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鏡中仙

另一邊的房間裏,柳暮山騎在殷連頌身上扭來扭去,殷連頌被他動的火起,又顧及着他年歲還小,便好言好語哄着人下來。柳暮山平日裏還不這樣,如今醉了酒竟變得愈加主動起來,他撲過去吻殷連頌,順道将舌頭也送進他嘴裏。

殷連頌應付着他的熱情,心裏暗暗叫苦不疊,他的理智已經快被耗盡了,再這樣下去非得擦槍走火不可。殷連頌一個使力将柳暮山壓在身下,按住他亂摸的手,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柳暮山吃痛,“唔”地一聲皺緊了眉,頭腦也有些清醒過來。

殷連頌問,“喝不喝水?”

柳暮山點頭,殷連頌倒了杯茶端給他,看着他喝下去。

柳暮山躺在床上眼巴巴看他,殷連頌嘆了口氣,摸摸他的頭,“小山,快睡罷。”

柳暮山委屈地癟嘴,扯着他的袖子,臉有些紅,“你是不願意麽?”

“不是我不願意,你跟我在一起,我歡喜得很”,殷連頌替他掖好被子,摸摸他的臉頰,“只是你還太小,我怕我控制不好傷到你,等你長到十七歲,我們就成親。”

柳暮山在心裏算算,立馬苦了臉,“還要等大半年啊。”

殷連頌親親他,“我們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日子還長,我等你長成。”

後半夜開始下起雨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雨,雨并不大,“沙沙”地打在枝葉上,在沉寂的小院裏、在黑暗中,倒是帶出些寧靜的安穩。

顧朗星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熟悉的溫暖寬厚的懷抱裏,劍寒川低頭親吻他的額頭,将他抱得更緊了些。

殷連頌動了動被壓麻的胳膊,柳暮山一條腿搭在他腰上,歪頭睡得正香,殷連頌輕笑一聲,将他露在被外的胳膊輕輕放進被子裏。

陸雲歸撐一把青傘提一壺醇酒,飛身上了屋頂在景瀾身邊坐下,景瀾笑笑,接過酒來飲了一口。

密密的雨絲交織成一道雨簾,落在地上細碎無聲。

一天前,暗衛帶來章清源的手信,信中說武承斯已被控制押解回京,淩褚山莊一夜間人去樓空,數百名家丁慘死,淩鶴峰也不知去向。根據收集到的種種證據來看,淩鶴峰下一個目标據點可能是中部衡州城的落仙鎮,章清源還讓暗衛帶來了皇上的信物,憑此信物可調動各地官員,要劍寒川盡快前往落仙鎮探查。于是這日清早,一行六人便踏上了繼續南下的路途。

雖是暮春時節,清早的空氣中依舊透着薄薄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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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暮山縮在馬車角落,身上蓋着厚毯子,淚眼朦胧地打哈欠,“你說皇帝老兒真把咱們當成他手下人指揮了,讓咱們去哪兒咱們就去哪兒啊,咱們也太沒江湖門派的氣魄了,再這樣下去幹脆把咱們招安得了,我也混個官當當。”

殷連頌從毯子裏伸進手去掐了他一把,笑道,“你這些話還是留給皇上說去。”

柳暮山呲牙咧嘴靠過來,一頭紮進殷連頌懷裏打算繼續睡。

陸雲歸将九龍玉牒還給劍寒川,也嘆了口氣,“昨兒我收到教主飛鴿傳書,讓我留這兒幫你們,等事情解決再回去。”

柳暮山誇道,“穆教主真是心懷天下啊。”

陸雲歸有氣無力,“是啊,他派我來心懷天下啊。”

顧朗星靠在窗邊看車窗外的樹林和遠山,出了桃花鎮後他就一直沉默着,劍寒川将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裏,“星兒,有心事麽?”

顧朗星搖頭,“沒事,只是昨晚夢到我爹了。”

馬車車廂裏瞬時安靜下來,柳暮山也沒了睡意睜大眼睛看向殷連頌,殷連頌在毯子下拍拍他,示意他別說話。

劍寒川心裏一沉,不動聲色地将他攬進懷裏,“是想你爹了麽?”

顧朗星沉默,窗外的景色飛快向後掠去,轉彎後就看見一片桃林,謝了的桃花落了滿地,馬車壓上去細碎無聲,顧朗星忽而低低念了一句,“落花歸去……馬蹄香……”

“這是爹教我的第一句詩,後來爹的脾氣越來越差,也越來越忙,我常常一個月也見不到他,再後來,他就變成了魔教教主……雖然他對我不好,雖然你們都說他作惡多端,可我總還想着他抱我在膝上教我念詩時的樣子。”

劍寒川還握着顧朗星的手,可是他已經溫暖不了他了,因為他自己的掌心也是一片冰冷。他隐瞞了事情的真相,他沒有告訴顧朗星顧炳天和顧朗坤都已經死了,而且還是他親手殺死的。

馬車中除了顧朗星之外的人都是知道實情的,此時一個個都沉默不語,連一向愛鬧騰的柳暮山都安靜下來。

落仙鎮位于衡州城的中心位置,是衡州城直屬管轄的一個鎮子,衡州的府衙和軍隊都設立在這裏,這裏地處中部平原,距桃花鎮足足有五六日的行程。

第六日午後,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裏,天氣也陰陰的。

柳暮山第一個從馬車裏跳出來,使勁伸了個懶腰,他甩甩胳膊甩甩腿,突然想起了什麽神色一凜道,“莊主,咱們這次出來沒想到會耽擱這麽多天,帶出來的銀子已經不多了。”

劍寒川不以為意,“這裏離落雲鎮也不遠,你和連頌去那裏走一趟,順便将今年的賬查了。”

柳暮山愁眉苦臉,“都坐了六天馬車了,還要再坐啊。”

“你也可以走着去。”

柳暮山對着劍寒川的背影目瞪口呆,陸雲歸“嗤嗤”笑着拍拍他肩膀表示同情。

殷連頌拉過他的手,“這裏風景很好,現在這個季節最合适,咱們一路用着公款吃吃喝喝溜達過去不是也挺好?”

