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求婚
“梁小姐,您跟我來。”
人事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穿着牛仔服和球鞋。經過走廊,她腳步緩下來,回身介紹:“這邊是我們參與投資的電影。”
牆上是電影海報,有些眼熟的,不多。
“這邊是影史上出名的電影和導演,”她示意另一側,笑道,“主要是我們老板喜歡的。”
我配合地點點頭,被她的笑容感染到,也輕松很多。
“後面這些就是各地的路演照片了,還是來過挺多明星的。”她如數家珍,語調帶上點起伏,“你看這個,上個月的路演,就在樓下電影院。”
目光停留了幾秒,并沒認出來是誰,只好“嗯”了一聲。
女孩子看出我興趣不大,接着往前走,笑嘻嘻找補道:“我是特別喜歡看電影的,對這個行業很感興趣。”
“剛畢業?”我問了句。
“大四,還在實習。”
我腦子裏突然閃回自己第一次面試的時候,也說了差不多的話。喜歡逛街,喜歡商場明亮的環境,喜歡活動帶給大家的快樂,這種快樂是雙向的,直觀的,有成就感的。
然而從幹勁十足到疲憊不堪,6年的時間改變了很多。
正想着,思路被敲門聲打斷。她輕叩走廊盡頭虛掩的門:“王總,梁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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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大的一間辦公室,老板桌前是一位年近40的男士,他對面坐着一個女生,從我的角度只看得到背影。
頭發及肩,發梢是微微翹起的弧度。穿着件寬松的灰色毛衣靠在椅背,高跟鞋尖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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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一排片只能做個參考,每家電影院情況不同,大學城和住宅區的排片能一樣嗎?現在有幾個大學生看喜羊羊?是吧。”
她語速不快,透着股氣定神閑,聽到動靜才轉過頭來:“哎呦,你有面試,我先走了。”
“一起吧姜鹿,幫我看看。”這位王總擡手示意,同時請我坐下。
女生笑着跟我打了個招呼,還是起身:“不耽誤你們面試,但等會兒我可以帶她去電影院。”
說着簡單道別,臨走前回頭提醒:“您別忘了給我簽字啊,不能拖了。”
門被輕輕帶上,王總才把目光收回來,苦笑裏帶着那麽點自豪:“她本來可能成為你同事的,腦袋一拍要去讀博了。”
這家公司是經人介紹的,早先有過些接觸,面試進行的比較順利。快結束時得知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來面試的人都會到樓下電影院轉轉,看場電影,找找共鳴。
剛才的女生如約帶我下了樓,恰巧趕上一部新上映的片子。随着影廳燈光暗下去,我注意到她脫了高跟鞋,光腳踩在了地上。
“看電影就是要放松。”她笑笑,往後靠在椅背,輕聲感慨,“好久沒這麽輕松看一場電影了。”
“看得出你們都很愛電影。”我搭了句話。從進入這家公司開始,接待的人事,走廊的布置以及面試的規矩,不難得出這麽個結論。
“不一定,王總就一般,所以他幹得比較久哈哈。”她開玩笑似的說,“熱愛的東西可以當成事業,不适合成為工作。”
“嗯……”說出了我心中所想,醍醐灌頂。
“很多學生是抱着期望來的,但工作落到實際沒那麽浪漫,他們這種熱愛來得猛,消耗得也快。反正王總是怕了,他喜歡把工作當工作的人。”她補充道,緊接着壓低聲音,結束了這段對話:
“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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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有很多關鍵的節點,那一步踏出的時候可能并未察覺。但以後,等我回顧這一天,會發現故事走到這裏,是新的一幕開場了。
看完電影,心裏的天平已經傾斜,有了主意。整個人放松下來,正準備去停車場取車,接到了紀原的電話。
“設計院出結果了。”他說,聲音很平靜,伴随隐約的風聲。
“怎麽樣?”我握着手機靜止了。
“呃……”
尾音一點一點板不住,最後像是要笑出來了,才接下去:“想逗逗你的,算了,我下個月入職。”
“猜到了。”大腦肯定分泌了多巴胺,我也跟着合不攏嘴,“現在回家嗎?晚上要不要慶祝下?”
