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冬章日戀歌

還有楚忱她為什麽要說這些話?

顧良夜坐在鋼琴旁,仔細地又把那幾句話看了一遍,嗅到了某種微酸的味道。聯想到某種可能,她微微阖起眼眸,冰雪一般的雙眸裏,冰雪悄悄化掉了些許。

手裏的調子轉變了一下,一首輕快的《致愛麗絲》自琴鍵上流瀉而出。

她沒有回楚忱的消息,楚忱來回踱步幾下,神情看起來有些焦躁,顏瑜看她短短幾秒鐘之內從愉快交談變為現在這死盯着手機看的樣子,不由覺得有趣:“你的小助理跟你說了什麽,讓你這麽着急?”

是的,顏瑜現在正跟楚忱在一起。

說來也巧,楚忱她們今天出外景,地點選在鳴沙山,因為山峰高聳的關系,這裏的積雪終年不化,在靠近沙漠的地方,有這樣的雪景簡直是大自然的奇跡,任誰看了也都要稱一句:“鬼斧神工”,方華盛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地方,劇本裏好幾場都要到鳴沙山取景。這是第一場,拍攝的是小悠從村莊出逃,慌不擇路進入雪山的場景。

而顏瑜恰好來鳴沙山玩,她本來去的是人多的風景區,跟劇組的取景地有些距離,不過,她在路上遇到了幾個楚忱的粉絲,對方正興奮地商量着來探班的事情,三句話不離女神楚忱,顏瑜耳尖聽到了,便跟幾人攀談了幾句,這才知道,原來小楚姑娘正在這裏拍戲。

那還有什麽說的,顏瑜立刻轉變了計劃,跟着那幾人一起來到了片場。都是素人,她們在外邊被攔住,顏瑜打了電話給楚忱,剛開始沒有人接,她也習慣了,畢竟演員拍戲時總不可能帶着電話,就耐心地等了一段時間,果然,楚忱一收工就回電話過來了。

聽聞顏瑜到了鳴沙山,楚忱也有些驚喜,親自過來把人接進去了,與顏瑜同行的幾個粉絲托顏瑜的福,成功跟偶像近距離接觸,小臉都紅透了。楚忱跟他們拍了照,又每人送了個小禮物,當然粉絲也帶有禮物過來,可是楚忱一般不接粉絲的東西,便笑着婉拒了,幾個粉絲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在偶像的安慰下打起精神來,還是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鳴沙山正在下雪,冷風夾裹着薄雪,凍得人有些難受。楚忱拍戲時不能穿太過抗寒的衣服,貼了好些暖寶寶在身上,收工後立刻被小嘉裹進了軍大衣裏,見到顏瑜的時候還沒怎麽緩過來,素來粉嫩的臉色也凍得有些發白,小嘴更是微微地發青,讓顏瑜看到了,抓拍了一張照片,楚忱不依,想去搶:“這種照片留着幹什麽?”

但是顏瑜很快把手機收走了,楚忱也只能随她去了。

而後兩人就找了個安靜處聊天,楚忱問起顏瑜的來意,顏瑜便告訴她,是來給她的顧姐姐送東西的,結果那個人的電話怎麽都打不通,她懶得多等,聽說這裏有個不錯的景點便來玩玩,沒想到正好撞上楚忱在這裏拍戲。

還真是巧呢。楚忱昨晚上照顧了顧良夜一晚上,上午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鳴沙山拍戲,這會兒睡意已經完全過了,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比較亢奮的狀态,見到顏瑜是真的很開心,尤其是在跟姐姐有了進展的時候。

她迫不及待地與顏瑜分享在劇組發生的那些事,顏瑜也是個話多的,兩人湊在一起仿佛有說不完的話,直到小嘉的到來,打斷了這裏的熱聊。

小助理悄悄說了幾句話,而後,楚忱便變得有些不對勁起來。

剛才還神采飛揚的呢,這會兒臉色卻沉的仿佛陰雲,好似能滴出水來。顏瑜好奇地問了一句,便見楚忱皺着眉道:“有人跟我搶她。”

這是掉進醋缸裏了。

顏瑜忍俊不禁道:“就顧良夜那性子,你覺得有人能搶走她嗎?我們小忱漂亮又殷勤,都還跟她沒有太大的進展,你怕什麽呢?”

