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後半段】
“付仁德雖有惡行,必食惡果,卻不是你該插手施戒的。傷人性命,便拿你十年修為來抵吧。”殷揚說道。
張權眼裏略過一絲難以置信,随即大喜跪拜下來。十年修為,對他們這些妖而言算得了什麽?只要不是剔除妖骨,哪裏算得上懲罰!
殷揚手拂過張權的根骨,抽出十年修為放入随身帶着的儲瓶裏。
第二天天亮,殷揚為付夫人和付小姐施了針灸,兩人身上的疥瘡明顯有了消去的跡象,倒不是他針灸學得有多好,而是他破了張權布的陣法,他之前開的幾帖藥方的藥力一齊顯了出來。
付小姐和付夫人喜上眉梢,把殷揚奉為了尊客,送殷揚出門的時候還塞了不少名貴的手禮。
“付小姐和付夫人的病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不過,有些事即使我不說,相信付夫人和付小姐也一定明白,你們二位的病非屬尋常的疥瘡。”殷揚笑眯眯地接過手禮,轉遞給唐芸拿着。
付小姐和付夫人臉色僵了僵,付夫人嘴唇動了動,嗫嚅着。
“這一次,我替付小姐和付夫人治好了,下一回,卻未必那麽簡單了,一切還需付小姐與付夫人自己多加注意。”殷揚推了推眼鏡,微微一笑,“行善積德,方能福延後代,無病無苦,這點道理,付夫人和付小姐應該明白的吧?”
付夫人把殷揚的話奉為保命符,連連點頭。
拿了厚厚一沓酬金——殷揚喜歡現金,尤其喜歡許多許多現金被攏在一起——兩個人轉身離開了別墅。
“诶老師我幫你拿着吧,學生怎麽能讓老師拿東西呢。”唐芸轉轉眼睛,手一伸搶着要幫殷揚拿手裏的錢袋子。
殷揚一側身,躲過唐芸的賊手,藏在眼鏡後頭的一雙桃花眼笑得彎彎,“老師樂意。”他颠了颠手裏的錢袋子,打算一回去就把付家送的那些名表手禮挂二手閑魚上去。
這一筆敲來的錢夠他關門吃三個月了。
人生啊,太潇灑。
“徒弟,老師帶你吃頓好的去!”
殷揚說帶唐芸吃頓好的,那就是真正意義上吃頓好的。唐芸站在冷餐宴入口的地方,看看自己一身牛仔休閑打扮,再看看裏頭一個個穿着十公分高跟鞋拖地長裙的氣質美人們,深深有了被老師坑了一把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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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看殷揚,标準的西裝三件套,在這樣的場合也是挑不出絲毫錯誤,但是殷揚從來都是這幅老派紳士的打扮出門,她也看慣了,所以即使剛才在會場樓下大廳看到殷揚穿成這樣,她也沒覺得奇怪,更沒想過今晚的晚餐會在這種需要正裝參與的地方。
“你怎麽不提前跟我說?!”唐芸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
“不是說了帶你吃頓好的麽?”殷揚無辜地看回去,“剛才在樓下看到你穿成這樣,還以為你帶了換的衣服上來,原來沒有啊。”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唐芸被殷揚理所當然的樣子噎得沒了話,只好低聲求助。
殷揚摸摸下巴,“混進去吧。”
“诶?”
幾分鐘後,殷揚站定在門口保安面前,拿出邀請函遞給保安,保安接過來掃了兩眼便放行了。
殷揚把邀請函放回西裝外套的內側袋裏,說道,“主辦宴會的張先生說有事找我,不知道……”
殷揚用作借口的套路話還沒說完,宴會廳裏傳來一聲刺耳尖叫,門口的保安低聲說了句“抱歉”,抄起腰間的傳呼機邊喊人邊往裏面跑。
殷揚朝着縮在角落裏等待時機溜進去的唐芸使了使眼色,兩個人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混了進去。
宴會廳裏已經亂成一鍋。
在解釋宴會廳的情況之前,還是得先介紹一下這個宴會廳的設計。宴會廳采用的是開放式設計,在整個宴會廳靠裏面的中心位置是廚房,沒有玻璃隔板的、完全開放式的廚房——廚房裏的小哥長得挺帥,手指纖長骨節分明,切菜的動作唰唰唰行雲流水一般,極具觀賞性——所以不少人都喜歡端着杯雞尾酒,靠在廚房前的大理石臺聊聊天,看看帥哥。
事情就發生在廚房裏配菜的幾個小徒弟身上,也不知道怎麽的,一人手上用來鋸牛骨的鋸子突然就往旁邊一歪,直接鋸上了那人自己的左手,頓時一片血色四濺,周圍離得近的幾個人都被濺了一臉,傻愣愣地連尖叫都不會了,倒是站在他們身邊的同伴一個個放聲尖叫起來。
切菜的小哥第一時間把鋸着那人手骨的鋸子拔了下來,那人已經痛得連哀嚎都喊不出,只剩下抽風機似的吸氣聲音。
殷揚湊過去,說了聲自己是醫生,圍觀的人便自動讓出一條路來。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拿了工作臺上的剪刀,把西裝內襯的光滑布料一面減下來,把那人的斷肢處包紮起來,打了個漂亮的止血結。然後又剪下一片,把不遠處大理石臺面上還在抽動着手指的斷掌也包了進去。
