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咬人的小狗
好冷淡。
洩氣地趴在沙發上一陣,楚忱把那條簡短的消息看了又看,目光幾次落在句尾那個表示微笑的表情符號上,硬生生地從中扣出一點溫柔來。
可是......果然還是不夠吧。
那麽一點點的溫柔,比起她曾經擁有過的大海,大概連水滴都算不上的。
哼,壞女人。
她低罵一聲,手指卻不停地打字,片刻,一串長長的消息出現在了顧良夜的手機上。
顧良夜正坐在鋼琴前彈奏,優美的琴聲環繞在裝飾簡潔的房間裏,蓋過了一切聲音,也包括那一點點的,短信提示音。
直到躺在床上,顧良夜才發現這一條孤零零的短信。
只見很多個微笑排列在屏幕上,正是她發給楚忱的那個微笑的複制版本,但是要多很多,多到幾乎可以讓人觸碰到那個人的熱情,但後邊又只簡單綴着一句話:中都出晚霞了,顧老師有看到嗎?
顧良夜不禁看了眼窗外,此時夜已降臨,那晚霞也悄然而逝了,她将柔軟的被子拉上來一點,側身看着手機屏幕,想到已經很晚了,而且不是很想和楚忱有太過深入的讨論,便沒有再回消息。也就不知道,如果她回一個消息,哪怕只是一個字,也會立刻收到回音的。
即使這麽晚了。
從家裏帶來的安神香已經燃上,淡雅柔和的香氣漸漸彌漫在卧室裏,因為缺失了記憶而總是感到不安的靈魂被撫慰,很快地,顧良夜安穩地入睡了。
有個傻瓜,卻因為等她的消息而失眠到天亮。
初六,顧良夜上了飛機,前往《風沙》的劇組。因為劇組在沙漠裏的村莊拍攝,地方有些難找,方華盛早前便聯系過她,說是會派人來接她。她提着行李箱在路邊等,漠北的天很高很藍,從機場公路延伸過去的,是大片的黃色土丘,她耐心等待着,少頃,身邊停下來一輛高高的越野車,後座的車門打開,一只白皙得如同冷玉的手伸出來,向她招了招手。
然後是一聲輕軟的:“顧老師。”
楚忱?
顧良夜沒來得及驚訝,仍舊是由墨鏡口罩帽子武裝得嚴嚴實實的女人跳下車來,主動地幫她把行李箱放在後車廂,示意她上車。
上車?她猶豫了一瞬,本想去副駕駛坐,但副駕駛已經坐了個人,她只能坐到後座,然後楚忱也敏捷地閃了進來,利落地關上了車門。
看這架勢,還防備着狗仔和私生粉吧。
車裏都是自己人,楚忱取下了口罩和墨鏡,帽子也摘掉,柔順發絲被從車窗縫隙吹來的風吹了一下,有幾縷飄到顧良夜臉上,柔軟地碰了一下她的臉頰,帶來點香橙的清香。顧良夜偏了偏頭,不着痕跡地往另一邊靠了靠。
楚忱沒有察覺到女人的小動作,她轉頭看向顧良夜:“好巧呀,顧老師。”
好似渾身洋溢着青春活力,以及快樂的氣息。
她真的好多變。
顧良夜默默然注視着她,想起第一次見她的場景。那是一個初秋的夜晚,顧良夜剛剛回國,下榻在霜州的一家酒店,正巧有個生意上有交集的制片人要來這裏旅行,知道她住在這裏,便也住了進來,與她住在同一層。第二日的深夜,她回的晚了些,正巧見到一個漂亮女人從那位制片人的房裏走出來,發絲微微淩亂,眼神也有些迷離,好似喝了酒,隔着走廊,她們對視過一眼。
顧良夜知道她,大明星楚忱,恐怕華國沒有幾個人不知道楚忱。
那一次,楚忱給她的感覺是妩媚的,可能是喝醉酒的關系,女人的眼神有些飄,嘴唇很紅,臉色卻有些蒼白,紅與白的反差帶來的是極致的豔麗。可能是敏感于生人的注視,楚忱在看到她的一瞬間眼神就回複了清明,還朝她走了幾步,好似一叢火燃燒過來,顧良夜不知為什麽有些心慌,她馬上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女人的腳步才停了。
涉及到別人的**,加上楚忱又是個公衆人物,顧良夜後來跟那制片人談事的時候,并沒有提起楚忱。
第二次,楚忱被一個看着好像比她大些的女人糾纏,她那時顯得很冷漠,整個人像一個壓抑的火山,顧良夜沒有多看。第三次就是寧小雨那次,楚忱給她以浪蕩肆意的感覺。
這一次,感覺又變了。
為什麽會三番五次地遇到她呢?像是有什麽魔咒似的。
顧良夜心中微微淩亂,她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人,同時也更加意識到了楚忱的危險性,她想,一開始的判斷果然沒錯,她應該遠離楚忱的。
但她們此刻已坐在了同一輛車裏,而且,她還要教這個人彈鋼琴。
顧良夜微微頭疼:“怎麽是你來接我?”
