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長樂山莊
從酒樓裏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不知是鬧鬼傳言還是怎麽,時辰還不是太晚落仙鎮街上就幾乎沒了人影,僅有的幾個拉車小販也是步履匆匆而過,和桃花鎮熱鬧的夜市相比更顯得冷清。
劍寒川牽着顧朗星的手走在青石板小路上,“星兒,你怎麽看?”
“無非就是利用百姓害怕神怪的心理趁機搜刮民脂民膏罷了。”
劍寒川突然問道,“星兒,你害怕鬼怪麽?”
顧朗星看他一眼,放開他的手自顧自往前走,“你覺得我會怕?”
他走了幾步覺出有些不對,回身看去,身後哪裏還有劍寒川的身影。顧朗星知道劍寒川是故意吓自己,心中只覺得好笑,便繼續沿着小巷走。
此時路上早已沒了人,他們抄近路走的是客棧後方的一條小巷,風一吹,樹的影子映在牆上被扯成各種怪異的形狀,顧朗星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回響在這條陰暗的小巷內,樹葉“沙沙”的聲響此時聽上去也無端有些恐怖。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卻突然聽到身後也傳來一陣腳步聲。劍寒川走路從不出聲,這腳步聲是誰的?那腳步聲突然加快了,顧朗星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向前疾走起來。身後一道氣流從耳邊劃過,然後就是刀劍相撞時發出的清亮聲響,顧朗星一回頭,就見劍寒川與一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兩人實力懸殊,黑衣人不過三四招就敗下陣來,轉身向遠處逃。
劍寒川一把摟過顧朗星,“沒事吧?”
顧朗星搖頭,“不去追麽?”
“不追了,我怕他們還有埋伏會傷到你。”
顧朗星掙開他的懷抱,冷眼看他,“你方才去哪兒了?”
劍寒川使了蠻力抱着他,“你說你不害怕,我便想吓吓你。”
顧朗星冷哼,“幼稚。”
劍寒川自知理虧,其實他是有苦說不出,他本想吓吓顧朗星,等着看他被吓到撲進自己懷裏,可惜……顧朗星冰冰冷冷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着實讓想玩點情趣的劍莊主吃了憋。
劍寒川這樣的心思自己都覺得幼稚又怎會向顧朗星解釋,幹脆什麽也不說,一手托起他的下巴,低頭吻下去,一吻結束後才貼在他耳邊道,“是我不對,別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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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朗星白他一眼不再理他,劍莊主一晚上收了兩個白眼也不惱,牽起他的手任憑顧朗星怎麽掙脫就是不放開。
“莊主,你們怎麽才回來?”景瀾拉開門。
“聽故事聽得晚了,你們查的怎麽樣?”
景瀾跟着劍寒川進屋,“長樂山莊沒什麽問題,不過那個驚雷門倒是很可疑。”
“說說看。”
“我和雲歸這些年入世不深,見過我們的人寥寥可數,衡州城更是來都沒有來過,但是他們的一個小管事張口就稱呼我們景堂主陸主使,這不是太奇怪了麽?”
劍寒川沉吟,“驚雷門……是三年前崛起的那個以火藥稱霸的門派罷?”
“嗯。”
“他們的門主仿佛是……雷震天?”
“嗯。”
“你今日可見到他了?”
“沒有,管事說雷震天三日前去了後山煉藥,不許任何人打擾。我打算明日再悄悄潛伏進去查查。”
劍寒川點頭,“我們還有多少暗衛?”
“當初留在東北的四個暗衛都回來了,連頌帶走了兩個,還有八個。”
“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正在查,但那人僞裝的很好,還沒查出到底是誰。”
“嗯,一切暗中進行,切勿打草驚蛇。”
“莊主放心,我曉得分寸。”
汶河發源于西邊的落霞山脈,貫穿了整個衡州城,流經落仙鎮中的正是汶河的中流,香火廟就搭在汶河邊。
劍寒川遠遠站在一座土丘上嘆息,“就這麽一座廟,竟向每家每戶強收二兩銀子,真是枉為父母官。”
顧朗星心情也很沉重,“是啊,落仙鎮百姓一年的收入不過二三兩銀子而已。”
“落仙鎮三萬戶人家,這就是六萬兩銀子,還有每月要收的五百銅錢,百姓的日子真是太苦了。”
顧朗星忽然指着一個方向,“那邊有人出來了。”
香火廟旁邊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個簡陋的棚子,兩口大鍋被搬出來,熱氣騰騰地冒着煙,三四個官差在旁邊指揮。
“有善人在做善事?”
“不像,不然不會有官差”,劍寒川拉起他的手,“咱們也去看看。”
兩人走下小丘來到香火廟時,旁邊已經聚起了不少百姓,每個人手中都拿着一個碗。劍寒川拉住一個中年男子,“這位老鄉,這裏是在做什麽?”
中年男子打量了他一眼,“你們是外地來的吧,你們不知道,這是鏡仙大人施的粥。”
劍寒川皺眉,“鏡仙大人是?”
“就是鏡子中的神仙,我們捐了香火錢,鏡仙大人就給我們施粥,喝了粥的人鏡仙大人會保你一家平安無事。”
劍寒川又問,“誰都可以來領麽?”
“那可不是,你得捐了香火錢才能領。”
前面的一個男子催促道,“老李,你還在磨叽什麽,還不快點。”那中年男子趕緊一溜小跑過去排隊。
劍寒川看着陸續排起的長隊,心裏生出一股怒火,“明明是厲鬼,現又說成是鏡中的神仙,竟由着他們胡編亂造。”
排隊等着施粥的百姓個個面容憔悴,雖不是衣衫褴褛,但也足見他們生活的艱辛,顧朗星道,“官府不作為,百姓除了聽命之外還能怎麽樣呢?”
