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皇太子耶律倍

東方的啓明星升起,這又是一個無風無雨暴熱如火烤的夏日。

連綿的契丹大軍營中響起尖銳的號角,氈車開始移動,長矛上槍尖,堅硬的木葉山鐵鑄盾牌在手,氈車中湧出一隊隊契丹步兵。

威武的游騎兵揚鞭馳過,幹燥的大地上揚起迷蒙塵土。

剛天亮,耶律倍的號兵吹響攻城號角。

“嗚——嗚——嗚——”

雄健的號角聲在幽州城外嘹亮,随着這號角聲,契丹大軍騎兵隊一字排開,中軍沖出耶律倍的繡有雄虎的赫紅色帥旗。

虎旗下,19歲的耶律倍雄姿英發,儒雅深沉,在銀白色的铠甲襯托下,不怒而威,如天神下凡塵。

這是偉大的太陽神的後裔,契丹帝國天皇帝耶律阿保機的兒子,為嫡為長,按中原傳統王朝的鐵律,他都是契丹萬民的皇權繼承人,他的契丹名為耶律圖欲,漢名:耶律倍。

被契丹人折騰了一整夜的幽州守軍正在昏昏睡去,驀地聽得攻城號角,紛紛驚起,矛上槍,盾在手,肩背弓箭,腳步零亂地搶上牆頭。

“火油機!”

“抛石機!”

耶律倍冷靜地下達各種命令。僅僅是佯攻,耶律倍知道。天皇帝貴體有恙,地皇後将會持續以佯攻來掩蓋天皇帝患病這件不利消息。

人,只有在忙碌的時候才會停止思考問題。

一排排弓箭手抖擻精神,走在最前面“嗖”地射出箭,一陣箭雨飛下幽州城牆上。射完箭的弓箭手整齊地退後,後面一排又交錯上前,搭弓射箭。萬箭齊發,箭雨如針,天空形成一陣黑色的恐怖箭雨。

幽州守軍雙手高舉盾牌擋箭雨,根本擡不起頭來回擊。

新型火油機被推出,原本遮蓋着這些火油機的堅硬木葉山鐵盾已被打開,一坨坨滾燙的火油被抛向幽州城牆,轟然炸開。

幽州城牆上、城內紛紛着火,一片慘叫。有人端起一盆水向着火的軍士淋去,本意是想撲滅軍士身上的火,卻不料澆水越多,火燃燒得越旺。

幽州城成為人間煉獄。

一個騎馬奔馳的傳令兵從巷子裏跑過,一坨火油石在頭頂爆炸,民房中飛出一截被攔腰炸斷的孩童身體,畢直地跌落在馬頭前面,戰馬嘶鳴,人立長叫。

而這樣的情景,在過去已經無數次重複。

號角聲變化,擡雲梯的晉軍降卒湧出來,趁城牆上的守軍無還手之力時,開始渡過護城河,爬上城牆。

耶律倍騎着一匹叫雪鷹的牝馬站在稍遠的山崗上觀看。雪鷹是來自西域大宛的汗血寶馬雪地骢的直系後代,她性格桀骜不馴,任何人都動不得她,除了耶律倍。

而雪地骢是契丹天皇帝耶律阿保機的戰馬。

“後軍攻城!”耶律倍又果斷地下達命令。

號角聲變化。傳令兵揮舞着令旗。

如同以往一樣,幽州城在契丹大軍的攻城戰中蘇醒。

契丹兵已經攻至城牆下,幽州兵才開始反擊。

一桶桶滾燙的熱油從城內傳送到城牆上。

兩三名幽州兵彎腰将油桶滾至城牆沿邊,擡進抛石機中,搖動抛石機,油桶以優美的弧度淩空飛翔,正正砸在橫渡護城河的契丹兵頭上,熱油轟然炸開,數名契丹兵慘叫着滾下雲梯,跌進護城河裏。