“小公園見吧,晚上6點。”
“怎麽想着去那兒?”慢悠悠拉開車門,分心道,“好久沒去了。”
紀原答得含含糊糊,很快挂了電話:“總之就6點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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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時間還早,我打包了咖啡,順路回商場看看以前的同事。剛進辦公區,迎面撞上鄭曉川,還是這麽莽撞。
他下意識“嘶”一聲,才擡頭看見是我:“梁主管!”
“拿着,”把咖啡遞到他手裏,“幹嘛去啊這麽着急?”
鄭曉川嘆口氣道:“樓下有人拉橫幅讨債,王征叫我去看看。你上來的時候沒看見嗎?”
又是讨債,我想起那位孕婦了。算起來孩子該滿周歲了吧。
“沒看見,供應商都鬧到樓下了?你們又推遲付款?林小英卡流程啊?”我說到這突然一頓,覺得直呼林小英大名非常不妥,下意識改口,“林經理。”
“不是供應商,跟咱們沒關系,商戶之間糾紛。”
“那你趕緊去吧,”順手把他送到嘴邊的咖啡搶下來,“回來再喝。”
這邊鄭曉川人剛走,不遠處當啷一聲:“我就說聽到有人喊我名字。”
——林小英正站在財務處門口,笑着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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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見,面對她實在是挺別扭,突然有種見家長的感覺。
聊了幾句紀原的近況,如實說了我後續的打算,她只是一直點頭,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好一會兒,才說:“那孩子前段時間給我打電話了,說想告訴我一聲,他要結婚。”
我一下子懵了,不知怎麽應答,只好不作聲。
林小英也沉默了半晌,有點艱難地開口:“現在結婚這流程我不太懂,需要做什麽,你爸爸媽媽那邊怎麽說?到時候……”
“還沒到那一步。”我無奈打斷她,尴尬地摸摸後頸,“沒……沒那麽快。”
“嗯,”又是停頓許久,“到時候要通知我,梁齊。”
我提着咖啡回到市場部,心思已經完全不在那兒了。林小英真是難以琢磨,每當我覺得她對紀原有愛有愧疚的時候,她就消失了;每當已經習慣這個人缺席的時候,她又生出一陣關心。
母子之間好像有條微弱的線,快斷掉就修補一下,更多時候已經适應了生活裏沒有對方。
趙明明一直在叽裏呱啦,我半句都沒聽進去,随口附和。眼看快6點了,才正經跟她說上一句話:“好好工作,少抱怨,當上主管給你慶祝。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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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說希望小公園一年四季都有顏色,果然如此。春天是紅色的,遠遠看過去非常耀眼。
木棉開花了。
我早到了10分鐘,準備去便利店等他。結果一轉頭,發現紀原就坐在那片玻璃窗前。
“等多久了?”
“剛到。”他坐在那,似乎有點局促,抿抿嘴才問,“喝什麽嗎?”
“不喝了,不渴。”我看紀原沒有要動身的意思,也坐到旁邊,“是木棉花開了吧,紅的。”
“對。”他目光在小公園的一處流轉,不久側過頭來問我:“你記得我們第一次在這家便利店碰到的時候嗎?”
“記得,有次晚上……”
“我當時就坐在這個位置,看着你從圍擋牌子後面摸出鑰匙,開門進去的,”他臉上是半認真的表情,“覺得好像……有人進了我的家。”
我怔住,心跳都漏了半拍。
因為那天晚上拿到鑰匙的感覺仍舊非常真切——家裏給我留了門的感覺。
這時候才意識到,我和紀原從來都是同步的。
很久沒說話,安靜被他一聲嘆氣打破:“咳,我鋪墊這些幹嘛,我就是想問你——”
“你考慮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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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好了,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