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姐姐
顧良夜正看着那件制服出神, 浴室忽然傳來響動, 她轉頭一看,見楚忱已經走了出來, 未.着.寸.縷地站在門口, 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我洗好了!”
從未見過的刺激景色乍然落入眼簾, 顧良夜呼吸一滞, 揪緊了手上的輕薄睡裙:“怎麽這樣就出來了?”
喝醉的人哪有什麽羞恥心?楚忱立在那裏, 沖她甜甜一笑,邀功似的又強調一遍:“我洗好了!”
她的笑是秋日的暖陽,是金燦燦的麥穗翻滾的波浪, 又或者是小時候吃到的第一顆水果糖,那般的溫暖甜蜜,以及燦爛。
顧良夜轉開頭, 然而這時候已經晚了, 該看的都看到了, 剛剛的那一幕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煩擾着她的心。
楚忱見她沒有回應,漆黑的眼睛裏寫滿了疑惑, 她扶着門框,再次強調了一句:“我洗好了!”
洗好了才怪!
僅僅只是剛剛那驚鴻一瞥, 顧良夜也注意到了她頭發上的白色泡沫,頭發亂糟糟的, 腳丫也又赤.裸地踩在地上了, 濕噠噠的, 透明的水線不停自修長筆直的雙腿蜿蜒而下,很快,門前就聚集了一灘水。
顧良夜低下頭,盡量只去看女人的腳丫,這樣摸索着走過去,把這個人重新帶到了浴室裏,趕進了浴缸:“轉過去......趴好......不許回頭......”
熱水還是開着的,浴室的排水系統不是很好,地板上的水已溢到了腳踝的位置,顧良夜竭力忽視掉那些不舒服,往手上倒了些洗發露,打成白沫,往楚忱的烏黑長發上塗抹,不一會兒,她就滿頭泡泡了。
楚忱這會兒又很乖了,叫趴着就趴着,不許她回頭她就一直低着頭,長發在顧良夜手中揉成各種各樣的形狀,任由她動作。
先是擦腳,又是洗頭,顧良夜還在病中,後背全是冷汗,洗幾下就喘氣,好在楚忱這會兒特別乖巧,乖巧到讓人不忍心丢下她。顧良夜細細幫她洗好頭,微惱道:“就當是還你昨天的了。”
楚忱昨天照顧了她,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她照顧了回來。
洗好頭,顧良夜幫楚忱把頭發絲擦幹,閉上了眼睛:“現在站起來。”
細微的水聲響起,是楚忱起身的動靜,顧良夜盯着楚忱的後腦勺,把白色的大浴巾遞給她:“自己擦一下,擦幹淨,明白嗎?”
她重複了幾遍,楚忱才背對着她點點頭,乖巧地擦拭起來,漂亮的肩背随着胳膊的動作而收縮、舒展,偶爾闖入顧良夜的眼簾,精致的肩胛骨像極振翅欲飛的蝴蝶,單單只是一個後背,也令人生出無限的遐想來。顧良夜忽覺口幹舌燥,呼吸愈發急促起來,她幹脆擡起手,拿手掌遮住了眼睛,只從上邊看一看楚忱烏黑的腦袋。一等楚忱停下動作,她就把睡裙從後面套了下去,總算遮住了那些無處安放的春.光,她冷清的眼微阖着,輕輕地舒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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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擡腿走出來,踩在鞋子上。”
楚忱暈乎乎地低頭看一眼,差點又踩空,顧良夜眼疾手快地把拖鞋踢了一下,正巧落在楚忱的腳下,順利讓她穿上,另一只也如法炮制,之後把楚忱帶到了床上。
終于上.床了,微微刺痛的神經得到緩解,顧良夜靠在床邊,對床上的人道:“好了,睡覺吧。”末了,她想起對付楚忱的“法寶”,便淡淡地補了一句:“我不走的。”
楚忱揪着被子,看了她好久,似乎鼓起了勇氣:“你要跟我一起睡嗎?”
她期待地看着顧良夜,而顧良夜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也有些冰冷:“我為什麽要跟你一起睡?”
為什麽?楚忱歪着頭艱難地想了想,嬌憨地笑:“因為你是姐姐啊。”她的姐姐。
姐姐?