楚忱嘴角噙着笑,仿佛察覺不出她的冷淡:“因為我也是今天進組嘛。剛剛好聽說你也要進組,那就順路捎上你啦。去岩漠村的路難走,離這又很遠,方導他們派輛車出來也不容易,這不,這就方便很多了。”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羽絨服,小巧臉蛋裹在圍巾裏,看着幹淨清爽,臉頰則粉粉的,乍看之下,好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兒,甚至因為笑的太真誠而顯得有些天真爛漫。顧良夜心裏剛剛築起的防線忽然塌陷了一塊,楚忱這時又沖她眨眨眼,漂亮的眼睛似乎在放電:“放心,不會賣了你的。”
顧良夜心頭一跳,連忙把目光移開:“誰說擔心你賣我了?”
楚忱嘴角翹起,看着已經坐到了車窗邊、幾乎快要貼上車窗的女人:“那你離我這麽遠做什麽?我又不是咬人的小狗。”
顧良夜略帶惱意地看着她,心想你當然不是咬人的小狗,但你比咬人的小狗“可怕”的多了好嗎?
楚忱見她沒有動作,相反還往車窗貼了貼,壞心一起,故意往她那邊湊了湊,果見女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想推她但是又憋着的樣子,頓時更止不住笑了。
看吧,總是這樣守規矩,白白被人欺負了,也反抗不了。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楚忱見女人氣得臉頰都紅潤起來,知道不能逼的太過,不然姐姐真惱起來......
她打了個冷戰,乖乖地坐回去,有了點正經的模樣:“顧老師冷嗎?要不要把溫度調高些?”
顧良夜哪裏會冷!她只覺得現在熱得像有火在烤!她輕輕瞪了楚忱一眼,見她這會兒又乖乖的了,才放松了一些,只是還靠着車窗,以一個有些拘謹的姿勢坐在那裏。
漠北地勢平坦、土地寬廣,單單從機場開到市區,都花了兩個多小時,她們的車沒有進市區,而是走了繞城高速。到了這裏,路上的車多了起來,春運高速免費,很多車在跑。這樣又走了一兩個小時,下了高速,路就漸漸變得有些不好走了,偶爾還會颠簸,這時楚忱卻睡着了。
顧良夜是無意間發現的,從上車時就仿佛有說不完的話的這個女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安靜了下來,不再問她冷不冷、不再問她餓不餓、也不再問她從中都到這裏累不累,耳邊少了楚忱輕柔中帶着笑意的聲音,顧良夜忽然感到不習慣,她轉頭一看,女人已靜悄悄地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不知不覺間,她又坐到靠中間的位置了。但沒有挨着顧良夜,兩人都是纖瘦的類型,即使楚忱坐在中間,她們之間也好像還能再擠下一個人。顧良夜偏頭看着她的側顏,那輪廓極漂亮,因為沉沉睡着的關系,整個人顯得乖順而寧靜。
顧良夜正端詳着,副駕駛座探出來一個腦袋,偷偷地看了楚忱一眼,悄悄跟顧良夜說了句:“忱姐其實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然後沖她讨好地笑了笑,似是請她不要打擾楚忱。
顧良夜一怔,仔細看過去,這才發現女人的臉上好像是透着一點淡淡的疲憊。
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嗎?可是剛剛明明元氣十足的,半點看不到睡眠不足的痕跡。她一直都這麽能裝嗎?她不會累嗎?
還是會的。比如現在,就睡的跟只剛出生的小貓崽似的。
可能真是累了,後來的路越來越颠簸,楚忱卻仍然睡的很安穩,只是身子不免會随着車身搖晃,終于在一個有些劇烈的颠動中,她倒向了顧良夜的一側。
顧良夜吓了一跳,但其實這個距離,楚忱可能不會等到倒在她身上就醒來了。她看着熟睡着的女人,心中又想起那句話“忱姐其實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她嘆了口氣,坐過去一些,于是那個人倒過來時,便剛好枕在了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