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長孫失蹤

太子妃氈車。

小蕭氏掀簾進帳見禮:“見過太子妃姐姐。”

“妹妹又有何事?”太子妃冷冷地道,額上有些汗水滲出,花萼在旁搖着蒲草扇,花蕊捧來一團冰,放在太子妃腳下。

小蕭氏瞧見了花蕊的冰塊,兩眼放光,一時竟忘記了來意,撲通跪在地上:“求姐姐救我皇兒一命,求姐姐救我皇兒一命。”

太子妃冷道:“你的皇兒也是我的皇兒,妹妹何來這說?”

“是是,妹妹心急失言。皇兒兀欲,他是皇長孫,也是姐姐的皇兒,是我太子府的太陽神。”小蕭氏語無倫次。

在皇太子耶律倍面前,在契丹族衆人面前,太子妃自會護着皇長孫,因為有皇長孫在,太子後繼有人,太子府自然倍受太陽神的庇佑,更受契丹萬民的愛戴。但在太子府內裏,太子妃是不會給小蕭氏臉面的,尤其是當皇太子耶律倍不在跟前時。

蹬鼻子上臉誰都會,太子妃自然不會給小蕭氏這個機會。任你生N個皇子,你終究是我太子府一妾侍。

“是啊,皇長孫是我太子府唯一的男丁,合府人等自然處處護着他愛着他,萬分不得閃失。”太子妃的臉仍然無表情,也沒有讓小蕭氏起身的意思。那意思夠明顯了:是皇長孫重要,不是你小蕭氏重要。

“我皇兒,皇長孫他高熱不退。”小蕭氏這才想起關鏈的詞來,“聽天皇帝帳中傳來旨意:所有漢人降俘都一律宰殺。太子出征前曉喻臣妾,太子府一切事宜由太子妃姐姐作主,臣妾也請旨過皇太子,所以,臣妾特來請旨姐姐,留下漢人奶娘。”

太子妃蹙眉:“這個,既然皇太子已有旨意,我何必多此一舉?只是應當請旨地皇後,但這兩日地皇後要料理攻城大計,我還是改日再請旨吧。”

“可是——”小蕭氏心切,如果刺葛帶兵來搜查各氈車中的漢人降俘,如未讨得地皇後的旨意,漢人奶娘就命不保。她不是在意漢人奶娘的生死,關鍵是現在軍中已無診治熱射病的藥材,而僅有的醫士也是契丹人,都不大懂漢人的熱射病。

“皇長孫現在怎麽樣了?”太子妃問道,呷了一口花蕊遞來的茱萸茶,似乎這時才想起小蕭氏還跪在地上,“起來吧你。”

小蕭氏起身,因跪得久了些,又熱悶難消,略有趔趄,才剛要坐下,聽得太子妃的問話,忙恭身回話:

“這漢人奶娘雖不是醫士,多少還懂得些漢人的熱射病,臣妾見她一直這揉揉那搓搓,皇長孫的熱度竟略有降低,前晌還喝了兩口水。只是這熱度要完全退去怕還不容易。”小蕭氏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太子妃腳底那塊冰。

太子妃随小蕭氏的眼光,明白她的用意,遂冷冷地道:“我娘家哥哥這日返草原,請他帶了一些冰塊來,也正要給皇長孫送去。他從草原走時這冰塊是有羊大的,現在消化成了拳頭大小的了。我也僅得此一塊,原也打算給你送去,你這來了,就恰恰拿去給皇長孫用用吧。”

小蕭氏千恩萬謝,笑容滿面。

小蕭氏氈車。

30來歲的漢人奶娘闵氏正埋頭為皇長孫退熱,她用絲巾沾了茱萸酒,輕輕地為皇長孫擦拭腋下,擦好,拿衣物給他蓋好,又換另一只胳膊。

闵氏站起身,用手捶捶腰,又彎下身去,拿額頭去輕觸皇長孫的額頭,感覺孩子的體溫略略有些下降,露出絲許微笑。

“濕裏!”她輕喚道。她想應當把這好消息告訴夫人,孩子降溫了,會好轉的,一定會的。

“濕裏!”她又喚道。

沒人應聲。

她有些奇怪。向來,她的身旁都有一個叫濕裏的侍女陪着的。濕裏是小蕭氏夫人的貼身侍女,自從将她從蔚州擄來作奶娘後,濕裏就成了她的貼身保镖,或者是夫人不放心她,特地留在她身邊幫助照顧皇長孫,道理都一樣,反正濕裏是一直跟在她身邊亦步亦趨。

濕裏到哪去了?

