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動心

完全沒準備,身體不由自主地被紀原往裏帶了幾步,房間內的溫熱氣息撲面而來,他聲音落在我頭頂:“我覺得還沒說開。”

腦子嗡一下亂了,不知道為什麽閃過剛才他換衣服的畫面。下意識抓住手邊桌角停下來,随着心跳頻率直線上升,我強裝鎮定輕咳一聲:“什麽還沒說開?”

紀原目光掃過開着的房門,又淡淡收回。他手無意搭上桌邊,微微弓腰離我更近點,表情認真又猶豫,好像真的在準備什麽話。

但很久都沒開口,整個房間大概只有我胸腔最熱鬧。

一秒一秒,突然覺得自己在喪失分寸感。房間熱氣散不掉,有點着急用手扇風,窘迫催促:“說吧。”

“嗯……”他舔舔嘴唇,嘆出一口氣,直起身,“我彩排那天找你,本來是想說設計做完了。要不要看一下?”

說着順手拉開電腦前的椅子,挑眉示意。

就這個事沒說開?我腦子發懵,機械地坐下去,看紀原探過身來,移動鼠标打開了什麽軟件。

随後界面顯示載入中,等待的符號一直在轉圈。

他一手撐着椅背,一手放在鼠标上,低聲說:“等一下。”

我點點頭,側臉差點擦到他T恤袖口,很是不自在。于是調整坐姿,把手肘搭在桌沿往前靠,這才注意到邊上有個煙灰缸,裏面不少煙頭。

紀原瞥了一眼,伸手把煙灰缸往裏推了推:“偶爾,很偶爾。”

“嗯。”很偶爾抽出這麽多煙頭。

停頓片刻,他又補充:“煩的時候才抽。”

很顯然這些天讓他煩了。幾句話道完歉,差點輕易把愧疚帶過,我抿抿嘴不知道說什麽好,屏幕上畫面出現了。

手繪的效果,柔和色彩映在深深淺淺的綠地,錯落有致。好像腦海裏想象的畫面被呈現出來,我下意識感嘆:“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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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原笑了,往屏幕邊緣一指:“你的椅子在這。”

“啊,”當時無意間的羨慕,虧他還記得,“以後中午可以坐這睡一覺了。”

然後再細看,才發現椅子是兩把。突然想多,一陣無地自容。

我腦子裏都是些什麽?

他沒有察覺,正好轉過頭,說:“其實那天回來,我把原本的設計删了,因為不想跟着你的想法走。”

垂着眼,随口接下去:“結果又做成這樣了,先入為主吧。”

說得簡簡單單,我聽着卻晃神了。能想象紀原坐在這,把原本的設計推倒重來,煩悶抽煙的樣子。生氣失望無奈,每一點都感同身受。

好像哪裏突然開了閘,各種情緒湧出。我完了,此時臉上情感一定過于充沛,板都板不住。

以至于紀原又擡起眼看我的瞬間,楞了。

對視來得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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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陷入一陣沉默,空氣燥熱,氛圍走向開始不對。

紀原撐着椅背微微着力,手臂明顯繃緊,向我前傾的幅度更大些,好像越來越近。

木然坐着,目光移不開,一動不能動,整個世界只剩下短促而快的心跳節奏——倏地被打斷。

還是他先反應過來,轉頭看向門外。“吧嗒吧嗒”的拖鞋聲在門口停下又走開,妙妙媽媽溫柔的聲音裏帶點尴尬:“那個,小梁留下吃飯吧。”

我還在雲游,聽到一陣小碎步跑過來。紀原下意識回身想去關門,沒來得及,被妙妙靈活地竄進來,兩下爬到我椅子上,擠坐在一起。

然後就聽他懊惱地喘了口氣,看向我神情複雜。

“那個,我我不在這吃了,”妙妙一直在亂動,探身去夠桌面上的東西。我一邊攬住她,一邊作勢起身,“我先回去了。”

紀原站在旁邊“嗯”了一聲,一把将妙妙撈起來放到地上,“我送你。”

“不用,就下個樓。”

慌亂地走到門口,跟妙妙媽媽打了個招呼。我正彎腰穿鞋,擡頭看紀原也一聲不響地換鞋,順手搭上門把。

“不用你送。”直起身重複。

“沒事。”他輕輕帶過我,回頭讓妙妙乖乖在家,結果剛要推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了。

一位中年男士,看起來得有四十七、八歲,夾着個板正的公文包,猛然跟我打了個照面。

今天算是把人給見齊了,這肯定是紀原的父親。我客氣問聲您好,然後就詞窮了。

不知道怎麽介紹自己,也不知道怎麽稱呼他。我是林小英的同事啊!真沒法管同事的前夫叫叔叔。

轉念一想,那我剛才跟同事的兒子在幹什麽?

