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混賬東西。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別的學生面前也顯得這麽輕浮。心底已經在問候任家有錢的那幾位老祖宗了,但他表面還是保持了最淡然的态度,走在他的身側,邊打量他邊說:“老師說笑了,我還是像微信裏說的那樣,我不會無緣無故接受別人的錢,您把手機給我,我收了自己的轉賬就還給您行嗎?保證不亂翻。”
“可以啊,當然可以。求我。”
和那天一模一樣的口氣,促狹的意味十分明顯。
那天應頌甚至連求他這兩個字都沒有說完整,就被任岘灌輸了一堆他聽了至今都肺疼的話,心情複雜程度難以言表是他,沖下車落荒而逃也是他。
他站定了腳,突然認真地問:“我說了你就會給?沒有別的附加條件?”
“老師在你眼裏,這點信譽度都沒有嗎?”
豈止呢,在應頌眼裏他就是個表面光鮮亮麗為人師表,實則滿口謊話占盡自己言語上的便宜的人,不過話說回來,即使再難纏,就差這臨門一腳了,等跨過這個坎,就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沖突與瓜葛了。
他留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現在基本上大家都回了宿舍,路面上的人寥寥無幾,他狠下心梗着脖子,生硬地道:“任老師,我求你。”
小孩那委曲求全的樣子被自己看在眼裏,怎麽?就這麽難以啓齒,那以後可怎麽辦啊?白得跟張紙似的,看來他要帶孩子的路還很漫長啊。
任岘循循善誘道:“不夠,再溫柔些。”
下一刻他便被揪住上衣領子,應頌那張臉被放到最大,他溫熱的鼻息還蹭撒在自己臉上,二人的距離直接被拉到無限接近,孩子的手肘抵着自己,彼此的小腹也差那麽一兩厘米就能挨上,任岘幾度想攬,他的脖頸都繃起了青筋,才把這股惡意的念頭壓了下去。
他沒事,他十分明白自己在想什麽,想做什麽,能清楚地了解自己的目的,但小孩不一樣。
不是時候。
應頌要不是另一只手上還拿着書,這一拳早就揮了上去,在對峙時突然覺得上衣口袋一沉,他看向任岘,那時他便有些琢磨不透,作為一個老師,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絲不茍,衣冠楚楚,雖只有三尺講臺,但他拿得住場面,以才育人,氣質仍如精英一般的存在。
應頌以為他黝黑的眸子裏,他應該看到的是慌亂之後的略帶嘲諷的意味,像是在笑他不自量力;然而他看到的是更多,自己用語言無法表述的情感,像是什麽東西快要從被束縛中的牢籠裏掙脫,又像一顆象征着什麽的種子從地底向表面狠了勁地鑽取,想為他展現它前所未有的生機與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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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頌的耳邊又是那一聲熟稔之至的,打火機發出的聲音——咔嚓。
即便被應頌抓着,也沒有阻止他,那張薄厚适中的嘴唇仍是優雅地問道;“任性夠了?”
怎麽可能,就一雙眼睛,他還能看出任岘心底的想法,搞笑呢不是?這是他的第一念頭。
第二念頭則是,媽的,他一定是病了,昨晚淋了雨,一定是病魔悄聲無息地捆住他了。
胸中機心萬千,而應頌表面惡意不減:“任老師,你才是那個任性的人吧,哪有老師這麽為難學生的?”
“你也是義務教育階段出來的學生,經歷了這麽多,哪個老師沒比這樣還過分地為難過學生?”他幾下思忖,心裏反複做着鬥争,掙紮着想再靠近一些,他不能太貪心,就再近微微的一小步。
他的手握上了應頌橫在他面前的這只手的手腕,雖是纖細,但覆掌之下他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年輕生機。
他不動聲色:“乖,手機已經放進你口袋了,快放開,有人看着呢。”
語氣就像哄一個沖愛人撒嬌的小家夥一樣。
他忍着心裏的沖動,看着小孩的手腕從自己手中逐漸抽離。
多麽适合親吻的手,白皙而骨節分明,青筋細而鼓脹。
小孩就在他的一米之內,穩穩的站在了他能夠巡視的保護圈的領地上。埋頭操作,只有他尊敬的師娘才能檢查的手機。
任岘的手機連密碼都沒有,應頌輕易地劃開,點進微信裏,想找到他自己,卻看了一圈都沒有發現自己名字,看着頭像他試圖點了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再一看備注,登時就傻眼了。
從任岘那邊看去,孩子從脖子到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了紅暈。
應頌竭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收了錢之後又遞給他:“下次別這樣了。”
“要一起在餐廳吃個午飯嗎?”
他說不出來的情感此刻像荊棘一般順着他的血液找到了中樞區,半是引誘半是強迫地箍住了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他心如亂麻,不斷暗罵自己,也順帶問候他們任家,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嗯?”
任岘看着小孩掩飾內心慌張的樣子,從容地接過手機,不覺有些好笑,至于麽?
他又改了改自己的措辭,道:“老師,和你,兩個人在餐廳一起吃個午飯,行嗎?”
約飯?就這種局面?我活膩了?
他找了個借口推脫:“不了不了,老師您快去吃吧,杜衍他幫我們宿舍點了外賣,我得早點回去,不然飯涼了。”
又是杜衍。
任岘看似不經意地詢問:“那晚上呢?明天是周末,今天下午你們上完課,你總該有時間吧?”
應頌腦海裏莫名地出現了一個詞,窮追不舍。
每周周三周五的下午都是應頌出門做兼職的日子,他變着法兒婉拒道:“晚上還有兼職,抱歉啊任老師。”
“阿頌,我覺得你在躲着我,”他死死盯着小孩的眼睛,不肯放過一點細微的情緒流露,“你怕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