柳暮山揉揉鼻子,默默握緊了他的手,“也行。”

殷連頌和柳暮山同衆人用過午飯後就出發前往落雲鎮,景瀾和陸雲歸照舊去當地江湖門派探聽消息。

劍寒川和顧朗星走在熙攘的街上,顧朗星道,“大家都去忙正事了,我們卻出來閑逛……”

“我們閑逛也是在幹正事,有些消息只有從市井民生中方能打探到。”

事實證明劍莊主是對的。

此時他們二人正坐在茶館中聽書,臺上的說書先生口若懸河,手中一把折扇一方醒木,講的正是那吒鬧海的故事。故事講完,說書先生在掌聲和喝彩聲裏陶醉了一會兒正欲下臺,卻又被熱情的聽衆叫住,“武先生,再講講鏡中仙的故事吧。”

說書先生有些猶豫,臺下聽衆便一邊叫好一邊不斷往臺上扔銅錢,一個小童端着盤子上來滿地撿。說書先生喝盡一盞茶,醒木一拍,故事開講。

劍寒川和顧朗星聽了一下午的故事,到了晚飯時在酒樓中依然還能聽到鏡中仙的傳言。

一個衣着破舊的中年儒生被圍在中間,不知是誰說了句話惹惱了他,儒生大袖一甩“哼”了一聲便邁步離去。

“看他那樣子還得意起來了。”

“就是,不就是多讀了幾本書,考了這麽多年都沒中,有什麽用。”

儒生聽見他們譏諷的話語,面色白了白,加快了腳步。

“這位先生留步”,劍寒川攔住他,拱手為禮。

儒生滿臉戒備,“你有何事?”

“在下初來乍到,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還望請教先生一二。”

儒生似乎對劍寒川的态度很滿意,臉色緩和下來,捋了捋胡子,點頭應允。

“先生樓上請。”

二樓的雅間裏早已備好了一桌飯菜,劍寒川将儒生讓到了上座,自己拉着顧朗星坐在下首。

“你想問什麽只管問,這落仙鎮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不知先生可知道鏡中仙?”

儒生臉色一變,“你問這個做什麽?”

“只是聽聞了很多鏡中仙的故事有些好奇。”

儒生長嘆一口氣,“那鏡中仙,實也是個可憐人啊。”

原來在十年前,落仙鎮中有一戶人家,經營着一家綢緞坊,也算是個富戶。富戶家有一小姐年方十五,在一次太廟上香時遇見一個書生,兩人一見鐘情私定了終身。書生進京趕考前小姐摔了鏡子一人一半當做定情信物,說會等着書生回來。

“結果書生一直未回,小姐郁郁寡歡無疾而終?”劍寒川沉吟,話本戲文裏都是這麽寫的。

“這倒不是,那書生考取了功名後就回來了,如願娶了小姐。”

故事并沒有結束,書生和小姐成親後不到兩年,便看上了一個歌女納她為妾,誰知那歌女心地狠毒,竟妄想坐上正室的位置,便撺掇書生謀財害命,不僅獨吞了小姐家的家産,還逼死了小姐,小姐死的時候已經懷了兩個月的身孕。書生在小姐死後也很後悔,而且夜夜做惡夢,便想變賣家産舉家搬遷。誰知卻在臨行前一夜暴斃身亡。此後,鎮子上時常會聽到女人的哭泣聲和嬰孩的啼哭聲。

故事講完,劍寒川問,“既是十年前的事情,又為何今日還在傳說?”

提到這事,儒生又長長地嘆了口氣,“本來啊這事就算過去了,畢竟十年來也一直平安無事,可誰又料到半年前又傳出了鬧鬼的傳言,而且很多人都見過。官府沒了辦法,從外面請來一個法師,法師做法後說是十年前那位枉死的小姐,因死的冤枉,一直不願離去,已化作惡鬼出來殘害人命了。”

劍寒川問,“先生可知那女鬼長得什麽樣子?”

儒生打了個寒顫連連擺手,“我可沒見過。”

“那麽那些看見了女鬼的人又是從哪裏見的?”

儒生道,“那小姐死後魂魄就附在當初她和書生定情的鏡子裏,後來化成厲鬼,經常從鏡子中出現,許多人都曾見過,還被吓瘋了幾個。”

劍寒川若有所思,鬼神之說向來是無稽之談,所為厲鬼不過是心懷不軌之人造出的障眼法罷了,只是有許多人都曾見過那女鬼,這一點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呢?

顧朗星忽然問道,“那個法師沒有做法消災麽?”

“法師說,那女鬼道行太高他也收服不了,只得從河邊蓋一座香火廟供奉她和她沒出世的孩子的牌位,以此來平息她的怒火。”

劍寒川心思一動,恍惚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問道,“香火廟是官府出資蓋得麽?”

“不是,是向鎮中居民募集的銀兩,不只是這些,家家戶戶每月還要上交五百錢算作供奉的香火錢。”

果然如此,劍寒川已然明白了鬧鬼背後的真相,他又問道,“若是不交香火錢又會怎樣?”

“剛開始時大家雖然都害怕,但誰也不願意白白交上五百錢,後來有幾戶拒不交錢的人家真的從鏡子中見到了那女鬼,都被吓得不輕,據說眼中淌血、舌頭伸得老長,很是駭人。從那後,即便不是心甘情願大家也不敢不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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