金貴的眼楮,他又補上一句︰“阿彌陀佛,這身打扮,真醜。”
周宇之氣得想動手打鬼,卻拿他沒辦法,勸也勸不動,打也打不得。若是讓父王知道自己對他寶貝疙瘩一樣的老?動了粗,非得扒下他的一層皮來。實話說,就算父王不攔着,他也未必下得去手。
周以光他既然有一手氣死人的本事,就更有一手迷死人不償命的本事,有時候随便一句話,暖的你直竄心窩子。看不起歸看不起,進了一家門當了一家鬼,到底周宇之還是真心疼他的,當然,前提是周以光不與他争奪繼任鬼王之位。
周宇之略顯嚴肅︰“不行,你今天必須跟我回去。”
“冥獄當中出逃的惡鬼非同尋常,他們把人抓走,是要油煎火烹的。他們也許會吃了你,把骨頭一根一根拿出來,存着慢慢啃。你知道的,我們鬼通過吃掉對方,也能吸噬對方的靈力。”
“你有沒有聽說過,有的惡鬼會幻化自己的道場,一旦誤闖,就沒人救得了你。十年之前被降服的那只赤炎惡鬼,在自己的道場當中積蓄地熱岩漿,岩漿在一口玄鐵制成的大鍋當中燒的滾沸,竟然生出靈魂。岩漿活了,就要吃東西,它會吞噬一切。”
“赤炎用死的岩漿煉化活得惡魔,又從地府當中逮來其它小鬼,投喂進那口岩漿當中,三魂七魄都被焚化,死狀極其痛苦。”
“走吧,父王已經下了死命令......”
鬼這一生,何其波折。
所以做鬼,也是很危險的。
周以光耳根都要磨出繭子了︰“行,我跟你回去。”
他們兩個并排同行,周宇之就要以為自己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務了,結果一轉眼,周以光原地消失,無影無蹤。周以光明明修為不高,靈力淺薄,正常情況下肯定沒辦法從周宇之眼皮底下逃走。
“這小子從哪兒學的遁行術?”
周以光素日裏慣于到處鬼混,出沒于三教九流當中。遁形術,大概是從一群狐朋狗友魑魅魍魉那裏學的。
周宇之環顧四下空無一人的荒野,完蛋。
其實周以光并沒有跑太遠,随便找個草垛,躲到後面,隐去行跡,他的遁行術撐不了太久,就賭周宇之不會在此逗留。
周宇之果然沒再逗留,轉身離去的背影有些頹喪。一邊擔心回去挨罵,另一邊也很擔心周以光的安危,眉頭都快擰成麻繩了。周以光成功玩了一出燈下黑,成功脫身,溜之大吉。
周以光的遁形術還沒散掉,在這種狀态下,正常情況是不會被人看到的。可周以光的直覺告訴他有人正在看着他......
“不太應該啊......”
周宇之那塊狗皮膏藥明明都已經走遠了,這荒郊野嶺的,還會有其他鬼嗎?
周以光躲在草垛背後,眼看着周宇之走遠。一回頭吓一跳,自己身邊好像有一條黑影。揉揉眼楮,定楮細看,又什麽都沒有。低頭只看到自己腳邊,有一個空空的酒壇子,自己喝剩的。
周以光喝了點酒,自我感覺微醺而已,不算太醉。是我眼花了嗎?周以光踢了幾下腳邊的那個酒壇,确實什麽都沒有,連一點風吹草動都不見。
運轉靈力維持着遁形術對于靈力微弱的周以光來說,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松了勁兒,撤掉遁形術,苦惱的自言自語︰“啧,我這酒量,變淺了不少。”
“這才幾壇,看東西都眼花重影了。”
周以光的身形慢慢浮現,他耷着肩垂頭喪氣往前走,忽然......
“我操,你他媽是個什麽東西?”
