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桑乾河邊
一陣清涼而濕潤的風沿着河面襲來,沁人心脾,舒适而涼爽,水波微漾,銀色的漣漪輕輕泛起,陣陣熟悉的水草之氣撲鼻而入,那是從小就熟悉的長江之水味。蘆葦花在眼前搖曳,岸邊雜草叢中掠起一群水鳥,它們輕鳴着從水面掠過,驚起片片水花濺入肌膚。
兩只小巧的紅尾水鴝築巢在河灘雜草叢礫石堆中。這種栖息于河流兩旁的水鳥領域性極強,當看到有人侵占它的領域時,便發出尖銳而短促的威脅性哨音,哨音快捷短促,如同金屬般碰撞聲直刺耳膜。
紅尾水鴝飛到半空中,在空中振翼,尾羽作扇形展開,同時以螺旋形飛速飛行,向侵入者示威。
俄傾,另一只也同樣伴和着尖銳哨音筆直地飛向半空,與伴侶雙雙唱和,再以優美的方式直插入礫石堆的巢中,大張着尾羽,極速地在巢穴周圍轉動,以守護着它們的巢穴。
子薇緩緩睜開眼睛,漫無目的轉向周圍。怎麽,這不是她熟悉的長江之水?怎麽,這不是她從小生長的家鄉金陵?
一陣疼痛從腳底升起,漸而漫延到頭頂,眼皮沉重的不想再擡起。TMD,我就這樣挂了最好,免得再睜眼看見那些恥笑我或者假裝同情的眯眯眼、對對眼、丹鳳眼、榴蓮眼,總之,不要再看到那些卑鄙的、可惡的小男人或者小女人就好。子薇喃喃地詛咒着自己。
“小姐,你沒死?!你醒了是吧?我就知道你不會死,雖然你不是世間最好的小姐,但是除了你我就只有表小姐啦。我們都知道,你不容易死的,你一定不容易死的。”
旁邊一個女聲連串地邊哭邊數落邊詛咒,似乎不是要挽留她在陽間多呆些時日,倒更是在希望她就此閉眼與世長辭,永垂不朽。
“小姐,小姐,你睜開眼睛好不好?我一個人有點害怕吖,我剛才都聽到你嘆氣了,你沒死的,你一定沒死的。”旁邊那個愚蠢的女人繼續聒噪,更愚蠢的是她居然拿她那只肥肥的小爪子來強行撐開子薇的眼皮——TMD,有這樣讓人活的嗎?
子薇的眼球不得不面對一張陌生的紅腫的雙眼,然後是她不搭的衣裙,粉紫色,穿得像從古代出來似的,上身穿窄袖短衣,下身穿長裙,在上衣外面再穿一件對襟的長衫——如果我的智商沒有和四肢一起摔壞的話,像是唐宋時代的時裝。
子薇悠悠地嘆口氣,心道:唉,你以為你很萌麽?其實很蠢的啦。這樣穿着打扮雖很招人眼,但其實品相蠻差的。
她坐起身子,身上的疼痛使她咧咧嘴,伸右手想去摸摸是何狀況,可右手也有些不利落,看看,原來手肘處在出血,已被簡單包紮——看樣子,是這位仁姐的傑作吧?
這位仁姐可能是大哥心中的姐,但不知何故長成了大姐心中的哥。她有雙肥肥的蠻有力量的雙手,一雙肥肥的只留一條線的小眼睛,還有一雙肥肥的足可以讓太平洋小姐我羨慕嫉妒恨的眯眯,似乎随時都在擠破那身有些裹腳布一樣緊緊地捆綁着她的粉紫色衣裙。
子薇迅速丈量一下她的身高體重,非常遺憾地發現她的長寬比可能為悲催的一比一。再加上她那可愛的粉紫衣裙,不讓人蛋疼都不可能——雖然無蛋可疼,但說說總是可以的吧?
她有些想笑,但一笑就糾扯着臉肉生痛,原來臉上也被破相了——死人可以不在乎容顏了吧?反正我愛的人已經飛走了,愛我的人還沒有來到,就無需再關注是否破相這件小事了。
子薇冷冷地對着自己前面那面并不存在的虛空中的鏡子陰冷地說。
對面那位悲催的姐還在目不轉睛地盯着看,她也就收拾起狼狽的表情,望着天空問那雙陌生的一線天紅腫眼睛:“小姐你貴姓?緣何淪落至此為在下收殓死屍?”
