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凡霖秋放學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到自家的面館,當年災後重建以後,政府給家裏面分配了新的安置房,考慮到這是母女倆。便在街邊又給凡霖秋家配了一個門面。

面館由凡霖秋媽媽薛會一個人打理,離學校不算太遠,凡霖秋騎車通常需要十來分鐘,最忙的時候就是中午放學以後,那時候上班族都該吃飯了,也有不少學生來吃碗面條。

放學後她朝自家面館騎去,騎到門口薛會看見自己女兒的自行車停在門口,餐館裏頭坐滿了人,生意忙碌。

她将自己的自行車架上擔架,快步走進自家店裏開始張羅生意,端面、收碗、擦桌子,這些動作對她來說雖然不夠熟練,但她卻是在認真的做着。

由于店裏頭的人太多,薛會沒有和凡霖秋閑談,有了凡霖秋的幫忙,明顯她的進程快了許多,她負責打料和煮面,而凡霖秋負責端面和抹桌子。

時間從中午十二點到下午一點,這一個小時的時間是面館最忙碌的時間,也是一天中收入最多的時刻。

待到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薛會才有空閑時間,她煮了兩碗牛肉面,特地給凡霖秋夾了好多牛肉,薛會見她放學到現在才開始吃午飯,心疼得不行。

“霖秋,媽媽不是告訴過你嗎,放學後就回家,家裏面飯菜都做好了的。你熱一熱就能吃,怎麽又跑過來給我打下手,現在你學習最重要。”

薛會一邊說話一邊将那碗面條遞到凡霖秋面前,一股鮮香飄到她的鼻間,母女倆對坐着,準備開始吃午飯。

勁道的面條配上軟爛的純牛肉,撒上一些蔥花和家裏秘制的辣椒醬,凡霖秋将面條或開,經不住美食的誘惑,她先夾了一筷子在嘴裏,才回答薛會道:“這不是因為陳阿姨這幾天回家了嘛,你一個人怎麽忙得過來。等她回來我就好好回家吃飯。”

薛會聽了之後有些感動,凡霖秋嘴裏所說的陳阿姨其實是自己找的一個幫忙的員工,最近她老家有事就打算回去一趟。

不過感動歸感動,薛會還是讓凡霖秋目前以學業為重,讓她明天中午放學直接回家,吃完飯還可以睡個午覺。

吃飯間,凡霖秋突然想起今天大課間發生的事,她看了薛會一眼,想了想還是說道:“媽,今天中午有個男生給我表白。”

薛會本來還挺開心,聽凡霖秋這麽一說,她忽然愣了愣,這應該是這麽多年來凡霖秋第一次和自己說起有關這方面的事。一時之間薛會竟然忘了該怎樣回答凡霖秋。

“就是經常來家裏吃面的那個叔叔的兒子。每次都吃三兩牛肉面的那個?”

薛會一瞬間就知道了她嘴裏說的是誰,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人稱範老三,現在主要是在菜市場賣菜,倒是真的經常來吃自己的面,而且每次都是點三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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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會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正常,因為她不知道到底為什麽要霖秋跟她說這事。

“然後呢?那個男生給你表白,你怎麽說。”

“我當然沒理他。媽,我想跟你說的是,如果那個叔叔再來吃面,你記得旁敲側擊把這件事跟他說一下,免得他再來煩我。”

薛會聽她這麽一說,才終于松了口氣,“好,媽媽一定跟他說!”

同一時間點,北京市。

林倪作為實習生,日常做的工作無非就是巡視一下病房,接手一些簡單的工作。

每位主治醫生下都會跟上那麽幾個實習生,林倪是跟在本院普外科主治醫師李教授,李教授經驗豐富,經常主刀一些手術,林倪覺得自己作為他手下的實習生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十點二十林倪走進醫院,在工作間換上自己的工作服,她的白大褂幹幹淨淨,潔白無一絲斑點,換衣服前她特意用殺菌洗手液将自己的手洗了好幾遍。

之後才把所有病例報告拿出來一個個核查一遍,她剛拿起報告準備去巡視病房,檢查病人的情況。

到醫院不到二十分鐘,通知部那邊便來到消息,說是李教授接到緊急通知,馬上準備趕往四川,有一項十分專業且難度極高的手術要做,需要在五名實習生中選一名陪同。

林倪有點想去,可是她手上的工作還沒有做完,有些猶豫。

屆時敲門聲響起,進來的是:內科醫生張炳。

“李教授讓你馬上收拾東西準備去四川,手上的工作交給同科室的師兄師姐。”

林倪一聽,趕緊站起身來,想着是剛換的白大褂,她便沒有換衣服,提起自己的外衣,準備直接去教授辦公室找他,臨走前她拉開抽屜,捎上一包濕紙巾揣在兜裏。

一路上她都在想,教授叫上自己一同趕往四川,究竟是因為自己爺爺是院長還是因為自己工作能力好?實際情況不得而知。

待到教授辦公室後,林倪才發現還有另一名與她同去的實習生,姓付,也是一個女生,原來剛才通知的說是帶上一名實習生,是因為自己早就被內定了?

