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007年九月
2007年九月
暑假過得很快,轉眼又到了開學。
學校開始例行體檢,班長王睿給我們把體測表發下來,我們按身高排隊到醫務室,一個假期不見,很多男生的身高就和吃了激素似的蹭蹭往上長。
我悄悄問了問周明瑞,說:“你說我長了沒?”
他看我一眼搖搖頭。
我瞥他一眼,嘿,瞧不起我啊,這是。
我說萬一我長了怎麽辦,他說随便我。
我轉過頭不搭理他,行,周明瑞,你等着,這次你要是落我手裏,我到時候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輪到我測身高的時候,我昂首挺胸的,心想着這次周明瑞肯定任我擺布,誰知道那醫生報出來的身高和我去年一樣!
我難以置信,我居然沒長?這不科學啊,為什麽別人都長了,就我沒長?更可氣的是周明瑞竄了兩厘米都快一米九了!
不過謝鵬沒長,我還是有點安慰的。
謝鵬拿着周明瑞的體檢表,羨慕道:“你都八七了,真好。”
我看着謝鵬一臉羨慕,問他多高,他說和去年一樣八三,王睿倒是長了。
我趕緊問長了多少,王睿說他一米八了。
我一臉幽怨地看着他們三個人,合着就我一個七六?
周明瑞和謝鵬要是長的話我沒話說,畢竟他們運動量和飯量都比我大,可是王睿白白淨淨的,吃的比我少,運動除了上操什麽的也沒見他怎麽樣,怎麽一下子就到了一米八?
謝鵬吧唧吧唧嘴說:“你不知道,他這個暑假報名馬拉松來着,練了好長時間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文靜的王睿,王睿點點頭,我就和被雷劈了似的。
天啊,真是真人不露相樓想不真人啊,我做夢都想不到王睿一個弱書生一樣的人居然能跑馬拉松!?
看着他白白淨淨的皮膚,真的和那些運動沾不上邊。
見我還是遲疑的态度,王睿幹脆報了運動會的一千八的長跑。
我對此拭目以待。
劉瑩自從上學期知道我和周明瑞的事兒以後,很少回來主動找我們,名曰:打擾別人談戀愛是不對的。
這天下課,她神神秘秘地過來說有重要情報,關于周明瑞的。
我被她說的“重要情報”給逗樂了,問她有什麽重要情報。
她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我說:“什麽時候了你還笑!”
我趕緊嚴肅地板着臉,說:“你說吧。”
她緩和語氣道:“你還記不記得上學期,就是那個排球隊的那個男生。”
我點點頭,她又說:“那個男生叫林曉,我聽在他們學校的同學說,林曉他們這個月會來咱們學校。好像是賽前練習來着,而且我還聽說,林曉好像有過男朋友,和周明瑞認識,關系好像特別好。”
我說我知道啊,周明瑞和我說過,他們就是朋友。
劉瑩氣道:“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啊?周明瑞是gay,林曉也是,你憑什麽認為你這個後來的就比人家合胃口呢?而且周明瑞的事兒他給你說了多少?你了解周明瑞多少?”
我被她問住了,周明瑞的事兒我是知道的,但是周明瑞和林曉的關系,我知道的林曉大部分也是知道的,但是林曉知道的我又知道多少?周明瑞說他和林曉是初中同學,三年裏他們是在一起的,而那三年的自己在周明瑞的記憶裏是空白的,自己認識周明瑞只有短短一年,一年相處,周明瑞很多事情都在縱容自己,他幾乎知道他喜歡的全部,而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留意他喜歡什麽,他的習慣。
連他家裏的事情都是他自己主動将給我聽。
仔細一想,才知道自己對周明瑞的忽視。
我再看周明瑞的時候,心裏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不敢看他,不敢面對他。
放學的時候他推着車子,我跟在後面走。
他問我怎麽了,我說沒事。
過了會兒我停下來,他推着自行車也停下來,問我是不是有事兒。
我看着他,過了會兒一屁股坐在後座上問:“周明瑞,你覺不覺得我特別失敗?”
“怎麽了,說這種話?”
“今天劉瑩過來找我了。”
“她問了一堆。”
“關于你的我一個都答不上來。”
周明瑞問我:“劉瑩問我幹嘛?”
我說:“還不是因為她聽說林曉這個月有個練習要來咱們學校,然後我就被她說的這樣了。”
我聽見他低笑,瞪了他一眼接着看着地下,他問我:“你吃醋了?”