這個過分熟悉的稱呼一下子擊中了顧良夜心中的隐秘,她恍惚了一瞬,過去無數個夢裏的那一聲聲“姐姐”一下子在她腦海中炸開,她頭疼欲裂,無力地靠在床頭很久,在楚忱伸手來拉她的時候,才堪堪回過神來,十足抗拒地道:“誰是你姐姐!”
醉貓卻把她的這句話當成了問句,不假思索地道:“你呀!你是姐姐,姐姐是你!”
喝醉了,仿佛變成了未成年,口口聲聲要找姐姐。顧良夜從這聲“姐姐”中掙脫出來,有些粗暴地揉了揉她微濕的發絲:“我就只有一個妹妹,輕愁她可沒有你這麽能折騰人。”
她說着,微微地嘆一口氣,清淩淩的眼眸裏,似有冰雪在彙聚:“何況,你又哪裏真的把我當姐姐呢?你分明......”對她抱有那種心思。
被姐姐摸了,楚忱滿足地蹭一蹭她,順勢抱住了她的胳膊,閉上了眼睛。顧良夜以為她終于要睡了,沒過多久,卻又見她驀然睜開了眼睛:“你真的不走?我睡了你也不走嗎?”
顧良夜頭疼地“嗯”了一聲:“你睡了我也不走。”
楚忱點點頭,含嗔帶媚地瞟她一眼:“不許去跟別人睡!”
“好,不睡。”
顧良夜看着這個喝醉了幾乎把所有都暴露出來的人,忽然有些期待明天楚忱清醒以後的事情了。
酒精綁架着神智,楚忱終于安靜了下來,沉入了夢鄉。顧良夜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忙低頭去看楚忱,見她呼吸均勻、沒有醒來的跡象,這才松一口氣,看向身上的濕衣服,又摸了一把濕漉漉的長發,輕輕地把被楚忱抱住的另一只胳膊抽走了。
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顧良夜回到自己的房間,卻怎麽也敲不開門。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現在是午夜一點鐘,也不知道顏瑜是睡了還是成心的。
她無奈,在服務員第二次路過走廊時,轉頭上了樓,回了楚忱的房間。
楚忱還熟睡着。顧良夜靜悄悄地走過去,本來想找一件換洗的衣服,又怕吵醒楚忱,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新的,所以就只拿了幹淨浴巾進了浴室。
洗了澡出來,時針已指向數字二,顧良夜擦着頭發,不經意間朝床上看一眼,動作頓時頓住。
楚忱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正睜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看樣子,神智似乎已經回來了。顧良夜走過去一點,便見楚忱轉頭看了過來,只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轉開了。
不再是那種纏人的狀态了,顧良夜放下心來,剛要開口問她讨件衣服,卻聽見楚忱輕輕地呢喃了一句:“又做夢了呢。”
她又轉頭來看顧良夜,看似在盯着人看,但是眼神中又沒有焦距,呆呆地看了很久,她忽然冷笑一聲,笑容中有股說不出來的孤單寂寞,顧良夜看着,感覺心髒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緊,竟有些窒息。
“是夢也好啊......”
她又聽見楚忱幽幽地說了一句。
她往前走了兩步,想去看看楚忱是否發燒了,但又擔心再被這人纏上,片刻的猶豫中,楚忱下了床,卻沒有朝她走來,而是走到衣櫃前,輕車熟路地翻找出一件制服——正是顧良夜之前看到的那一件——而後抱着躺回了床上。
這是什麽愛好?
顧良夜一下子僵在了那裏,神色莫測地看着楚忱縮進被子裏,緊緊抱着那件衣服,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喜歡抱着什麽東西睡覺,這是小孩子才會有的習慣吧?
她本來有些說不出來的難過,但是見楚忱居然還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面,終究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為什麽是衣服呢?
為什麽偏偏是這一件衣服呢?
難道楚忱也很懷念當年念大學的日子嗎?
以為猜到了楚忱的內心,顧良夜又想到她好像因為意外而受過傷,也許就是從那時起,她同顧良夜一樣,離開了人生應走的那個軌道,往另外的方向發展了。她也為之而難過嗎?大約是的吧,誰不難過呢?壞事忽如其來地降臨,從前的一切規劃于是都化為烏有,愛好被剝奪、夢想化為虛無。誰不會感到痛苦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