李教授擡頭看了兩人一眼,手裏的鋼筆在寫着什麽,字跡潦草,他寫了過後立馬把那張紙撕下來,揣在自己包包裏頭。

帶上兩位實習生,他表情有些嚴肅,“走吧,我們下去。”

專機将第三醫院的醫生接上飛機,前往同去的除了普外科的老教授,還有其它經驗豐富的醫生,而林倪發現,作為實習生而去的,只有她和那位姓付的兩人,說明李教授是很在意培養自己門下弟子的。

明明兩地相聚一千多公裏,可飛機飛起來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所有人下了飛機,又立馬上了一輛車。如此舟車勞頓,沒有一個醫生叫苦,因為真正的挑戰還沒有開始。

據說這次的病人是在工地工作,因為工作意外的原因,鋼筋直接刺到脾髒附近,但那個位置不偏不倚,目前的情況是處于昏迷,但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鋼筋也拿不出來,一但拿出來病人一定會有生命危險,而病人也沒有辦法上飛機飛往北京,只有北京的醫生飛到四川來。

電話當時打到北京的時候,李教授一聽,這得立馬做手術,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召集所有目前手頭沒有手術的醫生趕往四川。

第三醫院的醫生趕到的時候,四川華西醫院的主任馬上就接見幾位醫生,來不及有過多的寒暄,那主任嘴裏教授教授的叫,十分的謙虛,将幾位醫生朝病人所在的地方引,而林倪和另一位實習生則是跟在他們身後。

普外科的女醫生其實不多的,這次李教授竟然還帶了兩個。那主任不免有些驚訝。

“李教授,您這邊走,我先給您介紹一下他目前的情況。”走廊裏頭蔓延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這是林倪從小到大都很喜歡的氣味。

“他的脾髒目前還沒有特別大的損傷,但是腹部有積水,鋼筋穿插的地方剛好是肌肉,因為這位工人長期在工地工作的原因,所以他全身大部分地方其實都是挺結實的肌肉。這也是我們不敢進行手術的原因,也就是說害怕鋼筋穿插在肌肉裏面不好抽出來。最擔心的就是觸及動脈大出血。”

教授一邊聽一邊點點頭,“他的片子呢?給我看看。”

主任将那工人的X光片遞給李教授,光片上的确是像他描述的那樣,林倪瞄了一眼,大概知道一個大概。

“鋼筋是緊貼着從左邊插進去以後貫穿腰大肌,從右側穿去。片檢查顯示患者脊椎骨,目前我想的辦法是,盡快手術。我需要醫院兩名助手,以及主任您同我一起,手術過程中務必小心,就是害怕碰到腹動脈,最終大出血而死。”

主任一邊聽從李教授的安排,一邊招呼人去準備工作。

林倪一行人一直跟在一旁,聽李教授的方案,覺得他這個做法很大膽,但畢竟他技藝高超,能冒這個險說明他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林倪,付蕾,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到時候你們站在旁邊看一看。”

林倪朝李教授點點頭,跟着李教授走。

大家一整天都在忙碌。還沒有吃午飯,但因為情況太緊急,醫院給所有人頒發了盒飯,大家也顧不了那麽多,火速吃上幾口補充體力,随即直接進手術室。

臨進手術室時,林倪心情有些奇妙,這應該是她當醫生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實打實的進入實況手術,不再是和往常一樣的模拟人實驗,而是攸關生死的一場手術。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當所有醫生戴上口罩和手套,病人被推入手術室的那一刻,醫生和死神就開始了一場賽跑,而中距線就是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當病人的腹腔被劃開的那一瞬間,血淋淋的場面還是令她有些心驚,雖然平常也見過這樣的場面,但見到真實場景的時候,還是和模拟實踐大有不同。

付蕾站在林倪身旁,同她一樣目不轉睛的看着李教授鋒利的手術刀,在病人的皮膚上輕輕一劃開,裏頭有一層薄薄的組織,淡黃色類似于脂肪的東西,下頭的是肌肉。

有肌肉的人說明他的身體好些,但不代表對于手術也是百分百的有利,李教授帶着口罩說道:“這就是肌肉,他平常應該經常運動。一般我動手術,很多病人肚子一劃開全都是脂肪。”

兩位實習生不想錯過每一秒的學習時間,這将對她們未來的工作有很大的幫助。

“看到沒,這裏就是脾髒,有輕微的淤血,應該是鋼筋插在這裏面太久了。要是再拖延一陣子,他肯定會發炎,發炎過後再手術,感染的機率就會增強。手術成功率就會大大降低,所以我們要知道,像這種緊急案例,一定要抓緊時間,不能有分秒的拖延。”

林倪見病人的體外的鋼筋已經被鋸斷了,但至少還有三十多厘米,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将體內的鋼筋拿出來,這其實是很難的,也是最關鍵的一件事。

“我們不可能把病人所有的內髒都掏出來,然後再他的身體裏把鋼筋切斷,這樣病人早就不行了,所以我們目前的辦法是,保住重要器官,在病人鋼筋所穿插的位置找出一條通道,直接把鋼筋抽離出來。”

