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磨鏡粉
落雲鎮。
柳暮山閑庭卻步邁出清輝閣的大門,春末夏初的陽光好的想讓人立刻蜷起來睡覺,就像此刻牆角那只懶洋洋的老貓一樣。他往前溜達了一陣子,頓住腳步歪着腦袋向後看,殷連頌趕上來,牽起他的手與他并肩走在一處。
“怎得這麽慢?”柳暮山不滿。
“咱們恐怕要晚些回去了。”
“怎麽了?”
“暗衛過來了,帶了面鏡子來,莊主說上面可能被人塗了藥,要我看看。”
“在鏡子上塗藥?誰會這麽無聊在鏡子上塗藥?”柳暮山撇撇嘴,明顯不滿,“莊主真是一刻也不讓我們得閑。”
殷連頌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笑道,“這兩天吃喝玩樂快把殿文吃窮了的人是誰?”
柳暮山耍賴,“反正不是我。”
殷連頌帶着他來到一家茶樓,要了一間僻靜的小隔間,又點了兩盤精致的茶點,這才将落仙鎮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柳暮山。
柳暮山瞪大了眼,“竟然有這種事情?”随後就苦下臉來,“早知道就不來查賬了,抓鬼多有意思啊。”
殷連頌哭笑不得,“在鹿鳴鎮走夜路被吓哭了的人又是誰?”
柳暮山繼續耍賴,“是誰?反正不是我。”
小二掀簾送了點心上來,殷連頌問,“勞煩問一下,咱們這裏可有會鑄鏡的匠人?”
“公子找匠人是為何?若是要買鏡子,街南頭有家春意寶鑒行,裏面的鏡子做工、用料都是講究的。”
殷連頌看了一眼柳暮山,“不妨告訴小哥,在下是想送給我夫人一面刻有我們名字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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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看了一眼對面啃着雞腿的“夫人”,有些艱難地開口,“北面有戶人家,就是出了圖勉巷往右的第二戶,是個鑄鏡的工匠,叫做曾大的,不過他好些日子不曾鑄鏡了。”
殷連頌謝過小二,小二離去時特特看了柳暮山好幾眼,柳暮山性急就要打人家,被殷連頌拉住。
“做什麽攔着我?!”
“人家不過是多看了你兩眼……”
“他憑什麽看我?!”
“小山長得好看麽,為什麽沒有人看我,就是因為我長得不如小山好看。”殷連頌隔着桌子喂過去一勺酒釀圓子。
柳暮山被這個理由唬住,便轉移了注意力,“你問鑄鏡匠人做什麽?”
“莊主給我的鏡子我已經看過了”,殷連頌從懷裏掏出面鏡子遞過去,“鏡面含有微量迷疊香,用久了容易使人産生幻覺,荊州出産的銅料肯定沒問題,我估計可能是磨鏡時被人動了手腳。”
“是磨鏡粉?”
“嗯,用摻雜迷疊香的磨鏡粉打磨鏡面,迷疊香便會滲透進鏡面去。”
柳暮山還是不明白,“那為何要去找曾大?”
“落雲鎮出産玄錫,又有一處煉制水銀的官窯,整個衡州城用的磨鏡粉都是這裏制的,曾大之前是鑄鏡工匠,少不了接觸磨鏡粉,剛才小二說了,曾大許久不曾鑄鏡,又不曾找尋其他的活計謀生,說不定是被他人收買幹起了不法的勾當。”
柳暮山有些明白了,“你是懷疑曾大被收買,在磨鏡粉中添了迷疊香再運往落仙鎮?”
殷連頌點頭,“事情順利的話,明日下午就可以和大家會合了。”
殷連頌帶着柳暮山徑直來到鎮中最大的藥鋪,“先生,幫我稱二兩迷疊香。”
掌櫃有些為難,“真是不湊巧了,鋪中的迷疊香已經賣完了,二位客官請到別家去尋罷。”
“這時節不是大量用迷疊香的時候,怎地賣的如此之快?”
“正是因為不是用迷疊香的時節,鋪中才沒有多進迷疊香,餘下的早就被一位客官買走了。”
殷連頌問,“全部買走?”
掌櫃點頭稱是。
殷連頌又問,“那些迷疊香大概有多少?”
“大概有……二三斤罷。”
殷連頌道了謝,帶着柳暮山向北面走去。
“為何只有落仙鎮鬧鬼?我們這裏怎麽不鬧鬼?”柳暮山拉着殷連頌的手一蹦一蹦一邊踩着他的影子,一邊各種歪身子不讓自己的影子被殷連頌踩到。
殷連頌看得發笑,“你就那麽喜歡女鬼?”
“我沒見過嘛,看一看都不行?”