楚忱微微嘟起嘴唇,桃花眼眸看着濕漉漉的:“那還是會怕的嘛。”

顏瑜哈哈大笑起來,火紅色的卷發也随着這笑而微微晃動:“好酸啊,小忱。是誰家的醋缸打翻了,怎麽這麽酸的?”

楚忱嬌嗔地看她一眼:“阿瑜姐!”

顏瑜笑夠了,才“好心”地給她出主意:“與其關心其他的那些狂蜂浪蝶,不如再加緊攻勢吧。阿夜肯定是不排斥你的,不然不會接受你的照顧,你都能接近她了,怎麽就不知道加把勁呢?”

楚忱低頭踢了踢純白的雪塊,略微苦惱道:“但是你不是說她受不了刺激嗎?我怕太直接她會受不了。”

“小傻子,那她也不是玻璃人呀,不會一碰就碎的。你帶她來鳴沙山玩呀,美景美人,她難道還會不動心?”

楚忱眼睛亮了一下,而後又黯淡下去:“可是姐姐怕冷,還是算了而且她還生着病呢。”

單單是待在酒店,還有空調的,她都能把自己折騰得感冒發燒,怎麽能來這樣寒冷的地方呢?

“又不是讓你現在就帶她過來,等她病好嘛。她那麽喜歡冬天,這裏的雪這麽好看,你帶她過來,她一定高興。”

“她喜歡冬天?”楚忱驚訝地看着顏瑜,顏瑜點點頭:“你不知道嗎?奇了怪了,她就是很喜歡冬天啊。這是她親口跟我說的。”

姐姐以前不是說最喜歡夏天嗎?因為夏天火熱,從不讓人感到寒冷。

楚忱疑惑地問道:“她真這樣說的?”

顏瑜驚奇:“你們戀愛那麽久,你都不知道嗎?哦對”她轉而有些了悟。

“說起來,阿夜也是失憶以後,才忽然地表現出對冬天的興趣的。有一年冬天她主動地找我,約我出去玩,我問她為什麽,她說這麽好的時候不想呆在家裏。那一次我才知道她喜歡冬天的,至于為什麽,其實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說覺得有什麽事情發生在了冬天裏,讓她很喜歡。”

顏瑜探究性地看着楚忱:“你想想,是不是你和她的事情?”

楚忱于是低頭想了想,冬天嗎?

如果說起冬天發生過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的話,大約就是那一件了吧。

那是她在東江大學念書的第一年,也是跟顧良夜認識的第二年,她追随着姐姐的腳步去了東大念書,但是剛剛好也就是那一年,姐姐去了國外交流。

她們分開了小半年,雖然期間一直有聯系,而且顧良夜每個月都會回來看她,但是她仍然總是不滿足,有一個下雪天,她忽然地很想姐姐,于是任性地跟顧良夜發了脾氣,說她跑那麽遠,現在她想顧良夜也不能見到,顧良夜在那邊安慰她,可是都被氣頭上的楚忱給罵回去了,顧良夜沉默了很久,楚忱氣得挂了電話。

當晚楚忱上完課回宿舍的時候,卻見到遠遠地有一個清瘦的人影立在宿舍樓下,雪下的好大,那個人撐着一把傘,傘上已積滿了雪,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楚忱拔腿跑過去,那個人也發現了她的到來,等她到了眼前,給了她一個擁抱。

