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06小雪
2006年十二月小雪
今天是籃球賽的第二天,我們班進了半決賽,上次就是在這裏輸掉的。
盡管今年又了周明瑞的加入,我們的實力大大增長,但還是忍不住擔心,上午的時候我就和周明瑞說要小心他們,去年比賽我們輸的時候就是他們耍陰招。
周明瑞笑說:“他們能耍陰招,咱們也能。”
我眼睛一轉,別說,有道理。我壞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挪耶道:“行啊你,越來越壞了你。”
可說吧,打算是這麽打算的,可是下午的時候居然飄起了小雪,我們轉移到了室內體育館。
可是室內體育館場地有限,所以除了比賽隊員和候補隊員,其他學生是不允許旁觀的。
我覺得有些可惜,又有些擔心六班會不會出什麽損招。
不過這下班主任老師高興了,因為下個月就要期末考試,比賽的時候是不上課的,如果這下大部分學生不能看比賽了,就可以回來接着講課,至于比賽的同學到底還是少數人。
我不由吐槽萬惡的學校,居然這麽喪心病狂壓榨學生的青春!
不過想是這麽想,到底為了過個好年,也是要好好聽一聽的。可是意外就這麽發生了……
快下課的時候,窗邊坐着的同學小聲叫了我一聲,我疑惑地看過去,他指了指窗外,就看到對面體育館門口出來一堆人,兩個老師還擡着擔架。
這個時候,班主任手機響了,”恩恩“應了兩聲,連課都不講了,急匆匆吩咐完做卷子,就走了出去。
班裏又開始嘈雜起來,紛紛被窗外的情況吸引,
“比完了?”
“咱們班贏了吧?”
“這架勢也不像啊……”
“等等,情況好像不對,怎麽有擔架?是不是受傷了?”
我看到班主任急急忙忙跑過去。
随着人群越走越近,我瞪大眼睛看清楚了擔架上的人。
“呀!周明瑞!”
“他怎麽了?”
“不知道,不過看着挺吓人的。”
“又是六班那群雜碎艹!”
“woc,簡直喪心病狂!”
“怎麽能這樣……”
我已經無心留意他們之後說了什麽,巨大的恐慌像巨爪一樣捏住了我的心髒。
沒過多久,隊員們就都回來了,除了周明瑞。
我們紛紛圍住他們,一個個七嘴八舌的。
突然隊裏有個人大喊:“都閉嘴!”
然後班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有人不屑,有人着急。
體委也是隊員,看氣氛有些僵硬道:“先坐下吧,打了半天球都累了。”
喊的那個人也是臉色有些難看,體委坐下後,隊員們就坐在體委周圍,我辦了個板凳坐在旁邊看着他。
他說:“本來一開始是我們領先的,誰知道後來換了個大前鋒,完全不按套路走,力氣大的吓人,我們攔不下來,後來明瑞想了個辦法,破了前鋒的詭計。可是誰知道他們居然耍無賴,往我們身上撞,然後裝跌倒,硬生生靠罰球,追平比分。快結束的時候,那個前鋒突然襲擊,我們都沒反應過來,明瑞第一個過去的,誰知道那貨丫的居然殺紅眼了,繞開的時候還別了了明瑞一下,明瑞骨折了。”
我怒火中燒,靠!那丫的真毒!但是我更氣周明瑞,說好以其人知道還治其人之身呢?打不過就躲啊,大不了輸一場。平時看着一人精似的,特麽的居然幹出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爛事兒!
“那結果呢?”
“我們贏了,本來明瑞骨折要馬上去醫院來着,結果那個貨非要裁判先罰球。”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真特麽缺魂兒!
放學之後,有人說去看看他,問我去不去。
我心裏是想去的,可是一想起周明瑞那缺魂兒樣我就氣得不想搭理他。
我說:“你們知道他在哪個醫院麽?”
那人說體委和班長已經去問了,我收拾好書包等了會兒,班長說周明瑞回家了。
我皺眉,在家?他家沒人啊,他在家幹嘛?
我心裏咒罵一聲,背上書包往外走,邊走邊打通周明瑞電話。
“喂?”
喂你個大頭鬼!
“欽欽?”
“你在哪兒?”
“我在家啊。”
“你家在哪兒?”
我盡量壓抑着自己的火氣,聽他報完地址之後果斷挂了電話,騎着自行車趕過去。
我按響門鈴之後,先是聽見他的聲音讓我等一等,過了五分鐘左右,門才被打開。他拄着拐杖,有點不适應地動了動,笑道:“你怎麽來了?”
我看見他笑我就火大,沒好氣道:“聽說你廢了,我過來看看用不用給你收屍。”
他給我讓開門口,我道:“你往裏走,我帶門。”
我看着他一點一點移開走向沙發,趕緊帶上門小心翼翼跟着他,扶他坐下。
他伸手給我倒了杯水,我說了句謝謝。問他這段時間怎麽辦?