李教授一邊手術,嘴裏一邊說着話,目的是讓兩名實習生知道緣由。待到他真的去劃開其他地方時,他便不說話了,全神貫注的進行手術,饒是他再有實力,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由于鋼筋插的地方雖然不是脾髒,但是距離脾髒很近,只能将鋼筋周圍的組織都劃開,給鋼筋留下出路。

在場的所有醫生都屏住呼吸,手要穩,不能抖,否則一毫米就是一條命。

最難的地方就是靠近脾髒那一側,大概不到一厘米,連接一條動脈,若是稍不注意,直接把動脈劃開,手術會很難進行下去。

林倪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見李教授手拿穩刀,不偏不倚剛好劃開組織,把鋼筋和脾髒隔開。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氣。

感覺時間沒過多久,可其實已經過了大概一兩個小時了。

接下來決定成敗的一步就是将鋼筋取出來。這取出來也是要有技巧的,不能說一下就抽出來了,而是要慢慢的,以防傷害到病人的各種器官,其實是很考醫生的體力的。

其餘幾個醫生一起幫忙,他們握住鋼筋的尾部,準備從患者的背部拉出,因為鋼筋是從前部插入,如果再從前部插入的話很大幾率會讓病人大出血。

李教授讓主任拉住患者的後背處的鋼筋,他來掌管患者體內部分,主任跟着他嘴裏的節奏,輕輕的将鋼筋朝外挪。

“停一下。”李教授突然喊停,所有醫生都知道為什麽,因為鋼筋表面并不是光滑的,它有一些紋路,而在主任将鋼筋朝外拉的時候,它會牽連一些組織。

“林倪,你過來,幫我把這些組織撥開,以防摩到器官。”

在場所有人不敢吭聲,林倪也不敢違抗教授的意思,手術室如同戰場,沒有退縮之說。

她走到教授面前,他們的手早就提前消毒過了,她将病人的組織分開,隔着薄薄的醫用手套,觸碰到病人內髒時,其實是有一種溫熱的感覺,就像是觸摸到小動物一般,那種溫度比體表溫度要高很多。

她同教授站在一起,兩人的手都在病人的腹腔裏頭,教授負責握住鋼筋,她負責輕輕撥開組織。

她緊張得不敢呼吸,可是在場的所有人,不止是她都很緊張。

“主任,你接着拉。”

主任輕輕的一寸一寸的将鋼筋往外拉,病人雖然打了麻醉昏了過去,明顯身上流了不少汗水,助理一共兩個,一個輸血,一個遞工具。旁邊另一兩位醫生給患者擦掉腰部的細汗。

鋼筋和人的組織和在一起,拉扯的聲音像是有一條重重的木棒正在池塘裏頭輕輕劃開,那水聲不是嘩啦嘩啦,也不是水滴落的聲音,而是若有若無的,是血液和鋼筋之間摩擦的聲音。

主任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不停的朝外面抽,一點點,一點點,長長的鋼筋終于被抽出來。由于腹部突然抽離了一根鋼筋,因為壓強關系,組織也開始流血,病人開始迅速失血。

“加血袋!助理止血!”

“是。”

林倪和李教授的手還在患者的腹腔裏頭,他們暫時還不敢拿出來,特別是林倪,教授先将自己的手抽出來,讓林倪別動,由于她的手在組織上,現在動的話可能會碰到什麽地方出血,相當于她的手現在放在患者的組織上,有一種暫時局部止血的功能。

“你就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讓助理先給她輸血,輸一陣子,你再慢慢挪動出來。”林倪話沒多說,只是點點頭,不敢亂動。

助理開始給患者輸血,林倪站着,其實她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一個小時之久,不僅僅是自己的手,腳早就麻了。靜靜等待助理輸血,她就這樣又站了一段時間,期間醫生們還在做其他的後續工作。

待到病人血壓正常,李教授的手握住林倪的手腕,将她的手輕輕的朝外挪動,那些組織又挨在了一起,還好沒有什麽大的意外,一切都還正常。

林倪腳麻得不行,不好走動,同她一起的實習生付蕾去扶她,一碰發現原來她背脊全身是汗。恐怕是心裏還是緊張得不行。

這場手術還算順利,主要是李教授的刀法,成功的避開了每一個可能出錯的關鍵點。這種手術不是每個醫生都能做的,若是今天沒有李教授,這位病人恐怕是九死一生,沒有什麽活下去的機會了。

“林倪,付蕾,你們快去清洗一下。”

林倪見付蕾的手是幹淨的,于是對她說道:“你把我兜裏的紙巾拿出來,給我擦擦臉。”

付蕾一聽有些不解,但還是按照她說的做了,幫她稍稍擦了擦臉頰,林倪又讓她拿一張消毒濕紙巾給她,她照做,紙巾剛到林倪的手上,林倪就開始清理自己的手。

上頭全是血,雖然帶着一層手套,但她還是心裏不舒服極了。

“反正現在也沒事什麽事兒了,要不,我們出去洗幹淨?”

林倪點點頭,兩人朝外頭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些手術啊什麽的,作者君有查過資料,了解過,但是如果不夠專業,請不要杠哦,看文請peace and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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