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酒店
早上迷迷糊糊聽見房間外的走動聲,醒了。不知是老房子不隔音,還是因為睡在地上,總之那聲音很清晰,持續了好一會兒,大概是旅游團的人去吃早餐了。
渾身很累,但睡意散了大半。我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才6點半,正對着屏幕發呆,旁邊的紀原可能被光晃到,無意識地翻了個身。
吓得我趕緊按掉手機,周圍重歸黑暗,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什麽時候開始睡覺不蓋着耳朵遮着臉了?
居然回憶不起來,只覺得這種變化很有意思,讓我躺在那板不住想笑。情緒這麽一上來,更是全然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輕手輕腳地起身,套上衣服拿着手機,我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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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空氣裏多了點凜冽的味兒,直竄頭頂,提神醒腦。我邊伸展胳膊,邊在院子裏晃蕩,正好撞見兩個旅游團裏的阿姨在拍照。
她們看我過來,搭話:“姑娘,中國人嘛?幫我們拍張合影呗?”
反正也閑來無事,痛快答應了。阿姨個頂個的會擺pose,連着拍了好些照片。這一通忙活完,我們仨就順勢站在院子裏聊了起來。
“你們是自由行吧?昨晚看見你和那小夥子,是男朋友吧?還是結婚了來度蜜月?”
這問題還給我弄得不好意思了,簡單回答:“就旅個游。”
“都去哪兒了?我們這是第7天的行程了,大阪京都都玩過一圈了。京都你們去了沒有?”
我笑着搖搖頭。
“京都就像咱們的長安,一定要去藝妓街,還有那個金閣寺。诶,好多小情侶穿那個和服,好看……”
她倆推薦起來熱情難卻,愣是說出群口相聲的效果,好半天才又問:“富士山去了沒?”
“也沒有,我昨天才剛到……明天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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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快?來一趟就呆這麽兩天?”二臉震驚。
“嗯,要回去上班嘛。”
“哎呦,年輕人不容易。”阿姨挺感慨,“但是你到了我們這個歲數再出來玩,那感覺是完全不一樣了,趁現在多走走,工作反正是要幹一輩子的,年輕就這麽幾年。”
這些話放在以前,我大概就左耳進右耳出了,此時卻由衷贊同。正聊在興頭上,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紀原滿臉困倦地過來了,眼睛還眯着:
“一醒來就找不到你了。”
他哼哼唧唧說完才注意到邊上的兩位,一瞬間像誤擾家長聊天的小孩,稍顯局促撓了撓頭。
“聊會兒天。”旅途中的人好像更容易聊得來,是在固有生活環境裏很難體會到的放松感。我突然挺享受這種萍水相逢的交往。
阿姨接上話:“我是跟她說啊,你們下次來度蜜月,可以多玩幾個地方,別這麽趕時間。”
是這麽說的嗎?連成一句話怎麽好像變味了?我倏地臉熱,看天看地裝作毫不在意。
紀原也一愣,幾秒後舔舔嘴唇,盯着我笑答:“是啊,度蜜月不能這麽趕時間。”
窘迫地打個哈哈過去。這時候大巴司機上了車,看樣子旅游團要出發了。
臨別,阿姨不由分說伸過手來:“來,我幫你們也拍張照。”
“不用了,”婉拒剛到嘴邊,被紀原接過話頭,“拍一張吧,謝謝啊。”
“我沒洗臉……”
“沒事,”他一把攬過我肩膀,把手機遞過去,側頭輕聲說,“我也沒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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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背景可以了,但是表情啊……自然點笑一下。”阿姨們在攝影上精益求精。
我在笑啊,已經保持這個笑容長達半分鐘,就快堅持不住了,悄悄碰紀原的胳膊,交代:“你趕緊笑一下。”
“姑娘,”她放下手機,隔空指導,“你這個笑容有點僵,诶對,你自然點,你看下你男朋友的表情……算了,你要不動一下,可以歪個頭。”
“……”原來是說我,左右也調整不好,洩氣似的肩膀一松,提醒道,“阿姨,您那個團要發車了。”
紀原聽得直樂,整個胸腔跟着微微顫動,利索地擡起手來扶我後腦勺,順勢帶到自己肩膀上。
“就這樣,好了!”
照片裏紀原彎着嘴角,迎着陽光笑得很肆意。我像個二傻子似的被他攬着,一臉猝不及防。
“真的太傻了我。”手指暗戳戳挪到垃圾箱的标志。
“不許删。”這人一把搶走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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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想象就這麽在鄉間消耗了一整天,有種小時候過暑假的感覺。我們在附近閑逛,忽然想起菊次郎的夏天,就立馬回到旅館,找出這片子重新看了一遍。
沒有計劃,沒有目的,支配行動的唯一理由是“我想”。紀原曾經要帶我體驗的随性,今天才總算摸到一點邊。
看完電影已經傍晚,他開始收拾東西,随口說:“走吧,我們也該出發了。”
我一下子分不清電影和現實,怔怔問道:“去幹嘛?”
“不回東京嗎?準備明天從這裏趕飛機?”他樂呵呵蹲到我面前,突然半認真地說,“我特別喜歡你越來越傻的樣子。”
“……少來。”自覺很沒面子,我找補道,“看電影一時忘了。”
這人沒理會,繼續他的論調:“依賴別人才會變傻。”
這麽說自己越來越依賴紀原了?我看他挑着眉露出得意之色,板了板嘴角順勢接話:“行,那我就當傻子吧,晚上住哪,也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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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鬧市區的一家酒店,外觀看上去沒什麽不同。
房間在走廊盡頭,刷卡進門,開燈。
一片朦朦胧胧的淡紫色。
我下意識疑惑出聲,又按了一遍開關,變成了粉紅色。
“這什麽酒店,就沒有正常的燈嗎?”順口吐槽,回頭對上他一臉故作不解。
其實說完就馬上反應過來,這房間從內而外散發的暧昧氣息,就是所謂的情侶酒店吧。不知道紀原是有意找的,還是正好碰上。
心裏暗自好笑,還是進去了。略微觀察,布置和普通房間差不多,除了床上方的頂棚是一面鏡子。
看來助興的設置就是這面鏡子了。
我坐在床上仰頭,觀賞自己的倒影,在一片朦朦胧胧的紫色燈光裏,顯得特別不真切:“這個鏡子真是……它既然裝了鏡子,就應該讓人看清楚啊,為什麽配這種燈光。”
紀原沒吭聲,好一會兒,聽見嘶啦一聲。我條件反射地看過去,床對面的一扇簾子被拉開……
裏面是一間診室。
護士服、白大褂挂在衣架,視力表、CT片貼在牆上。桌、椅、診查床一應俱全,甚至還擺了一個醫用人體模型。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CT片子裏的透視影像是各種……姿勢。
我靠我愣住了,這真不是某些電影的拍攝場地嗎?還沒緩過神來,紀原輕聲來了句:“那個,我要說這酒店是正巧碰上的,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