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太後特意選在早朝時分,帶着安貴妃去了星晴殿。

門口的小太監連前為難地說道:“皇上口谕,田姑娘有傷在身,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探視。”

太後斜睨了一眼跪在身前的小太監,看着有些眼生。細皮嫩肉,白白淨淨,倒也讨喜。就是說的話不怎麽讓人喜歡。

宋嬷嬷趕緊湊上前輕聲說道:“這是于成新收不久的小徒弟,喚作連前。”

太後點點頭,朝着連前懶懶說道:“這偌大的皇宮,還沒有哀家去不得的地方。”語氣裏卻有一股威嚴。

連前雖然害怕,但始終不曾挪動半分。

只是磕頭大聲喊道:“請太後恕罪。”

安貴妃跟在太後側身後,見連前不識好歹,便有些怒氣不得不發。

只見她上前一步,翻着白眼,怒喝道:“狗奴才,也不睜眼看看你攔了誰的路,太後豈是那閑雜人等!”

連前趕緊低着頭回話:“貴妃娘娘,奴才并沒有說閑雜人等。”

“……”,太後不滿地朝安貴妃甩了個白眼。

“你……”貴妃收到太後的不滿,心裏發毛,想着要趕緊處理了這個小太監,好讓太後順利進去,不跟自己計較自己的口誤。

不過,跟在安貴妃身旁的貼身宮女芙蓉已經安排幾個高大的太監上前,硬生生地拽着連前往旁邊拖走。接着,打開了星晴殿的大門。

太後一行魚貫而入。

連前一看,等那些太監放開了自己,便飛奔着跑去找于成。

門口的這一出戲,已經傳到了內殿光赫和若可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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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可焦急不已,此時皇上不在,如果太後要為難她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反觀光赫,臉上卻并無更多的表情,只安穩地斜躺在病床上,因為剛喝了藥的緣故,此時還未放下床板。

這病床是早朝前,田菀君送過來的,連帶着把他抱到了病床上後,才去上早朝。

比在莊子裏用的那張小病床好了許多。不僅大了些,還做了三面床圍。更是在裸露的床架位置,都縫上了厚厚的淡藍色布套,布套上用絲線繡了多彩的雲團,裏面塞了棉絮,保暖、美觀又防磕碰。

光赫雖不言語,眼裏卻看着滿意了不少,也不枉費自己替她承受着疼痛了。

太後一進來,便看到病歪歪的光赫,斜躺在床上。

光赫此時并未蒙着臉,也未戴額帕,額頭塗着藥膏,臉色不大精神,雖是天人之姿,在這幅光景下,也減弱了幾分。

若可急忙跪下,小心說道:“太後恕罪,我家小姐傷重,無法起身……”

此時光赫正擰着眉,一副似要起身行禮,又使不上力氣的樣子。太後連忙虛虛擡手道:“可憐見的,姑娘不必多禮,快躺好,其他人都起來吧。”眼中盡是不忍關切之意,任誰看了都覺得太後仁慈。

若可見狀,方覺得略微放心。

“多謝太後。”光赫略微欠了欠身子,故作虛弱地回道。

“哀家聽聞你路上受了驚,沒曾想竟如此嚴重,怪不得需要皇上抱着行走了。”說完,轉頭朝宋嬷嬷使了個眼色,“哀家特意帶來一串東海珍珠,此物最為壓驚,你且随身戴着吧。”

宋嬷嬷立即上前,獻上了一串珍珠。

珍珠粒粒圓潤飽滿,日光下閃着瑩瑩的光澤,确實不可多得。光赫記得此串珍珠還是先帝賞給她的,當時她視若珍寶,天天佩戴。先帝去後,才收了起來。

“多謝太後。”光赫眼裏現出感激之意,示意若可收下來。

不得不說,母子倆飙起戲來,一個比一個精。

而且對光赫來說,太後的言行,他太了解了,就算她騙過了世人的眼睛,依然騙不過他。

畢竟太後在先帝面前還端着些,可是在光赫面前,卻從未隐藏過自己。

現在聽太後話裏有話的嘲諷,光赫只當聽不懂。

一旁的安貴妃雖不發一言,眼睛卻滴溜溜地在光赫及他的病床上掃了好幾圈。此時見太後給了賞賜,自己不給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可是并未提前準備,此時忍不住在心裏罵太後,怎麽也不提醒一下自己。

可在太後看來,卻是她太失禮,貴為貴妃,卻不知在見外人時随身戴點私禮賞賜。在這後宮真是過的太舒坦了。

安貴妃只得悄悄褪下了手腕上自己戴的一個金絲攢八寶鳳镯。此镯子還是當年光赫所賞賜,她實在舍不得;可是身上另一件飾物,便是脖子上的金項圈,卻是太後賞賜,這總不能當着太後的面送出去吧。

