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封一個采女不會有多少人在意, 可封一個才人就有人在乎了, 貴淑德賢四一品夫人為妃,其下昭儀, 昭容, 昭媛, 修儀,修容, 修媛,充儀,充容,充媛是九嫔, 再往下是二十七世婦, 三品婕妤,四品美人,五品才人各九。
再往下雖有品級, 可并不在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婦當中,并不會被人在意。
才人雖是在二十七世婦中居末, 可也不是想封就封的, 夢見以宮奴之身, 不過九歲, 便能居才人之位, 怎麽能讓人多做留意?
楚淑妃端起茶盞輕輕抿了口, 這位高門貴女一向是氣度高華, 舉止從容, 溫婉大方,盡顯家族底蘊,聽聞了宮女的彙報後,“是個聰慧的,難怪陛下喜歡。”此後再無多言。
剛剛晉升的姜賢妃也無甚在意,她嬌豔明媚,舉止投足帶着一股憨态的妩媚,“不過是小玩意兒,陛下喜歡,那就留着吧。”
出身同樣顯赫的姜賢妃當然看不上出生卑賤的夢見,能被她看在眼裏的是楚淑妃,還有江修容,知道了緣由,解決了心裏的疑惑,也就過去了。
像夢見這樣無顯赫家世,陛下的心血來潮過了,就是她銷聲匿跡之時了。
至于何時過了這心血來潮時,看雲采女就知道了,或許這位被陛下親自贊才思敏捷的敏才人能多受寵一段時日,可這改變不了最後的結局。
若是這樣的小人物都要被她記在心上,那她未免太過忙碌了。
唉,如果她聽話,或許她可以在她失寵後給她撐腰,讓她免于欺淩,畢竟她寫的話本還是很好看的,放在身上逗趣不錯。
這兩位大山都沒有過多反應,後宮其他人也冷靜了下來。
一個九歲的孩子,争寵都不行,有什麽好怕的呢?要擔心也要幾年後了,那個時候陛下記不記得她都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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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閣距離太液池極近,夏日打開窗戶,就能感受到陣陣涼意,唯一欠缺處大概就是冬日會比較難捱,不過這點缺點,比起來原本在長樂坊的住處,就不值一提了。
這裏本來就沒有主位,只有陛下或者是哪位娘娘哪天過來登高賞景,所以這裏是有宮女太監侍候的,他們實在沒有想到,陛下會忽然把蓬萊閣賜給哪位貴人,驚慌之下紛紛前來拜見,而且內務府的人也來了,詢問敏才人是否有其他要求。
蓬萊閣兩個資歷較深的宮女一名為青禾,一名為豆莢,恭順着低着頭,生怕夢見說要換了她們,畢竟再換,她們不知道要去哪裏當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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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覺得有人在她們身上掃了一眼,就聽夢見道,“宮女不必添置了,太監添置一位,叫侯景順。”
那聽命的太監看她雖年幼,仍舊穿着那身普通宮女穿的青衣,可坐在那座椅上,沒有半分的局促,仿佛這本來就是她所居之處一般,更沒有一朝翻身的惶恐驚喜,心裏啧了一聲,不由把她和雲采女拿來對比了一下,不由更恭順了一分。
等這太監走了,夢見對青禾豆莢道,“你們伺候我洗漱更衣。”
兩個人忙道是,快步上前,并未因她年幼便有所輕視,先送她去沐浴,擦拭幹淨後替她換上剛剛送上的襦裙,又在低雙環鬓上配上珠飾,發帶,打扮之後,所有的伺候的人都不由的心道,果然不愧是陛下親封的才人,之前五官就讓人賞心悅目,如此鳥槍換炮,更讓人驚豔,加上她矜貴的氣質,絕不會讓人想到她是奴婢出身,如哪家大族用無數金錢和人力精心養出來的嬌嬌女。
她手握卷書,站在大開的窗前,衣帶當風,美如寫意畫卷。
侯景順這時也被帶來給夢見請安,他心裏和臉上一般激動,他本以為今天命懸了,誰知道時來運轉,心道自己果然也是有運道的!不然怎麽會在長樂坊就攀上了夢見!他一點都不拿喬,直接跪地結結實實給夢見磕了個頭,“見過娘娘。”
他:“娘娘大恩大德,奴無以為報,願給娘娘當牛做馬。”在蓬萊閣當差可比在長樂坊強多了!他對夢見可是無比有信心,相信她将來還會步步高升,到時候他地位肯定也跟着上漲。就憑這點,就足夠他為夢見效勞了。
他苦心鑽營,不就是為了這一點吧。
夢見道,“不必當牛做馬,安心當差就可。”
“若是犯錯,也不要怪我不念之前情誼。”
侯景順道,“不敢。”
吩咐侯景順有時間就去長樂坊照顧下琥珀等人後,就讓他下去了,這時她的書也送到了,這時她也不需要避諱他人了,拿着一卷書坐在那就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聽到腳步聲,她側過身,面上閃過一絲詫異,站起身“見過陛下。”
雖然陛下封她為才人,夢見也沒想過他會在這會兒來這,不過她也并無懼怕,“陛下想用什麽?”