帳外,濕裏的聲音隐約地傳來,和另一個侍女正在說話。

“地皇後的屬珊軍都在監督。所有的漢人降俘都一律撲殺。刺曷将軍挨着氈車和營帳搜呢。”這是另一個陌生侍女的聲音。

“為嘛呀,不是說大營的殺,将軍和貴族的奴隸都可以留下來嗎?”這是濕裏的聲音。

“才不是啊。據說天皇帝也患了熱射病。這是地皇後下的旨令,說是這熱射病就是漢人傳染的,是要咱契丹軍毀滅的。薩滿也說了,這是天神和地神的旨意,咱們契丹八部是來自漠北的草原人,與漢人向來不共戴天,不能留漢人在咱營中的。”

女侍低聲解釋道,指了指小蕭氏氈車:“你們那裏面的那個奴隸,也是不能留的啊。”

闵氏聞聽此言,吓得身子一縮。

這小蕭氏氈車裏,只有她是才擄來的漢人奴隸。

“可是太子說了,這漢人奶娘是在為皇長孫療治熱射病的。”濕裏有些無奈,“她不會傳染病吧?”

“那可說不好,或許這太子府的熱射病就是她傳染的呢,這皇長孫的熱射病也是她染過來的呢——”

闵氏吓得雙腿發軟,捂着嘴退回到皇長孫身邊,拿起絲巾,顫抖着沾了茱萸酒繼續為皇長孫擦拭身子。

濕裏和那侍女聊完天走進氈車,問:“奶娘,現在皇長孫怎麽樣了?”

闵氏擡起頭,一臉驕傲的笑意:“可好多了。那個太子妃恩賜的冰塊也消化完了。明兒個就完全好了。濕裏姑娘這些天辛苦了,今天晚上可以睡個好覺,我來守夜。”

“那我去告訴夫人。”濕裏也高興地說,“讓夫人晚上也睡過好覺。咱們太子府這些天忙裏忙外的可累死了。”

“那可不是。”奶娘說。

入夜。天空中沒有一絲涼風,熱浪滾滾,雖然太陽已沉入西邊的地平線,但空氣中依然是蒸騰的熱氣,似乎每個人都處于火焰中,可謂水深火熱。

契丹皇太子耶律倍率領的精兵開始攻城。

抛石機把一塊塊碩大的石塊往城裏扔,火光沖天,“砰!砰!”一陣巨響如同悶雷一樣從地底深處傳來,這聲音,契丹大營中三十萬人早已聽習慣了,幽州城的二十萬軍民也習以為常。

幽州城牆上火把升起,遠遠看去,燈火通明,旌旗獵獵。

而幽州城外,連天的營火也照亮半個天空,人喧馬嘶。

城裏城外一片火光。

署氣,熱浪,火光。

一個肥胖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溜出皇太子耶律倍妾侍小蕭氏的氈車,躲躲閃閃地穿過來來往往的傷兵潮流,閃身鑽進一片茂密的紅樹林,手中抱着一個大包袱。

黑影擠過一個小石隙,邊跑邊回頭張望。

黑影來到一片白桦林中。高大的白桦林擋住了她的身影。

黑影躲在桦樹陰影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正當她想坐下休息片刻時,一陣急馳而來的馬蹄聲得得得地越來越近,彼此喊話的聲音傳到她的耳裏,她聽得很清楚,那些人說的是契丹話,是連夜趕回營的地皇後屬珊軍的一小支。

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悄悄地探出頭往左右看路,月光照在她恐懼的臉上,那是皇長孫耶律兀欲的漢人奶娘闵氏,小蕭氏從蔚州抓來的漢人降俘。

闵氏見那些屬姍軍騎兵遠去,忙不跌地從桦樹後探出身子,見左右無人轉身往西跑,她邊跑邊回頭張望,不覺一腳踩空跌倒在地,發出“啊”地一聲尖叫

落在最後的一名屬珊軍騎兵似乎聽到異響,呼道:“停下,去看看。”

“諾。”衆人應聲勒馬,抽出劍作護衛狀。

內中兩名屬珊軍下馬抽出劍,朝發出異響的桦樹林中走去。

闵氏扭頭看見遠處屬珊軍身影,勉強爬起來,跌跌撞撞地逃,慌不擇路,邊跑邊回頭,不知已逃到陰暗的桦樹林盡頭,前面略有些稍微明亮的光線,她毫不思索地沖過去,整個人倒栽下百丈懸崖,空中傳來一聲凄慘的叫聲“啊——”

幾秒鐘後,随之而來的是沉悶的重物墜在河灘亂石中的恐怖碰撞聲音。

一個包袱樣的物什從下落的身影中分離而出,在半空中被一株雜樹挂拌片刻,再被彈落河灘亂石中,砸在一只緩緩爬行的烏龜身上,烏龜彈起,仰仰地再落下,四腳朝天。

兩名屬珊軍持劍到桦樹林邊,探頭往懸崖下看,高高的山岩,底下是黑黑的河灘,半點無人聲。遂插劍回梢。

“回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