“星兒,你信命麽?”
“以前信”,顧朗星側頭看看他,又低下頭去,“現在不信了。”
劍寒川一笑,将他的手握得更緊。
從桃花鎮往這邊趕的時候,陸雲歸大半時間都是在外騎馬,趕到落仙鎮後又馬不停蹄地和景瀾到處探查,加上在桃花鎮淋了雨,終于體力不支病倒了。
景瀾探探她額頭的溫度,“你今日哪兒也別去了,就在這好好歇着。”
“哪裏就那麽嬌弱了,還是我和你一起去罷。”
景瀾将她按回床上,“不成,你好好歇着,你累倒了穆教主要跟我們拼命的。”
“那你帶幾個暗衛去。”
“我是暗探,哪有拖家帶口去暗探的,你就別操心了。”
陸雲歸還想說什麽,景瀾已經從窗口躍了出去,的确是有些頭暈,去了也是拖後腿,陸雲歸便安心閉上眼睛休息。
驚雷門。
“早就想來拜訪,只是聽聞雷莊主一直在閉關煉藥,這才拖到今日才來,還請雷莊主不要見怪。”
“陳老弟不必如此見外,這次的壽宴還要繼續麻煩陳老弟啊。”
“雷莊主客氣了,酒早已備好,壽宴前一天我會讓莊中弟子送上來。”陳蕭命幾個随從擡進一壇酒來,“這是莊中新開封的桂香釀,采最新鮮的桂花發酵五年方得這一小壇,小弟不敢獨飲,帶來給雷莊主嘗個鮮。”
雷震天撫掌大笑,“好久未嘗過陳老弟親手釀的酒了,不如今日你我二人小酌幾杯?”
兩人正說笑着,突聞院外傳來一陣兵器打鬥之聲。
“什麽人?!竟敢擅闖驚雷門!”
陳酒細耳聽去,院外那人的身手極好,只是驚雷門中設置了許多機關暗器,沒有驚雷門的人帶着,一旦觸發暗器便是死無葬身之地。那女子顯然躲過了一波暗器,只是驚雷門打手衆多,那人便漸漸落了下風,只聽一陣“乒乒乓乓”的鎖鏈響聲,就有兩個侍衛扭着一個人進門來。
那人雖一身男裝打扮,但陳蕭還是看穿了她的女子身份,侍衛将她推進來,那女子只是冷哼一聲。
雷震天眼裏閃過一絲狠厲,“你是何人?!”
陳蕭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他一邊笑着上前給景瀾松綁一邊道,“讓雷莊主見笑了,她是我師妹,今日與我鬧了些別扭,我本想回去時買些玩意兒哄哄她,誰料她竟然一路跟着我,還鬧到了這裏。”
雷震天上下打量了景瀾一眼,狐疑道,“我從不知陳莊主還有個師妹?”
陳蕭面不改色,拍拍景瀾身上的灰塵,順手理了理她褶皺的衣角,“雷莊主有所不知,我這師妹性格一向潑辣,不願安分待在莊裏,還總愛女扮男裝,前些日子一個人四處雲游去了,直到這兩日才回來。師妹,還不拜見雷莊主。”
景瀾心裏驚疑不定,但她也知道這個男人是在幫她,便彎了彎身子,“雷莊主。”
陳蕭笑着拱手,“本想今日在此與雷莊主共話美酒,只是……”
雷震天爽快道,“佳人在懷,陳老弟自然是要陪佳人的了,改日再邀陳老弟一聚。”
景瀾出門後,沉着臉退後一步,抽出腰間的九節鞭就抽将過來,陳蕭面上帶笑,身形一動閃身躲過的同時左手利落抓住鞭稍微微使力。景瀾整個人被他帶到懷裏,面上怒意更甚,手腕一翻便露出一小節閃亮的匕首來,陳蕭根本不給她機會,一手攬緊她的腰,一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低頭就要親上來。景瀾大驚失色,陳蕭卻只是貼在她耳邊輕聲道,“有人跟着,配合我。”
景瀾擡眼半信半疑地向他身後看去,陳蕭卻擋住她的視線,在她臉上摸了一把,調笑道,“小促狹鬼兒,這般調皮。”說罷,攔腰抱起景瀾飛身離去。
景瀾活動活動手腕,看着面前長樂山莊氣派的大堂,想起方才雷震天稱他“陳老弟”,便問道,“你是莊主?”
“在下陳蕭,見過禦劍山莊景堂主。”
景瀾挑眉,“你怎知我是景瀾?”
陳蕭笑道,“昨日我回來時,管家告訴我有客來訪,還遞上了姑娘的名帖。”
“你認錯了,我是陸雲歸。”
陳蕭朗聲大笑,“我雖也沒見過陸主使,但我卻知道,姑娘就是景堂主。”
“為何?”
“景堂主相信直覺麽?”
景瀾冷冷看他一眼,“無聊。”說着便将手伸到腦後撕下臉上的□□。
陳蕭愣了一愣,“原來景堂主是長得這幅模樣。”
“吓到你了?”
“沒有,很……好看。”
景瀾莫名紅了紅臉,問道,“你跟雷震天很熟?”
“倒也不熟,只是有生意上的往來。”
“什麽生意?”
“很多,絲綢、茶葉,主要還是酒。”
見景瀾面上有些不解,陳蕭解釋道,“我們陳家世代釀酒,可我卻醉心武學不願繼承酒莊,于是便将原先的長樂酒莊改成了長樂山莊,既能傳承釀酒手藝,也能潛心練武。”
景瀾坐了半刻,“今日多謝你了,我先告辭。”走到門口,她又轉身,“雷震天可能有問題,你小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