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有緣再見
“先生,你覺得怎麽樣?”
顧老夫人不動聲色的看着何問語,她自以為自己開出來的條件已經非常不錯了。在她的眼裏,像何問語這樣混江湖的老人,只怕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她就不相信何問語看到這麽多錢時會不動心?
然而,他想錯了。何問語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她是術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對于她而言,錢財就如糞土一樣無用又随意可見。
顧老夫人很快發現,她的錯誤。面對這麽多的銀子,何問語自始至終面無表情。而且何問語原本溫潤又靈動的眼神慢慢變冷,嘴角甚至不可察覺的露出嘲諷般的笑容。
這樣的神情,讓顧老夫人不由得心頭一緊,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失去掌控。
但此時顧老夫人還沒意識到何問語的特殊,深根固蒂的認為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就是低劣狡猾,她以為何問語是嫌棄錢給得少,心裏大罵道;“這些江湖騙子,真是貪得不厭。給了這麽多還嫌不夠,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顧老夫人冷笑了一聲,眼裏閃過一絲鄙夷。縱使有求于何問語,顧老夫人也不肯放低自己的姿态。
她高高在上的坐在那裏,斜着眼冷笑着看人,打心裏裏看不上何問語這樣的江湖人。
這也怨不得顧老夫人,自古以來在權貴的眼裏,跑江湖都是些身份低下的人,在他們眼裏這些人的身份連自家的奴婢都不如。顧老夫人出身于官宦之家,從小耳聞目染,自然而然對江湖人多了幾分歧視。
若不是考慮到她的心肝寶貝顧子安的生命安危,以顧老夫人的身份和自持高貴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多看何問語這種身份低下的人一眼。
顧老太太輕輕哼了一聲,眼裏盡是諷刺。那薄薄的又幹癟的嘴唇輕抿着,不用多想何問語也能猜測出她會說怎樣刻薄的話來。
“先生是嫌棄這些錢少了?”
“不是”,何問語淡笑着道;“老夫人您不用多想,我只是不願意再待在京城罷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顧老夫人滿臉的詫異,何問語就像沒看到一樣,依然平靜的說道;“我說的不夠明白嗎?”
何問語挑眉,它這個人,別看着平時很好說話,其實骨子裏最是淡漠。她說要走,就一定會走,不會去在意別人怎們想,更不會在意別人的死活。
平時何問語很少這麽意氣用事,主要是今天憋了一肚子的氣。她這個分這麽聰明,怎麽看不出來顧子安一直都在試探她,怎麽看不出來,顧子安對她有敵意。它早就看出來顧子安這個人不好相處,也沒想過要和這個人好好的相處,若不是昨晚那個莫名其妙的夢,此刻她只怕已經在回梁都的路上了。
Advertisement
昨天顧老夫人是那麽的熱情,何問語還真沒看出來,她是這樣的一個人。本來憋屈了一天,晚上顧老夫人請吃飯,心裏還算有點安慰,結果來這麽一招,何問語沒有當場甩袖子走人就已經很不錯了。
說真的,何問語并不是一個嚴于律己的人,他性格中帶着一絲潇灑和放任,能吃苦耐勞,也能随遇而安,但這要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那就是他樂意。若是他不樂意了,就算給他金山和銀山,他不見得對動半點心。
此刻在何問語看來,顧家已經是待不得了。心裏已經有了離開的打算,至于那個夢,那個卦象,他也不想去管了。什麽前世的債,呵呵,下輩子再還吧。
“您真的要走?”顧老夫人開始有些慌了,但仍然強作鎮定。
“是”,何問語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半點不肯含糊。
顧老夫人心中一緊,她再仔細端詳何問語,發現何問語的眼神清亮堅決,半點不像是要讨價還價。
何問語是絕對不能離開顧家的,這是顧老夫人腦海裏唯一的想法。她沉默了一會兒,想腦海裏各種算計,待再和何問語說話時,态度以及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她語氣祥和的問何問語,“先生是有何不滿嗎?若是有什麽不滿,先生可以說出來,我們可以好商量。”
“沒有任何不滿,只是來京城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也該走了”,何問語灑脫得很,說的話也很明白,他就是不想幹了。
此刻,顧老夫才真正的開始後悔了,但她一時有些迷茫,不知道何問語為何會這樣拒絕她,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裏。她記得站起身來,質問何問語,“先生何處此言?是不是老身招待不周?若是先生覺得這些銀子不夠,先生想要多少盡管提,只要我顧家能給得起。”
又是銀子?何問語心想,難道他看起來很喜歡錢嗎?何問語生氣從來都不是因為銀子夠不夠,她若是喜歡銀子,她就不會将自己算命蔔卦的絕大多數收入都分給窮人,她若是喜歡銀子,就不會給自己定下一個月只給人算十五卦。他若是想斂財,随便給有錢人蔔一卦,為那些有錢人趨利避禍,随便就能得到大把大把的銀子。
他戳那種在乎錢的人嗎?他在乎的一直是別人的态度,比如顧老夫人對他的态度。
古人不為半鬥米折要,她何問語更沒必要為了銀子委屈自己。
一個人要想獲得尊重,那麽你就得尊重所有人。何問語自覺自己對所有人一律平等,從來沒看輕過誰。但是,今天,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這樣來自尊嚴上的傷害,就算是顧老夫人花數倍的銀子,也是買不回來的。
何問語嘲諷的笑了,不鹹不淡的拒絕道,“老夫人這是何意?鄙人來帝都,來侯府,只不過是為了替故人送封信。現在信已經送到了,也該離開了。話說起來,鄙人本來是打算昨天晚上離開的,是因為老夫人再三挽留,盛情難卻之下才多待一日。現在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可是……”,顧老夫人伸出手,想攔住何問語。
何問語卻先她一步,說出了顧老夫人想說的話,“我知道老夫人再擔心什麽,方丈的箴言中,因為我昨日進了顧家的們,所以我成了侯爺的貴人,但是夫人應該清楚,天道輪回,該有的自然會有,該來的自然會來,豈是人力可以改變?這些老夫人不用擔憂,依我看,侯爺貴人自有天相,一切自有定數,不必太過擔憂。”
說完,何問語就要走。
就算何問語這麽說,顧老夫人怎麽可能讓他就這麽走了,她心裏很急,但又不知道何問語為何會生氣,心裏還想着,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不喜歡錢財,于是說道;“先生別走,先生若是不喜歡這些金子銀子等俗物,只要先生能留下來,我顧家庫房裏的寶物,先生喜歡神明,可以盡管去拿。”
何問語變得眼神冷冽,輕笑了一聲,似是不在意又似是很生氣的說;“我何某人雖然愛財,但比錢財更重要的是道義。道義是我們江湖人的立身之本,現在老夫人拿這麽多錢財出來,想讓我留在顧家,要說我何某人還是非常感動的。但是,正因為如此,我何某人卻不敢再留走顧家了。”
“這是為何?”
“我們江湖人最注重的就是名聲,若是我繼續住在顧家,等這件事傳出去了,誰還會曉得我是因為夫人的厚愛留下來的,他們肯定會說我何某人見錢眼開,為了錢連身體都賣。我江湖人崇尚自由自在,逍遙快活,若是為了夫人的那些錢,将自己的後半輩子囚禁于侯府,那豈不是讓江湖人笑話?”
說完,何問語朝顧老夫人重重躬身拜了拜,“所以老夫人,你們顧家,我是住不得了。當着夫人的面,我今日就和夫人辭行,日後若有緣,我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