他與一個黑影撞了個滿懷。黑影胸膛堅硬,撞了周以光一個七葷八素。
黑影漸漸實質化之後,一襲黑衣,幻化成一個眉目俊朗的男子,眼神冷冷地盯着周以光,面無表情,但是面相看起來有些兇狠。
周以光罵罵咧咧說完,也沒得到回應,醉眼看向那個黑影的臉,嗯,比周宇之那張苦臉好看多了。
周以光從撞上到現在,也沒松開那個黑影的手臂,他們挨得很近,周以光的鼻尖幾乎湊到那個黑影的胸膛上。除了自身攜帶的淡淡的酒氣,周以光似乎嗅到什麽清冷的味道。
似乎,死氣很重啊。
這是個什麽鬼 眼神這麽兇。
這眉目,實在好看。
微醺當中這一撞過後,周以光非但不松開他,反而攬得更緊,擡手撫摸那張俊朗的臉龐。觸手冰涼,與自己一樣涼。也對,鬼都是涼的。不涼,還不是鬼了呢。
“你是個......什麽鬼?”
懷中的黑影并不理他,周身冰冷的黑氣把兩人的體溫都拉低不少,周以光似乎聽到了黑影磨牙的聲音。
周以光肆無忌憚,連人家的來歷都沒搞明白,張嘴罵了人家,反手就上前調戲。
沒關系,反正人盡皆知,他是個豔鬼。風評差到不行,要不是老爹罩着,還不得人人喊打,沒什麽好在乎的。
可憐他恣睢輕狂了十幾年,也沒碰到個合眼的。有那麽幾個夜風撩人的夜晚,總是落得一腔欲|火,無處消解,挺難受的。難得眼前這副皮囊還算秀色可餐......
周以光揉捏這那黑影的下巴,眼中的觊觎之色暴露無遺。修身養性這麽多年,今天,周以光想開一次葷。
黑影這冷冷清清愛答不理的樣子,反而讓周以光更加起勁兒。
周以光挑起他的下巴,勾人的眼神盯着他那雙淡漠的眼楮︰“你能看穿我的遁形術。”
“挺厲害啊,打哪兒來?”
黑影不想搭理他,伸手別開那只捏住自己下巴的手,轉身要走。
一句話也不說,就想走?
周以光肯定不會輕易放他離開,自己在地府鬼混了這麽多年,敢用這個态度對待自己的鬼,他還沒見過。
愛到要死要活的有,恨得咬牙切齒的也有,用所有香火供着他的有,恨不能每天把他踩在地上唾棄的也有。但是唯獨今天這個态度,面無表情不理不睬,連句話也不說的,周以光至今也沒見過。
周以光覺得自己被無視了。
他的感覺沒有錯,他确實被無視了。
周以光趁他轉身之際抓住黑影的手腕,反身就把他壓在草垛上。用帶着侵犯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那個黑影皺了一下眉頭。
很好,知道皺眉了。
周以光用手肘抵着他的胸膛,也沒用靈力,只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帶着壞笑,審視他。
黑影的脖子往前掙了掙,卻沒掙脫開。喉結滾動,他是想說點什麽來着,比如他現在又渴又餓,想咬人。但是被關起來太久了,一時間忘記怎樣開口說話。
周以光盯着黑影的臉,黑影的視線卻一直落在周以光白皙的脖頸上。
“好渴啊。”黑影的喉結滾動。
忽然,黑影伸出雙手,将周以光禁锢在懷裏,沖着他那白皙的脖頸,一口啃上去。
牙齒刺破皮膚,一口一口喝着血。他們貼的很近,周以光幾乎能夠聽到黑影喉嚨當中發出的“咕嘟咕嘟”下咽的聲音。
周以光當場都愣住了,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經,黑影身上的氣息混雜血腥味兒竟變成一陣濕重的冷香,幾口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我操啊。”
周以光試圖擺脫他的禁锢,才發現他們之間靈力實在懸殊,掙脫不得。
又掙了幾下,還是沒能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