兩名衣衫褴褛的幽州守軍推着一桶熱油上城牆,半空飛來一塊巨石,熱油桶爆炸,兩名幽州守軍血肉飛上天空。

數不清的火箭從幽州城牆內射出,正在奔向護城河的契丹兵紛紛舉起盾牌擋箭。

從耶律倍的後面又湧出一隊人馬,縱馬向前,馬蹄踐踏着前方受傷或死亡士卒的屍體,鮮血四濺。

一雙迷離的眼睛從鮮血淋淋的臉上微微睜開,馬蹄無情地踩踏在他身上,留下飛揚的血花。

一只血肉迷糊的手努力地擡起,想向人求救,被飛奔而過的馬蹄陷進泥士裏,馬蹄帶着一路血跡狂奔。

數十契丹兵在箭手的掩護下已經渡過護城河,在城牆根下搶挖地道,試圖挖空城牆根進城。

城牆上的幽州兵發現這個陰謀,想低頭換角度射箭,卻被城外一亂箭飛來射中。幽州兵跌下高高的城牆。

“契丹狼!”

“契丹狼!”

另一名幽州兵也受傷倒下,從他躺着的角度剛好能看見那些挖城牆根的契丹兵,他大吃一驚,拚盡全力向城牆上躲在暗處的箭手揮手,指向城牆根。

城牆上的一名幽州兵發現那個揮舞的血胳膊,順着指向發現了契丹兵的陰謀,高喊:“箭牆腳!牆腳有人!”

數名幽州兵站起身,一陣亂箭飛向城牆腳,但因角度不對,所有的箭都白白浪費,沒有一箭能傷那些正在挖城牆根的契丹兵。

一捆火箭被遞上來,這是一捆特殊的火箭。

一位勇敢的幽州兵觀察着地形,躺卧着挪動身子靠近城牆,貼着城垛向那些挖地道的契丹兵射去火箭。

火箭沒有傷着那些挖地道的契丹兵,但這些火箭是染了辣椒面和胡椒面之類的特殊火箭。

契丹兵劇烈地咳嗽着,捂着嘴鼻逃竄。

四處逃竄的契丹兵成為城牆上幽州兵的箭靶。

“嗖嗖”,亂箭中,幽州城牆根下挖牆腳的契丹兵全部中箭而亡。

新的一天到來,随着東方太陽的升起,新一輪攻城重複開始。述律平的戰略是以持續的攻城來損耗幽州兵的體力,使其不斷減員,至到幽州兵全體戰死城牆。

這是人海戰術,車輪戰,每天只派出小股騎兵攻城,而幽州兵将不遺餘力地對抗,反正三十萬契丹兵對付數萬幽州兵綽綽有餘。

銀色铠甲在身,騎在雪鷹上的耶律倍猶如天上下凡的戰神,在初升的陽光中顯得如此神聖,他英姿不凡,穩重而冷靜。

耶律倍舉起手,正欲下達新的命令。

一名扈從親兵跑來:“禀太子,太子妃侍女花萼求見。”

耶律倍皺眉,給了那扈從親兵一馬鞭:“滾!”

扈從親兵跪下:“太子妃侍女求見太子,說皇長孫不見了。”

耶律倍回頭:“皇長孫?你說皇長孫?皇長孫怎麽了?”

扈從親兵話音有些顫抖:“皇長孫不見了——”話還沒說完,他便被耶律倍的馬鞭甩得滾下山崗。

一身戎裝的太子妃随嫁侍女花萼策馬跑來,跳下馬,跪下:“太子妃和小蕭夫人情急,令奴婢前來禀報太子:皇長孫遍尋不着,合府着急。”

“什麽時候發現皇長孫不見了的?”耶律倍冷靜地問道。

花萼擡頭:“今天晨時,當班奴婢濕裏發現皇長孫和漢人奶娘闵氏俱不在氈車裏,初時以為是奶娘抱了皇長孫見去小蕭夫人,也沒太在意,後來久不見回去才上小蕭夫人氈車上找——”

“愚蠢!”耶律倍罵道。

花萼忙低下頭,不敢多說。

“你且起身回營。”耶律倍說。

花萼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望向耶律倍:“太子,太子妃和小蕭夫人正在氈車裏着急——”

“讓太子妃率太子府全部扈從親兵在內營找,我午時撤兵後即回。”耶律倍平靜地說,“皇長孫不會走遠,漢人闵氏未出過大營,定在我大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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