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偌大的自習室裏只有寥寥數人,應頌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翻動着剛剛去中國歷史分區中拿的一本講秦漢政權交替時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的書,着迷地被裏面的人物吸引,正當他開啓漢高祖軍師張良篇時,被對面的杜衍打斷了思路。
少爺真不愧是被他數次稱贊過的好男人,讓應頌歇着看會兒別的書,而自己幫他從狄蘭詩集中選一些寓意深刻,不落窠臼,并且簡單句比較多,單詞裏應頌大部分都認識的詩歌,他選好了之後,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對面的應頌,把書還給了他。
應頌用指尖撩着書頁,問道:“少爺會教我讀嗎?”
杜衍唔了一聲,道:“一直都在你跟前,你随叫我随到,”他看了眼時間便把底下翹着的腿放下,見自己任務完成了,心思自然有些不在這兒了,囑咐他:“你頭擡高點看書,不然頸椎病又犯。這會兒已經快十點了,我去給那倆貨帶早飯回去,你在這慢慢看,不急,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應頌認真地點頭,禮貌地道別朋友。低頭掃了眼杜衍寫給他的紙條,上面把這本書裏适合他讀的詩歌都寫了出來,頁碼标注好,又用紅筆在後面補充上了他認為應頌可能會感到陌生的一些名詞,字跡幹淨,帶着點挽花,讓人一目了然。
其認真程度可想而知。
他一邊頂禮膜拜,一邊把紙夾進書裏,随手把書扔到旁邊的桌上,讓他自己探索未知領域?這比學音标還令人難以動身。
對于杜衍苦口婆心似的勸告,應頌只堅持了那麽漫長的幾分鐘,頭就又埋進了權謀計策,戰場厮殺之中。
古代史總是讓他覺得很惬意,那種感覺用應頌的話來說,就像回了家,文士的滿腹詩書與武士的沙場征戰,王道的施行,帝王之權術,都是令他十分迷戀的。
和英語給他的感覺那可大不一樣。
不知不覺地,自習室裏的人都走了大半,應頌睜着有些迷茫的眼,活動了下僵硬的脖子,表的指針已經走過了十二點,現在回宿舍正好已經放學了十多分鐘,路上行人也不多,是他想要的環境。
他辦理了借閱這兩本書的手續,走出門時,天空已經不像早上那樣陰霾了,雖是陰天,但空中沒有了濃稠的黑雲,亮堂了許多,但同時這氣溫下降了可不止一度兩度。
應頌的手慢慢揉捏着脖子,一步步慢悠悠地往回走。
今天似乎冷得不太自然,路上行人少,但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有一道聲音破空而來直直鑽進應頌的耳朵裏:“應頌。”
應頌僵了下身子,而後像沒聽見一樣快步往宿舍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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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怎麽感覺有些奇怪,原來是能讓他遇見任老師的危險第六感起作用了。
走了兩步他就停了下來,不對,躲他幹什麽?這種情況下不該是他躲着自己走麽?怎麽還有人喜歡挺着身子徑直往槍口上怼?
任岘早就看見了在圖書館門口徘徊的應頌,看着他一路沉默地繞過圖書館,餐廳,快到宿舍樓下的時候,他忍不住喊了小孩的名字,沒別的想法,就是想問問昨晚,淋了雨以後他有沒有生病,沒想到他居然當做沒聽見,甚至走得更快。
看這如避蛇蠍的樣子,看來他似乎并沒什麽大礙。
但突然他停下了步子回頭看自己,讓他也愣了。
應頌眼裏的任老師今天比昨天下午見他時穿的還要精致,一身裁剪合體的深藍暗方格西裝,上身裏面搭了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已經服帖地翻出多餘的部分并折好,包裹着他弧度姣好的脖頸,得體的西褲貼着筆直且修長的雙腿,配着一雙切爾西黑靴。
他的身材比例本來就好,頭發只是沒太用心地抓了抓,但頗具視覺美感,如果他班裏的女孩見到今天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荷爾蒙氣息的任岘,或許尖叫聲可以聲震整座校園。
在他的眼裏,任老師與完美一詞,或許只差一只,本就該戴在他腕上的手表了。應頌沖他點了點頭,向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任岘沒有言語,默然地看着應頌拉起他的左手,卸下腕表後認認真真地替他戴上,手上肌膚間不經意的摩擦,與腕表表帶還殘留着來自小孩那裏的溫度,以及他低聲喃喃道:“這下,你就完美了。”
這才是真正地送走了心頭大石,他要回去放幾炮好好慶祝慶祝。
任岘站在那,眼神複雜,道:“你……”
還沒開口就被應頌打斷,任岘發誓,這是他見過的最喜歡打斷老師講話的學生了。
應頌故作神秘地噓了一聲。
還有最後一件事,做完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阻止他了,也沒有什麽可以讓他覺得厭煩了,以後他和姓任的就能大道朝天兩頭走,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了。
沒有那麽多羁絆,也不會有他狎昵的問候了。
應頌把手掌攤在他面前,不容拒絕道:“把手機拿出來。”
這麽多彎彎繞繞,雖然令人眼花缭亂但還是萬變不離其宗,小孩心裏想什麽,他能不清楚?
應頌剛才出門時還刻意看了一眼手機,那裏面靜悄悄的,什麽轉賬成功的通知都沒有,居然還幫自己充話費,真覺得自己有錢就能為所欲為了嗎?
任岘則思量,孩子這麽狂,我慣得他了?
其實這話一出任岘當即就明了了,眼底是掩不住的戲谑,他用言語诠釋了有錢好像就是能為所欲為的道理:“做什麽?手機可是每個人的私人物品,除了師娘本人,可不能給任何人看。”
他雖然很享受和應頌站在一起的時刻,明明和小孩離得那麽近,只要他願意,一伸手就能把孩子攬在懷裏,把下巴溫柔地貼着他的額頭,在他耳邊說些只有小孩聽得到的親昵的話語。
但他還是邁腿錯開應頌,繼續往前走着。
鱷魚皮表帶曾經接觸過小孩的那一面溫度正合适,現在正圈着自己的手腕,就像小孩正伸手握着自己一樣。沒想到他這麽迫不及待地還回來了。
想起昨晚種種,這錢絕對不能要,他今天非讓任岘把錢收了不可。
應頌咬了咬牙,攥緊了拳頭跟了上去。
任岘也沒看他,步伐輕松,只等着某些小狼狗沖到他面前來向他惡狠狠地揮爪子,他對着不遠處的停車場發自內心地問了一句:“放學了不回宿舍,還跟着我做什麽?很喜歡坐我的車,想跟我回我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