他想了想說:“就這麽辦呗,看着吧。”
我被他無所謂的态度整的徹底爆發了,合着我擔心這擔心那的,人家倒是不當回事兒,我這兒就和迫不及待地倒貼似的。
“看什麽?你跟我說你現在坐都這麽困難,那你吃飯怎麽辦?起居怎麽辦?傷筋動骨一百天呢?你保證你一百天不動你那條破腿,然後單腿做飯,單腿上廁所,單腿洗澡?哪天你死家裏別人都不知道!”
他不說話,我也知道我過火了,人家不在意我倒是和個傻子一樣瞎擔心。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能怎麽辦?”
我的怒火一下子冷卻,能怎麽辦?還能怎麽半?他所有親近的人都不在了,只剩他自己了,除了自己來,還能怎麽辦?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雖然這話是事實,但是我莫名的覺得難過和失落。
我沮喪道:“周明瑞,你是不是特煩我?你是不是沒拿我當朋友?當兄弟?”
“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不麻煩!”我反駁:“你要是真把我當好哥們,當兄弟,你有困難就該跟我說!現在不流行英雄主義了,什麽都要自己抗!”
周明瑞看了我一會兒,問我怎麽辦。
我想了想,周明瑞家裏沒人,得找個人照顧他,可是找誰呢?親戚都不知道去哪兒了,父母也不在,找家政太費錢,而且周明瑞現在除了他媽給的生活費還要打工,可是他腿都斷了工是打不成了,主要經濟來源都斷了拿什麽請?
自己倒是想照顧來着,奈何自己還要上學回家,根本照顧不來……
我靈機一轉,問他:“要不?你去我家住?”
他有些驚訝:“什麽?”
我又重複了一遍,問他要不要去我家。
我這麽問是有根據的,我媽雖然強勢,但是心地很好,思想也開放,特別熱心的一個人,只要不違背個人原則問題都是有商量的餘地。至于爹嘛,都聽我媽的。
我越想越覺得我這個注意特別好,見周明瑞沒說話,我又苦口婆心勸了一番,這才讓這尊大佛的金口松開。
現在仔細想想,簡直蠢爆了,引狼入室啊這是!
我等他松口後,二話不說給我媽打了電話,把周明瑞說得要多悲慘有多悲慘,要多可憐有多可憐,撒嬌賣萌一哭二鬧,把我媽忽悠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打包票把周明瑞當親兒子看之後這才挂了電話。
大手一揮,豪氣沖天道:“跟哥上路!”
我背着自己的書包,一手拿着他換洗的衣服和日用品,一手拿着他的書包和輔導資料,眼睛一刻不離他身上,心還撲通撲通挑個不停,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滾下樓梯,不過還好他家住三樓。
我把東西往車筐車把一挂,那個重量啊,差點沒把我帶倒。
坐在後座的周明瑞看不下去了,讓我把書包和輔佐資料放到車座,他扶着,剩下兩個分量輕,放在兩邊車把上。
我一聽,靠譜。
于是街上就出現這麽一幕——一個少年賣力車把挂着兩個大袋子,吃力地推着後座少年,而後座少年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抱着車座書,一條腿傷着,另一條好的還在蹬着地往前推。
快到家的時候,我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那人看見我趕緊過來,我一看嘿,我老爹。
我爸過來很熱情地和周明瑞打了招呼,然後接手了我的工作,周明瑞全程倒是很有禮貌,可以看出來良好的修養。
而身為親兒子的我,很榮幸當了背景板。
回到家之後,本以為卸下重任,誰造剛坐下,廚房老媽就開始有意見了,
“幹什麽呢,都幾點了,趕緊先把東西放你房間,洗手準備吃飯了。”
轉眼看向周明瑞,要多溫柔有多溫柔:“瑞瑞啊,阿姨給你做了炖了雞湯,待會兒多喝點。”
我認命地提上大包小包,進了房間之後先把日常用品擺到架子上,然後衣服什麽的挂進衣櫃,沒多會兒老媽就開始催促,我趕緊出去洗完手吃飯。
我看着周明瑞有些拘束,知道他心裏不自在,給他夾了好幾筷子菜,我和他說,這些都是我媽平時最不愛做的,特別費時間,得多吃點,不然下次吃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我媽瞪了我一眼,給我夾了一筷子菜,道:“吃你的。”
周明瑞笑了,一時間氣氛是空前和諧。
晚上睡覺的時候,老媽過來敲門,抱着一個折疊睡墊和一條被子,我懵了,老媽白了我一眼道:“你那是單人床,萬一壓到瑞瑞怎麽辦?”
我一想自己從床頭睡到床尾,床上睡到床下的習慣,煞有其事點點頭。
我們家冬天有地暖,所以不涼,老媽給我放好睡墊之後,囑咐我們早點睡,然後就出去了。
關了燈之後,我翻來覆去睡不着,這是我十二年來第一次和別人一起睡,雖然不在同一張床,但是還是有點小興奮。
過了會兒,我忍不住看向周明瑞那邊,小聲道:“周明瑞,你睡了麽?”
周明瑞回了我一句,睡了。
然後我點點頭,背過身,眼睛一閉,睡着了。
至于他後來叫沒叫我,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