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倪倒是沒有和範偉多計較，剛才偶遇兩個高中生就是她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她接着在這附近逛了逛，發現四川人的生活明顯要比北京人悠閑很多。
不一會兒廣場上的大媽就開始跳起了廣場舞，林倪在北京少有出門，她所住的地方也基本上看不到什麽跳廣場舞和交誼舞的大叔大媽。
林倪将自己耳機拿出來，連接上耳機開始放歌，她從南國一中一直轉，穿過中心廣場，又走到一條小巷子裏頭，發現裏頭有些中年人在打麻将。
市井氣息很足，林倪平常沒怎麽見過這樣安逸享受的場景，還是覺得有些新奇。在大城市待久了，總覺得很多時候其實二三線城市的生活也是不錯的。
她轉轉悠悠，肚子終于開始餓了，想起出租車司機推薦的那家面店，林倪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晚上七點，估計那家面館已經關門了，她斟酌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去碰碰運氣。
于是她加快腳步從小巷子導航朝自己酒店走，路程不是很遠。林倪發現自己剛好轉了一個圈，距離酒店不過只有五百來米。
她長得高，腿長，沒走幾步就看到酒店，朝馬路對面看去，那巷子門口的涼面攤子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林倪心想十有八九那面館應該是關門了。但還抱着些許僥幸，走到巷子裏頭一探究竟。
林倪走到裏頭才意識到，其實這巷子并不是很顯眼的，既然司機師傅能夠推薦那家面館，應該生意還是不錯的。
繼續朝裏頭走，林倪發現光線黯淡了下來，路邊上挂了一些瓦數很低的橘色燈泡，為了照亮。
林倪一直朝前走，心裏開始想着應該是關門了，結果她心裏頭剛開始有了這個想法，立馬就看到了一家名字叫“牛肉面”的面館，燈還亮着，林倪心想這名字也是簡單，沒見過這麽取名字的，不是大多面館都會有個前綴麽？
她快步朝前面走去，發現一個大約三四十歲的女人正在打掃自家門前，将所有垃圾都掃到一個鐵桶裏面，看樣子這店主的确是挺愛幹淨的，擺在屋外的板凳桌子都擦得發亮。不過林倪站在遠處看了看，店主應該是要準備收攤了，因為面館沒有冒出蒸汽，并且也沒有了顧客。
她猶豫了一番準備往回走。
薛會掃地掃着掃着看着大老遠一個姑娘穿着一身黑，還帶着黑色的口罩，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黑幫老大呢。
薛會見她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看了幾眼又準備往回走了。這種情況薛會見過幾次，大部分都是外來顧客到的時間晚了，看着收攤了也不太好意思，只有走了。
于是薛會把手裏的掃帚停下，對着林倪喊了一聲：“姑娘，你是不是想吃牛肉面？想吃就過來。”
傳入林倪耳朵裏頭的是清脆又熱情的聲音，這和她曾經在大城市聽到的機械迎客時的聲音不太一樣，她轉過身，見面館的老板娘正熱情的對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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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館是在一條小巷裏頭，挂的是八十年代的橘光低瓦數的燈泡，可是這一幕林倪很多年後回想起來，還是心中悵然，那是她第一次見凡霖秋的母親。
林倪轉過身，又折返回來，走進面館，老板娘重新将煮面的鍋加熱，說着一口地道的四川話，問林倪吃幾兩。
林倪摘下口罩說一兩面條，薛會一聽，果不其然是外地人，說的是普通話。
“姑娘，你哪兒人啊~”
“阿姨我是北京的。”林倪說這話時笑笑，她工作時不常笑，同事都說她是個面癱，其實林倪覺得自己不是不喜歡笑，而是在醫院那樣的場合，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氣氛是嚴肅的，很難笑得出來。她們部門接診的大都是病情比較嚴重的患者，通常都需要住很久的院。
“難怪呢，聽你口音好像就是外地人。”
薛會看了林倪一眼，發現她長得很漂亮，皮膚很好，四川地區的美女多，林倪放在美女堆裏也是一個顯眼的美女了。她見她鼻頭紅紅的，估計是有些冷，于是薛會朝內間裏頭喊了一句：“霖秋，你給這位姐姐倒個熱水出來，順便你寫作業也寫這麽久了，出來休息一下！”
凡霖秋在做數學作業，她很喜歡數學，覺得數學很有意思，薛會叫她的時候，她剛好做完最後一道題，于是她起身，用一次性紙杯倒了一杯熱水，準備給外面的客人送去。
這裏面和外面其實只隔了一道簾子，這裏面也是很簡單的裝飾，就是一張桌子，供自己平常在這裏做作業用的，另外就是一張床，平常下午的時候，店裏通常沒有什麽人，薛會就會在這裏睡一會兒。然後就是一個飲水機。