我沒好氣回他一句:“你才吃醋。”
“行了,別氣了。”他揉揉我的頭發說:“他告訴我了,下個禮拜來學校是有個練習賽,還讓我把你介紹給他。我本來想問你來着,你一直耷拉着臉我也沒開口和你說。”
我擡頭問他問我幹嘛,他說這種事兒得你同意啊,不然我擅自做主你不高興我就罪過了。
我被他的有點不好意思,我說行了,回家吧。
他坐上車座載着我,我臉貼上他的背,問他:“周明瑞,你喜歡什麽?”
“我喜歡你啊。”
“你正經點行不行?”
“我怎麽不正經了?出去有人問你我喜歡什麽,你就告訴他們:周明瑞喜歡秦欽。秦欽喜歡的周明瑞都喜歡。”
我有一瞬間真的有種淚快出來的感動,不是我矯情,是我真的覺得心疼,喜歡一個人到什麽地步才會因他而喜因他而悲,才會把自己同化,才會放棄自我。
而我也有一瞬間的懷疑,這樣的周明瑞自己能配得上嗎?
林曉來的那天是下午,我們上體育課的時候,看見林曉坐在室內體育館的入口臺階上,沖我們招手。
跑完圈做完準備活動之後,周明瑞帶我往林曉那邊走。
“等多久了?”
“半節課吧。”
周明瑞點點頭,“這是上次你見過的,林曉我們一個初中的。這是我男朋友,秦欽。”
我們打過招呼以後,留了聯系方式,林曉就要走了,他說他們還有個聚會,他得過去。
林曉走了以後,我覺得心裏莫名一松。
我問周明瑞,我說林曉不是學習很好嗎?怎麽會當體特生?
周明瑞說,林曉和他表哥分手以後,林曉有段時間很沉默,然後和他父母出櫃了,他父母都是老實本分人,更別說還是教書育人的工作了,哪兒能接受得了自己兒子喜歡男人?當即就給他請假帶他去醫院檢查,醫生說他身體沒事兒,這種事兒得看心理醫生。
他父母就帶他去了心理診所,付了昂貴的治療費,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林曉看不得自己父母這樣,直接拒絕了再去治療的建議,他媽媽大發雷霆,又是哭又是罵,軟的硬的都沒讓林曉回心轉意。
一怒之下把他趕了出去,那段時間林曉睡過公園的冷板凳,住過肮髒的地下室,白天打零工,餓了買個面包一瓶礦泉水,周明瑞發現林曉不對後,才知道林曉出櫃了,周明瑞也去過林曉住的地方。只有十幾平米,一張木板床,潮濕的空氣散發着一股黴味,黑乎乎的。
說是一間,其實也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地下室,用一些不透明的塑料板隔開一個小空間,這樣的小空間有五六個,還都注滿了,有情侶,也有社會上的混混,隔音效果特別差,晚上會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咒罵聲,□□聲,粗俗不堪,難以入耳。
周明瑞讓林曉去他家,林曉沒去,如果去了的話,他父母就更加不會接受。
林曉後來幹脆學也不上了,到處找零工做。
林曉很聰明,他說自己難受請假兩天,老師也同意了,畢竟林曉是個好學生,而且沒有說謊前例。
但是久而久之,學校就發現林曉一個多星期都沒來之後,趕緊給他父母打了電話,他父母這才發現林曉沒去學校,學校也發現林曉不在家裏而且将近兩個星期練習,一個大活人就和失蹤一樣,沒有任何消息。
他父母報警,滿城市開始找他。
他們找到林曉的時候,林曉正在工地上搬磚,半個多月不見而已,林曉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渾身灰撲撲的看不出來一點以前的樣子。
之後林曉就被接回了家裏,本來溫馨的家人,變成了陌生人一樣。
林曉媽媽從來不和林曉說話,林曉爸爸卻是見不得自己兒子和老婆這樣,一直當和事佬。
但是林曉落下的課程太多了,加上那段時間狀态不好,沒有考上好學校。開始找其他路子,偶然發現林曉的排球天賦之後,他父母給他報了特長。
但是奇怪的是他們家在那件事情之後,好像都默認了林曉的性向,誰也不提,誰也不說。
我覺得林曉是真不容易,沒看出來原來那人還有這樣的過去。
我不禁對林曉多出幾分敬佩,要是我的話,我估計我是做不到林曉那樣。
我看周明瑞張了張嘴,問他怎麽了。
他說沒事兒。
我也就沒有問。
總覺得我們都在刻意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