雖然才入住,俨然已經是主人做派。
不過永嘉帝并無半分不喜,若不是喜愛她這份做派,不然就是喜愛她的才華,也不會直接封她為才人,再看着她如此打扮,有種舒服感,似乎她本來就應該這麽穿,也該如此穿戴,手腕書卷,面對他時那股矜貴泰然感,就是在他的皇長女身上也沒有見過。之前他未想到皇長女,現在想到了,再次為夢見啧啧稱奇了下,心道雖說居移氣,養移體,可真正的美玉卻是掉到石頭中都不會掩蓋其自身的光。
聯想到皇長女後,永嘉帝差不多有種養女兒的感覺了,這樣大的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看,心道以後多賞賜下衣服釵環吧。
坐下後,他悠然開口,“朕說,想聽後續,阿夢可準備好了?”
夢見把書放下,一副靜等吩咐的模樣,問道“陛下是想看還是想聽呢?”
“這兩種有何區別?”
夢見道,“若是後者,我可不能保證精彩程度,畢竟我可不是說書先生。”
“前者呢?”
“那陛下要再等幾日了,我尚未寫完。”
“寫了多少?”永嘉帝随意道,“拿來給朕看看。”
等那幾頁稿紙到了他眼前,看清上面的字後,好險沒有露出嫌棄的神色,抖了抖紙,看着夢見深深嘆了口氣。
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夢見一點都不以為意,“這是我用布裹着燒焦的木棍寫出來的,筆墨紙硯太貴,之前用的紙還是草紙,還要多謝陛下,現在我不用擔心紙墨費用,我自是會勤加練習,希冀能讓字早日入陛下的眼睛。”
永嘉帝嘆氣,“朕明日給你送來幾本字帖,你好好練。”
又覺得不對,奇道,“你這話本不是挺火?”這一本書可不便宜,就算大頭在書肆,也不能買筆墨的錢都沒有吧?
夢見解釋,“都換成書了。”
書有多貴,永嘉帝也略知一二,不由啞然,不再多言,低頭開始看手裏的稿子,這故事又不是夢見原創,她需要也只是改編的如何更合理,如何讓故事更為精彩,承轉啓合,如何鋪墊,如何轉折,如何高潮,配合裏面精彩絕倫的推理,簡直是引人入勝,這也是為什麽《夏洛傳奇》越來越火的原因。
永嘉帝不看還好,一看就入迷,也不嫌棄上面的字難看了,那薄薄的幾張紙,一會兒就掀沒了,往常沒了也就沒了,他這點克制還是有的,可是現在作者就在這,他側過頭就道,“到底誰是兇手?”
夢見道,“陛下真的要知道?”
永嘉帝想了想,遺憾的把紙放到一邊,“算了,現在知道了就沒意思了。”
又道,“這推理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許多人都猜測這夢中人可能是仵作,或者是刑部、大理寺的人,不然對屍體如此熟悉?可夢見顯然不是。
“你是怎麽學會習字的?”
夢見早就知道他必定會問,道,“之前父親不過當我是奴婢,我做活的地方恰巧在先生教哥哥們念書的地方,我就蹲在窗戶下偷聽,一來二去就知曉了許多字。”
“只是我沒有紙筆,就拿着樹枝在地上練習。”
“至于話本,這或許就是天賦吧。”夢見悠悠一笑,“有人學一遍就會,有人學百遍依舊不通。”
永嘉帝早就知道以她的身份,出生後必定十分坎坷,現在一聽,比他想的還要凄慘三分,對她說的天賦也不置可否,能自學到這地步,天賦稍差一點都不行,“你若是男兒身,将來說不定你我還有君臣之誼。”
聞言夢見的睫毛微動,擡眼看向他,嘆了口氣,“難不成這一日未過,陛下已經要嫌棄臣妾了?”
永嘉帝哈哈大笑,“促狹鬼!”
不得不說,夢見真的十分和他的心意,他道,“知你喜歡看書,千辛萬苦賺來的錢也換成了書,宮中也有書樓,你若是喜歡,裏面的書你盡可借來。”他看中的就是她的才華,更期待她寫出來更多的作品,在這方面自然不會吝啬。
夢見聞言大喜,起身毫不猶豫的俯身道,“謝陛下!”
永嘉帝啧啧,“之前朕來時,你都未行此大禮,看來在阿夢眼中,書比朕重要多了。”
夢見一點都不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是陛下的,這書當然也是陛下的,臣妾喜歡這書,當然也是喜歡陛下的表現。”
永嘉帝近日從沒有像今日這麽快活過,“你啊你,現在都如此促狹,長大了豈不是更了不得?”
快活之下,永嘉帝也不吝啬于賞賜,再次賞賜了一堆華麗的布料和首飾。
陛下如此愛重,當然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來和夢見過不去。
她要的筆墨紙硯,沒有一人敢克扣,她讓人頻頻從藏書樓借閱藏書,也沒有人說不。
倒是青禾小心道,“娘娘,這是不是借的多了些?”夢見讓人隔出了書房,現在書架都快放滿了。
宮中的藏書不乏珍本,萬一陛下覺得她借閱太多,怪罪下來,那該如何是好?況且自那日後,陛下再未來過。
夢見悠然道,“陛下都說藏書樓藏書,我皆可借來,陛下未收回成命,怕什麽?”
青禾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再說什麽。
越伺候這位娘娘,她越是覺得,這位娘娘可真不凡,不單單是那枯燥的書她能耐心一卷卷的看下去,更是因為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急不躁,什麽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就是陛下未再來,也沒有見她着急一分。
按部就班的練字,看書,寫話本,或者是登閣對着太液池彈琴,十分自在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