圍觀的人看着殷揚把斷手拿起,都紛紛往後退了一小步,倒吸一口氣。那只斷手的截面很平滑,完全不像一邊掙紮一邊被鋸子鋸下那般,此刻斷手已經毫無血色,呈現出香蕉一樣的黃色。
外面的救護人員已經到場,殷揚便退到一邊,看着救護人員把那個斷手的人擡上傷架。他從唐芸手上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跡,每一根手指都細細擦了一遍。
“需要消毒液嗎?一比八十的。”之前待在廚房的切菜小哥拿了瓶消毒水走過來,像是很了解殷揚的潔癖一般。
殷揚手頓了頓,然後笑了笑,“那真是謝謝了。”
“你是外科醫生?”那人随意問道。
“不是,不過什麽都懂一點。”殷揚也随意應道,“你很冷靜嘛,還能在這時候問我要不要消毒水,估計也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那人揚了揚眉,“我做主廚做了八年,在廚房裏發生什麽事都見過了,知道做什麽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他伸出手,“你好,正式介紹下,我叫肖業。”
“我叫殷揚。”殷揚握住他的手,那人手指上有着很明顯的刀繭,顯然他說的做了八年主廚不是什麽虛話。
唐芸看着眼前長相不亞于殷揚的帥哥,給自家老師狂使眼色。
殷揚咳嗽了一聲,指了指唐芸,“這是我帶的徒弟,唐芸。”
“你好。”肖業溫和地笑了笑,點頭致意了下。
“你好你好。”唐芸心滿意足地和帥哥打上了招呼。
唐芸看着殷揚和肖業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話題,腦子裏和帥哥搭讪的一百種方法開始狂轉,還沒等她一個一個實施,人民的守護使者來了,把三個人叫上說是要錄口供。
唐芸:“……”空有一身本事,可惜無處施展。
三個人進了三間小房間,錄完口供差不多同時出的門,就在不寬的走道裏,面對面打了個照面,還是肖業先笑了,出聲道,“沒想到那麽巧一起出來,那麽晚了,不如一起吃頓宵夜吧。”
“你請?”殷揚倒是不客氣,挑挑眉毛,“肖業請吃宵夜,何必自相殘殺。”
“總要飽腹的。”肖業不在意殷揚的調侃,好脾氣地道,“我知道就在這附近有家不錯的店,一起?”
唐芸狠狠戳了戳殷揚的腰眼,殷揚那塊地方怕癢得很,身體微微一顫,咬着牙微笑道,“好。”
肖業走在前面帶路,殷揚轉頭瞪着唐芸,“回去給我……”
“把弟子規抄三遍嘛,知道啦知道啦,快走快走。”唐芸截住殷揚的話頭,有男色當前,罰抄算什麽?
殷揚拿她沒辦法,心裏想着他自己這麽一個大帥哥天天伫在這人面前,怎麽一點免疫力都沒生出來?怎麽還是看見帥哥就走不動路?
殷揚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人,天生垂涎美色,沒有下限,也沒有止境。
既然坐下來一起吃飯了,一直沉默着也尴尬,殷揚便随意聊了起來,“那個斷手的人看起來年齡挺小,是你徒弟?”
“不是,他是今天人手不夠,臨時叫來的。”肖業說道,頓了頓,還是有些小在意,問道,“我看起來年齡也不大吧?”
殷揚看着肖業臉上不像刻意擺出來的介意,忍不住笑出來——一個男人那麽介意自己的年齡,這倒是和他一個故人很像。他記得那人也曾經對着一個算不上熟悉的人追問自己難道看上去年齡顯得老陳,對方被問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回答什麽好,然後那人就索性不理那個還愣着的人了,轉而來問他,介意得像個想要得到肯定的孩子。
他眨了眨眼睛,把思緒拉回來,看到對面的男人還盯着自己,顯然在等自己的回答,他解釋道,“不大,不過你說你做了主廚八年,沒帶過徒弟說不過去。”
肖業哦了一聲,原來是這個原因,他微微彎起眼角,眼裏帶上淡淡的笑,看向剛才顯然有些走神的殷揚點了點頭,“确實帶了徒弟,不過今天沒來。說起來,你們今天是來參加宴會的……?”他說着,看向唐芸,殷揚那一身倒像是,不過唐芸就太不像了。
“老師他沒跟我說是來這種地方吃飯啦,所以就沒準備過……”唐芸說道。
“诶?有邀請函沒關系的吧?”肖業歪歪頭。
“……”唐芸一聽,瞪向殷揚。
殷揚笑笑,“主辦方只給了我一張邀請函。”
“所以從頭到尾你都是打着讓我混進去的主意嗎!”唐芸聽懂了,一雙眼睛瞪得渾圓,就差噴火了。
“诶呀這種邀請函花錢也弄不到嘛,那只好讓你混進去了。”殷揚擺擺手說道,“最後不是成功混進來了嘛。”
“那也什麽都沒吃到啊!”唐芸念念不忘,混進去的時候她粗粗掃了眼,冷餐臺上大龍蝦、金槍魚,好吃的大大的有,偏偏最後一口都沒吃到。
“有機會的,我保證。”殷揚敷衍着,聽起來倒是讓人覺得挺誠懇,然而他心裏卻計算着去一趟日料店得花多少錢?這個“機會”估計遙遙無期了。
肖業看着殷揚不甚走心地回答,忍不住笑出了聲音,惹來殷揚怪異的一瞥。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修後半段~
殷揚大大說得再誠懇演技再好,在肖業大大面前那都是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