圖勉巷不長,兩個人很快走到了頭,出了箱子向右拐,第二戶人家就是曾大家,殷連頌敲敲門便推門進去。
院子裏坐着個矮胖的男人,面上倒是白淨的,正是小二口中的曾大。他正坐在石凳上将銅盆裏的藥粉晃勻,旁邊倒着一個陶罐,不知道裏面裝着什麽。
曾大起身,有些警惕地看着進來的兩個人,“你們找誰?”
殷連頌看到他站起來時側身擋住了那個陶罐,他問,“請問是曾大家麽?”
“我就是,你們是何人?”
殷連頌道,“聽鎮中人說這裏有磨鏡粉賣,便想着過來買些回去。”
曾大明顯有些緊張,“你們買磨鏡粉做什麽?”
殷連頌拉起柳暮山的手,“我夫人生辰快到了,我想親手鑄面鏡子給我夫人,還請大哥賣與我們一些。”殷連頌掌心一翻,露出掌中的一錠銀子來。
曾大猶豫了一下,很快便被那錠細絲白銀吸引了,他拿過那錠白銀,“你們跟我來吧。”
曾大到了後院的一間房內,打開門上的鎖進了屋子。屋子裏堆着很多箱子,曾大打開其中一個,拿了兩包磨鏡粉遞給殷連頌。
殷連頌接過來道了謝,便和柳暮山出了院子。曾大親自送他們出了門,轉身将門關上了。
“曾大果然有問題。”殷連頌道。
“你怎麽看出來的?”柳暮山一直跟在殷連頌身邊,全程看下來除了曾大長得醜點外他什麽也沒發現。
“他面前的銅盆裏是剛剛制好的磨鏡粉,他聽說我們要買後沒有從銅盆裏拿,而是帶着我們去了後院,為什麽要舍近求遠呢?從銅盆裏直接取藥豈不是更方便?”
柳暮山恍然大悟,“他給我們的磨鏡粉肯定是正常的,那麽他正在制的就是摻了迷疊香的?”
殷連頌點頭,“我們先回清輝閣收拾東西,晚上來這兒守株待兔。”
柳暮山問,“收拾東西幹什麽?我們不查了?”
“你看到曾大腳邊那個歪倒的陶罐沒?那裏面已經空了,肯定就是用來裝迷疊香的,曾大趕工制完這些磨鏡粉是因為近期就要交貨,我們今晚來這守着,直接跟着他們回去。”
柳暮山鼓起腮幫子,滿臉不情願,“還沒玩夠呢。”
殷連頌将他鼓起的腮幫子戳扁,“等整件事情結束,我們就跟莊主告假,到時候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宋殿文這幾天被柳暮山鬧得頭疼,聽得他們要走,忙忙地幫他們準備起東西來。
宋殿文包了兩大包落雲鎮的特産交給殷連頌,又招待了一頓豐盛的晚飯。等到夜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殷連頌已經帶着柳暮山潛在了曾大家門外的一棵大樹上,從這裏剛好能看到院子裏全部的景象。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柳暮山快要暈暈欲睡的時候,殷連頌推了推他,輕聲道,“來了。”
柳暮山瞬間清醒過來,睜大了眼睛看下去。
兩個男人來到曾大的院子外,其中一個學了兩聲鹧鸪叫聲,曾大便出來開了門,一個男人跟着曾大進了院子,另一個在門口望風。曾大從屋內搬出一個箱子,男人打開箱子看了看,便摸出一袋銀子遞過去,曾大接了銀子,将男人送出了門。
兩個男人擡着箱子,腳步很輕很快,上了圖勉巷外停着的一輛馬車。柳暮山問,“怎麽辦,他們有馬車。”
殷連頌笑笑,抱起柳暮山飛身而起,悄無聲息地落在馬車頂上。
柳暮山趴在上面有些緊張,殷連頌将他護在自己身下,“你只管睡,一切有我呢。”
柳暮山第一次趴別人的馬車頂,覺得緊張又刺激,不過有殷連頌在,他也不擔心什麽。在馬車辘辘的車輪聲裏,他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兩個鎮子隔得并不遠,剛過子時便到了落仙鎮。馬車一路向着州府府衙疾馳而去,在拐角處,殷連頌抱起睡得正熟的柳暮山飛身躍上屋頂。
州府府衙的角門開着,兩個提着燈籠的人在等在門口,指揮着那兩個男人将箱子搬進去,很快就關了門。那兩個男人一直沒出來,殷連頌又等了一陣子,便抱着柳暮山向客棧而去。
陸雲歸覺得餓了,正準備下樓找些吃的東西,拉開門便看到殷連頌抱着柳暮山進來,五六日不見,陸雲歸又想着找殷連頌讓他看看那碗粥,可惜話還沒出口就被殷連頌打斷了。
殷連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抱着柳暮山進了房。
陸雲歸在門口等了會兒,發現殷連頌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只好嘆息着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