腳下已經想逃了,眼神向紀原求助。在他介紹下簡單客套幾句,忙不疊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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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依舊悶熱,小區有很多孩子在玩。

我倆往外面走,誰都沒有說話。清楚感到有什麽變了,之前在紀原旁邊是輕松,眼下只覺不自在。

“你回家嗎?還是回商場?”他先打破沉默。

“回家,”一眼瞧見對面公交站,加快腳步,“我去坐公交,你回去吧。”

紀原點點頭,自然而然拉過我手腕過馬路,随意和坦然到讓人懷疑自己心術不正。

沒等多久,被他送上車。我稀裏糊塗坐在位子上,打開窗戶吹風。

呆呆吹了一陣,直到把腦子裏霧氣吹散,聽見窗外“滴”一聲,路上有車變道正在按喇叭。

好像哪裏不對……等等,我的車呢!?

自己明明是開車來的,為什麽要坐公交啊?

倒吸口涼氣,忙往外張望,已經開出了好遠。愁眉苦臉在下一站下車,慢吞吞地往回走。

路上收到紀原的信息:到家了嗎?

我回複:到家了。

這一通折騰,回到幼兒園已經很晚了。我的車孤零零停在路邊,離老遠就發現雨刮器下壓着張單子,走近拿起來一看,違停罰款150,扣3分。

我靠。

反正已經違章了,不着急走。我坐在車上發呆,打開收音機,正在播放首情歌。

蛛絲馬跡串成了線索,數天的困擾找到了原因,我知道我完了,還在紀原房間的時候就知道了。

腦袋砸到方向盤上,喇叭應聲響起,整個世界在轟鳴。

梁齊,你怎麽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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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會,我哈欠打到一半,前面的宋青青突然回頭,忙擡手遮掩,硬生生想憋回去。

“梁齊,你看看你自己的狀态。”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昨天怎麽跟你說的,想放長假?”

“對不起領導,沒睡好,”我使勁抹了把臉,“但不影響工作。”

他斜我一眼,交代:“負一層那家密室逃脫裝修完了,等會兒去談一下開業活動。”

“好的好的。”

散會後匆忙去洗手間照鏡子,這黑眼圈,這臉色,我真菜。補了個妝,帶着趙明明去聊活動。

這家密室逃脫占地面積很大,我略微看了一下,好幾個主題。老板是個中年男人,開業活動聊得開心,硬是邀請我們下班去試玩。

回到樓上把消息一說,大家全跟着興奮起哄,只有宋青青充耳不聞。

“去嗎宋經理?”我回頭問。

“不去。”

撇撇嘴轉過臉,對上趙明明戲谑的眼神,她做口型:“怕黑。”

結果中午密室老板上樓辦事,營運部陳經理拉着宋青青陪聊,不知他怎麽答應的,臨下班又改了主意。

就這樣,整個部門難得在密室逃脫聚齊。一進門,裏面空空蕩蕩,就一個還在學習的店員招呼,看起來不大精明的樣子。我頓時心裏打鼓,偷偷把手機留身上了。

選定主題,臨進去才知道要分成兩撥,有一個人被單獨關起來。所有人看向宋經理,誰叫他是領導,不虐對不起自己。

宋青青鐵着張臉,進退兩難。我覺得他要撤了,又不想露怯,硬是“嗯”了一聲。

趙明明憋不住笑,被我瞪了一眼。回想他在監控裏的樣子,仍然覺得慘。

“得了,還是關我吧,”我随口拍個馬屁,“就指着領導帶領大家逃脫呢,把領導關起來,指望你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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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單獨帶進一個房間。小小的監獄,昏暗的燈光,三面牆,一面鐵窗,能看到漆黑的走廊。

裏面有一張鐵絲網的床,一個髒兮兮的洗手池,一個鎖着的大櫃子,牆上幾張看不出名堂的畫。

粗略看了一圈,我搞明白自己是等着被救的,搭邊坐在床上,翹着二郎腿開始玩手機。

溝通了幾個後續的活動,玩起消消樂。

剛過了一關,收到微信,是紀原:“我在商場沒見到你,下班了?”

我對着手機斟酌了好一會兒,回複在負一層密室逃脫搞團建。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恍惚聽見走廊傳來腳步聲。停下游戲,豎起耳朵,他們逃出來救我了?

聲音由遠及近,我探身往走廊看,模糊的人影真切起來。

高高的個子,簡單的襯衫,是紀原。

他邊走邊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人的樣子,直到在門口站定,才呼出一口氣。

燈光搖曳,我倆隔着鐵窗着實有點好笑。紀原手腕随意搭上欄杆,說:“我以為你害怕,沒想到這麽開心在玩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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