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診室
我被這間診室的真實感驚到了,甚至隐約覺得聞到了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聽見紀原的話,才分神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這人扯出個無奈的笑容,然後就壓不住嘴角,索性低下頭一副自覺好笑的樣子。
“裝模作樣。”我嘟囔,起身走過去觀察。
這布置是真的細節到位,除了稍顯不正經的ct片子……我刻意挪開視線,随手擺弄桌上的病例記錄,碰了碰骨頭架子,又拉開下面的抽屜,裏面擺着一個聽診器。
好奇心上來了,聽診器往耳朵裏一塞,把診頭貼在紀原胸腔,認真狀:“嚯,心跳有點快哦。”
“那怎麽辦?”他倒挺配合,還演起來了。
“有病得治。”
我順口回答,又摸到一個勺子,對着視力表比劃起來:“诶,這是測視力的吧。”
“嗯。”紀原心思明顯在別處,把護士帽往我腦袋上一戴,“不治病嗎,小護士?”
“護士哪裏會治病?”我看他目光有意無意地掃着旁邊的護士服,欲言又止,“不知道有沒有別的房間,都是診室嗎?”
“有啊,”他搭話,“有教室。”
頓了頓又接下去:“辦公室,電車,廚房……”
呃,想象接踵而至,忙擺手讓他不用列舉了,到底慢了一步,下個詞傳進耳朵。
“……便利店。”
神經一下繃緊,擋不住畫面感席卷而來,直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擡頭看向紀原,發現他也明顯滾了滾喉嚨,不吭聲了,眼神一點一點燙起來。
這是我們太熟悉的場景了,就不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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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下意識虛掩在臉前,顧左右而言他:“……了解這麽清楚,還說是正巧碰上的。”
“真是碰巧進來的。”他吐出口氣,笑了,“但樓下大堂的牆上有房型介紹,你沒看見。”
還真沒留意,紀原辦理的入住,我難得當一回甩手掌櫃,全程低頭玩手機。
“那怎麽選了個診室,怎麽沒……”話說到一半,便利店三個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想說什麽他心知肚明,偏要挑着眉問下去:“怎麽沒什麽?你有什麽想法?”
“……”我撇撇嘴,答非所問,“說實在的,我從小就害怕去醫院,能吃藥絕不打針,能扛着絕不去看病……我其實很害怕醫生。”
“這樣不好。”
紀原不走心地評價,一擡手扯過衣架上的白大褂,穿在自己身上,慢條斯理地邊系扣子邊走過來。
人越來越近,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不受控制地,話一出口是暗啞的:
“怕我麽?”
——
我心真咯噔一下,主要是燈光把他表情都晃得虛幻起來,不自主往後退了兩步,已經靠到診查床邊。
紀原一副得逞的樣子,探過身來往牆邊摸了半天,啪嗒一聲,這一小片空間亮了。
原來診室有正常的燈光。
“這位病人哪裏不舒服?”帥氣醫生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以前沒發現紀原戲這麽多,好像不忍心浪費這場景似的,調侃道:“你這都跟哪兒學的?年紀輕輕的平時都在看些什麽?天天對着電腦是在做設計嗎?”
紀原不搭理我,抓過我胳膊開玩笑似的說:“打個針吧。”
然後輕輕拍拍我肘彎的血管。這動作太快,沒來得及掙脫,我腦子就嗡一下——
我暈針,看不得別人打針,自己更是費勁。他手裏沒有針,但架不住我腦補,尤其是紀原無意把大拇指按在透着綠色的靜脈上……
無力感從四肢百骸蔓延上來,每個關節都軟。心跳都漏拍了,整個人往下癱,被紀原手忙腳亂地撈住。
覺得自己特滑稽,又真實地不舒服。手都使不上力,哭笑不得,只剩嘴裏不住地:“別別別別……”
“怎麽了?”他不明所以,跟着慌張。
“你別按我……血管……”光是說出這兩個字,我又渾身一麻。
紀原愣了愣,忙把手松開,随後掐着我腰稍一用力,抱到身後的診查床上。
“天不怕地不怕的,原來怕打針啊。”他又伸手來扶正我腦袋上的護士帽。怎麽就這麽執着?就這麽喜歡小護士?
我尚在緩神,沒來由一陣惱羞成怒,有氣無力地把那帽子拽下來,正想摔在床上,手腕突然被紀原扣住。
下一秒他吻上來,毫不費力撬開牙齒糾纏上。我本來就沒倒過氣來,缺氧的感覺明顯,身體又一直往後,梗着脖子整個後背都在微微顫。
實在堅持不住,感覺紀原的手移到我腰間。有了支點,終于腦袋往後仰下去,再也使不上一點力氣。
任由潮熱的氣息從臉頰到頸間,我意識開始沉沉浮浮,直到“吱嘎”一聲,是診查床被沖得往前移動,輕輕撞在了牆邊。
紀原明顯也察覺了,動作一滞。
“……沒固定,”我好不容易有個喘息的空當,斷斷續續笑道,“散架了……你賠嗎?”
他沒吭聲,這時候倒是行動力滿格,二話不說把我抱起來,往卧室的大床走去。
仰面陷在被子裏,正好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愣了兩秒紀原俯下身來,化為一個背影。這種感官的刺激太甚,我腦子噌一下放空,強行別過臉去,發現床頭櫃有一堆粉粉紅紅的東西。
恍惚中,看明白是一些裝扮的小物件,其中一個形狀明顯——是個兔耳朵。
“認真點。”紀原呼吸很重,手抓上我胳膊假意道,“不然給你打針了。”
“嗯呃……”虛脫感一上頭,恍惚覺得自己又往床裏陷進去了點。
心想你等着,但意識越來越渙散了……
——
晚上下樓吃飯,随便挽了頭發,穿着紀原松松垮垮的衛衣。經過大堂,看見了他說的房型介紹,可真是……種類繁多,花樣百出。
反正異國他鄉也沒人認識自己,索性駐足看了一會兒,還厚着臉皮跟紀原點評起來。
“诶,”我突然想起一茬,當作反擊,“床頭櫃有個兔耳朵你看見沒,回頭戴給我看看。”
“幹嘛?”臉一沉,還怪抗拒的。
“房間也夠大,燈光也夠炫,戴着走個秀。”
他呆住幾秒,才反應過來早先兼職走秀的事,低頭笑起來:“原來梁主管那麽早就想這些了。”
我也純粹是逗逗他,沒料到被反将一軍。臉上青白交接,不置可否,裝作無所謂地拿出架子:“你管我,配合就是了。”
話音剛落,不知是誰輕拍我肩膀,吓得一激靈:這種場景下被誰撞個正着,我都要遁地。
但東京的情侶酒店裏,能碰上熟人?
忐忑地回頭,是兩張半生不熟的臉。
“真是你呀,我都沒敢認。”女孩子露出笑容,帶點羞赧,“太巧了,看來咱們路線真一樣。”
她男朋友在旁邊抿抿嘴唇,臉上寫着尴尬。
再看紀原,完全摸不着頭腦。
我認出來了,是來時同航班的小情侶。這都能碰上,世界是有多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