雪一直下。

明明是寒冬臘月,可是,因為這麽一個簡簡單單的擁抱,楚忱卻仿佛回到了春天。她好像聽到了鳥語,聞到了花香,世界是溫暖而寧靜的,不溫暖而寧靜的,其實是顧良夜的懷抱。

她是那麽的溫柔,溫柔到只是輕輕地擁抱了楚忱一下,而後松開,退開一步,剛好是不會讓人感到壓抑的距離。她呼出的白霧灑在寂靜的冬夜裏,楚忱擡頭看着她,心想:“這個人是珍惜我的。”

然後她又很後悔,後悔自己不該跟顧良夜發脾氣。顧良夜卻半點沒有提之前發生的不愉快,她只溫柔地問楚忱:“穿這麽少,不冷麽?”

楚忱的鼻子一下子有些發酸。

驟然從陽光明媚的另一個半球來到這裏,即使顧良夜下機前就已換好了冬衣,可是巨大的溫差感還是讓她着涼了,她鼻尖凍的通紅,卻關心楚忱的身體。少女穿的太單薄了,在她看來。

楚忱搖頭:“我身體可是很好的。”她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顧良夜靜靜看她很久,而後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

“我還有半年就結束在那邊的學業了。”

“我知道。”确切來說,是一百七十五天。楚忱一直數着日子呢。

“你乖乖的,在家等我。”

“我知道。”

楚忱吸了吸鼻子,兇道:“一百七十五天,你晚一天回來,我都不要你了。”

顧良夜就輕輕地笑,清冷的聲音灑落在雪夜中,像是落下了更純粹的冰雪,可是和雪不同,那是那樣的招人喜歡。

楚忱一下子撲進她懷裏,像是花瓣找到了莖葉,像是鳥兒找回了翅膀。

顧良夜被她撞的後退了兩步,然後立住,展臂将她擁緊,這次她抱的很緊,楚忱被她勒的有些喘不過氣,可還是拼命往她懷裏擠,好像要融進女人的骨血裏。

她們就這樣抱了很久,直到身體都仿佛僵硬起來,直到顧良夜的手機響了。

這是在催她離開了。她跟對方的聊天讓楚忱知道了,她不能在這裏多呆哪怕一天。

“你要走了嗎?”楚忱擡頭,敏感地看着她,眼中滿是不舍。顧良夜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寂靜的眼睛裏深藏着愛情。

“是啊,我要走了。飛機還在等我。”

楚忱一下子将她抱的更緊,幾乎将女人的腰間箍出紅印,她聽見頭頂傳來一聲輕嘆,鼻子便發起酸來。

“你走吧。”

“好。”

“一日三餐按時吃飯。”

“好。”

“多穿點,不要生病。”

“好。”顧良夜沒有提醒她,那邊是大夏天。

“要每天每天給我打電話。”

“好。”

楚忱慢慢松開手,給她理了理衣襟,示意她快走。顧良夜走了幾步,楚忱低頭看着她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心裏一時空落落的,她忽然追上去,生氣道:“你就這樣走了嗎?就沒有話要再跟我說了?”

顧良夜轉身,垂眸靜靜看着她,眼角已經泛紅:“記得想我,小姑娘。”

楚忱惡聲惡氣道:“誰是小姑娘了,我才不要想——”你呢。

她話沒說完,便被女人緊擁住,吻住了唇瓣。

楚忱眼角析出淚來,她緊緊抓住顧良夜的胳膊,不顧一切地和她接吻。

她們在冰天雪地裏接吻,像是在空無他人的世界上接吻,像是只有彼此一般地接吻。

直至喘不過氣。

“要記得、要記得想我。”顧良夜呼吸不穩道。

楚忱捂着眼睛,拼命地點頭,淚水悄悄地低落下去,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

而後世界黑暗起來,也同時溫暖起來,她怔然,眼睛透過手指的縫隙看到了一抹米色。

是顧良夜将大衣兜在了她身上。

“鼻子都凍紅了,還說不冷。”女人無奈地說着,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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