凡霖秋将水接到紙杯裏，她一掀開簾子，發現外面的确是坐了一個客人，那人是背對着自己的，不過凡霖秋腦子裏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天自己放學過後撞到的那個姐姐，她好像也是穿的黑色大衣。凡霖秋搖了搖頭，心想不可能有這麽蹊跷的事情，于是她将紙杯捧在手裏，朝那個人走去，不知道為什麽，在離對方越來越近的時候，凡霖秋心裏頭突然沒由來的緊張。
走得越近，凡霖秋頭就低得越低，最後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她将紙杯放在桌子上，輕聲說了一句：“小心，水有點燙。”
對方沒有立馬回應自己，但凡霖秋能夠感受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緊接着一聲凡霖秋聽到很輕的一個字。
“嗨~”
她這才敢擡頭，是那雙眼睛，此刻正看着自己笑着，果然和自己想象中一樣，她沒有戴口罩的樣子真的好漂亮。
凡霖秋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她還穿着校服，有點緊張地捏着自己大腿外側的褲縫線。
林倪抿了抿嘴唇，眼神中充滿了笑意，她捧起紙杯，喝了一小口，不是很燙，她覺得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姑娘很可愛。
林倪仔細想了想，她的确是很久都沒有見到過這麽純粹幹淨的女孩了，在她所生活的城市中，很多青春期的女孩，已經開始學會染頭發，泡酒吧，抽煙喝酒更不在話下。
可現在自己眼前站着的這個女孩子，仿佛就是從清水裏長大的一般，總給人一種幹淨的感覺。
“霖秋，過來把面條端給姐姐。”霖秋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薛會叫她，她才回過神來，跑過去将面條端到林倪面前。
這家牛肉面果然名不虛傳，還沒有開始吃，香味就已經讓林倪胃口大開。
凡霖秋在筷筒裏抽了一雙筷子遞給林倪，此刻她好像就是薛會專程派來的服務員，想要将每個步驟都做到最好。
“姐姐，用這個筷子吧，我媽燙過的，不會有細菌，一次性筷子不環保。”
林倪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她接過對方遞來的筷子，開始吃面條。
凡霖秋站在林倪面前，将筷子拿給林倪之後忽然之間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辦。
“你要是不着急寫作業的話，你可以坐我對面。”
凡霖秋有點猶豫，她其實是想回去寫作業的，可是眼前這個人給她的第一印象不太一樣，而且今天下午放學的時候就撞到過她，當時自己沒有來得及道歉就跑掉了，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沒有禮貌？
于是凡霖秋坐在林倪對面，她雙手的十根指頭交叉在一起，看着林倪吃牛肉面。
氣氛很安靜。
“呃，你要不要試試我家的辣椒醬”
林倪其實是不吃辣椒的，但她還是說道：“可以來一點兒。”
凡霖秋挖了一勺子，準備給她放到面條裏，林倪及時制止，“哈哈，半勺就夠啦~”
霖秋臉皮薄，這一聽瞬間覺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她還從來沒有對哪個顧客這麽熱情過。
半勺辣椒醬放到林倪的牛肉面裏頭，林倪夾上一筷子，的确是很香，而且并沒有她想象中那麽辣。
于是她毫不吝啬的誇贊道：“你們家牛肉面的确很好吃，我今天打車司機師傅專門給我推薦的，不虛此行哈~”
薛會聽到之後很開心，總之顧客要誇贊自己做的面好吃，她是怎麽都聽不膩的。
林倪一邊吃着面條，期間喝了兩口溫水。她見凡霖秋還穿着校服，連看自己吃面時都坐得很直，林倪一看就知道這是學霸的坐姿，她印象中曾經有位老教授曾給他們講過肢體心理學。
其中就講到過學渣與學霸的坐姿。
“你讀高三呀？”
這是林倪問凡霖秋的第一個問題，她不敢和林倪對視，只是看着她的手，很光滑，手指很長。凡霖秋下意識将自己的手縮進了校服衣袖裏，這動作當然是沒有逃過林倪的眼睛。不過她假裝沒有看到。
“嗯，還有四個月高考。”
“有想好要考哪個學校嗎？”
“清華。”
這兩個字是凡霖秋在心裏默念的，她倒是沒有真正說出口。
而她給林倪的答案是可能是北京的大學。
林倪一聽，臉上笑開了花，但她沒有對凡霖秋說自己其實就是清華畢業的，也沒有說自己是北京人，只是笑了笑。
吃完面條，林倪準備付錢，薛會說不用付了。林倪問她為什麽，她說今天最後一位顧客，不收費。
林倪有些驚訝，心想這老板還挺大方。
臨走前，薛會在打掃衛生，凡霖秋将碗收好，校服脫在凳子上，穿着毛衣，卷起衣袖，準備去洗碗。
林倪從自己皮夾裏頭抽出兩張一百塊的鈔票，趁着凡霖秋不注意，塞進了她的校服口袋裏頭。
出門前她特意回頭看了這家小面館一眼，雖然不是很豪華，但是很幹淨，甚至林倪覺得有些溫馨，是她想象中的那種溫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