那雙紅腫的雙眼又湊到子薇眼前,嘴裏呵出一股難聞的蒜氣——這厮在陽間必是三天不曾涮牙之人,連到了陰間還這麽臭不可聞。
——親,記好了,要死先涮芽,免得臭死路人甲乙丙丁。子薇別開臉,避開那股難聞的蒜氣。
“小姐你醒啦?這下好啦,我們又活過來啦。”肥肥的一線天眼睛有點歡呼雀躍的感覺。
“我們?”“又活過來啦?”意思是我們曾經都死去了,現在還活着?不不不,我要的是曾經死去,現在也死去,以後也死去,永遠都死去,總之不再看見那個讓我暗戀傻戀單戀變态戀七年的男神就好,得,以後他也不是我的男神了,就叫男渣吧。
還有,我此生後生來生也不要再看到那個B2,天知道她現在是如此地得意獰笑,勝利吧,獰笑吧,歡呼吧,該你笑該你活。我——我無能無力,但至少可以死給你看,死給你們看,讓你們的餘生都充滿恐怖的陰影,讓你們的夜晚不再是溫馨的纏繞上下雲雨。
——不好意思,我卑鄙的小芳心的确想到了“雲雨”這個詞,因為這是23歲的老處女我所有關于幸福的最終極表達方式。反正我可以潇灑地死去,就不信你們可以潇灑地活!子薇呆坐着神思亂跑,歷歷往事湧上心頭。
“小姐,你說句話呀,人家有點怕怕的,你總是嘴裏咕咕哝哝,不說一句正經話,是不是腦子摔迷糊了?”那雙小肥爪子又主動摸到子薇臉上,看樣子是想測試她體溫。
可惡,作為一個23歲的老處女,我沒讓男人碰過,當然也不會随便讓女人觸碰。子薇故意拉大角度扭過頭,不要她碰到肌膚,并讓那肥女看到她的嫌惡。
“小姐,你沒有發燒吖,是不是頭痛?是不是肚痛?你這手肘有些擦傷,我都給包紮好了,我是不是很能幹?”肥妞縮回手,洋洋自得地繼續表功。
TMD,摔傷會肚兒痛?不過,也有可能的,凡事都有可能,典型的辯證唯物論。
能在黃泉路上遇見如此的傻白甜,也算是我的福氣,畢竟這短短的一生我還沒有禍國殃民,最多只有羨慕嫉妒恨或者暗地裏詛咒貪婪意淫,反正我還沒有公開嫉妒詛咒意淫過別人,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罪過之人,必是官二代或富二代,我恰恰什麽都不是。
我只是準确的農二代。我父親是農民,扯草藥藥擺地攤的小販。我母親,唉,真拿不上臺面,就是典型的農二嬸一個,我們在繁華如錦的長江之濱過着有衣有食的小日子。
扪心自問,我最大的過錯只有:總是想在任何考試中都考第一名,并且以全校學霸的才氣來贏得男神的青睐,以及他熱烈的擁吻或幸福的雲雨之類——我發誓,這最後一項關于“雲雨”之事最多只在夜深五更左右想像過三五次,絕對不超過十次。
子薇在那肥女面前保持一種高深莫測的微笑,內心卻波濤洶湧。
我的男神——念至此,她心竟酸酸的痛,原來心痛的感覺是如此強烈,比全身摔傷的血淋淋的肉體之痛更是深入骨髓。
“真是一枚傻白甜。”她喃喃地說。
“小姐,你要喝水嗎?要換衣嗎?要洗濑嗎?要入廁嗎?”那雙紅腫的雙眼欣喜地連串問。
“你?”子薇有些語塞,強忍疼痛,擡頭四望。
河水淙淙,在河旁的亂石灘中,白茫茫的一片旱葦花,因為缺少河水的滋潤顯得零亂地飛舞,險峻的山峰連綿,峭壁沿着河水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轉折處。
在河的對岸有一片開闊地,河水浸潤着,長滿蘆葦和矮灌木叢。沒有船,沒有出路,上不了岸,過不了河。我與她,這個傻傻的小肥女,緣何在此?子薇暗自思忖着,卻是問不出口。
——總不會是該死的野營吧?此生,但願不再有野營,尤其是不要和男人或男孩野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