只好忍痛割愛了。

光赫照例謝過,收了镯子。

安貴妃本以為跟着太後來給田菀君下馬威的,豈料出師未捷,先破財。心裏更加的不痛快了。

臉上雖然還堆着笑,語氣裏卻開始了挑釁。

“皇上真是疼愛田姑娘,怪不得這兩日夜裏不睡覺,拉着一群木匠敲敲打打,還不許人偷看。現在看來,竟是給姑娘做了這個病床,巧妙的很呢。田姑娘好命……”

太後眉頭一皺,剛才她只顧着看床上的人,還未曾注意這床,現在看來,果然是有些不同,也多看了兩眼。

光赫不緊不慢,依然用虛弱的聲音回道:“貴妃娘娘說笑了,皇上不許人偷看,貴妃娘娘是如何得知皇上做的便是這個病床。”

“我……”貴妃傻眼,張着口說不出話來。這田姑娘怎麽不聽重點呢。

太後不滿地看了安貴妃一眼,真是走到哪,丢臉丢到哪。

此前沒發覺,因其已是後宮位份最高,也無人會給她氣受,只道是任性刁蠻了些。現下看來,根本是中看不中用,一拉出來遛,便丢人現眼。

“田姑娘是何時與皇上相識的?”太後笑眯眯地拉着家常,就像普通人家的家長為自己的孩子相看般,一點都看不出不妥之處。

“前幾日,在夢裏。”光赫淡然回道,連着太後下一句要問的話也回了。他開始有點煩了,希望她們快點離開。

太後語塞,又不好發作。畢竟,她還是個愛明如子,深明大義的太後。

轉頭看宋嬷嬷,宋嬷嬷也是一頭霧水,搖了搖頭。

安貴妃倒是聽出了些端倪,再加上剛被光赫搶白了一句,心裏頗有些不快,就搶話道:“田姑娘倒是有趣,不過這種話也是能拿來糊弄太後的麽,對太後如此不敬,是要治罪的,真是枉為世家貴女。”

呵!光赫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本非世家貴女。”

太後此時倒是有些滿意安貴妃所說的,這田菀君也确實是膽子大了些,想必是仗着皇上的寵愛罷了。

安貴妃眼角瞧見太後對自己教訓田姑娘似乎頗為認可,便更有了底氣。

順着光赫的不屑,繼續說道:“本宮也知曉皇上對你寵愛有加,但你現在不過一介平民,更無位份頭銜,充其量只不過是個外室罷了,更應該學點規矩,別丢了皇家臉面。”

“說的好,不錯,安貴妃可真會說話。”掌聲伴随着渾厚的男中音而來,震得安貴妃一愣。

回頭一看,竟是皇上來了。皇上誇她了。安貴妃立即風情萬種地行禮迎接。

太後眼尾輕挑,這早朝剛開始一會,怎的如此快就退朝了,不對。

“皇上也太緊着田姑娘了,哀家不過是來看望而已,怎麽還驚動了皇上提前結束了早朝。”

田菀君确實是臨時結束,當她聽到于成來報說太後帶着安貴妃硬闖星晴殿,便知沒什麽好事。另一邊也擔心會對光赫不利,畢竟他現在只能躺在床上,手無縛雞之力。

便跟朝臣說了句要緊事,直接退朝了。留下一衆朝臣面面相觑。

這一進星晴殿,便聽到安貴妃正在教訓光赫,而太後老神在在地一旁觀戰,充好人。果然是老狐貍。

田菀君沒理太後,先走到光赫床邊,查看了下,确認他無虞後,方才轉身對着安貴妃說道:“安貴妃好大的架子,朕的客人,也敢教訓了,是誰給你的膽子。”

太後正想做壁上觀,一聽此話不對勁,好像把自己也一起罵了。

安貴妃一聽,皇上的語氣不對,趕緊下跪:“皇上,田姑娘她對太後出言不遜,臣妾只是,只是教了她幾句。”

“哦,如何出言不遜了?”田菀君興致盎然問道。

安貴妃定了定神,回道:“她竟然說前幾日與皇上在夢中相識,這種胡扯的話,也能拿來回太後麽?”

田菀君回頭看光赫,只見他又是閉目養神,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姿勢。好吧,既然你不管,那我便替你管了吧。

“田姑娘沒有胡言亂語,她說的都是朕的意思。安貴妃連朕也要教訓嗎?”田菀君順便看了一眼太後,瞧見太後眼裏的驚詫,便覺痛快。

安貴妃目瞪口呆。

太後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來,神色淩然道:“皇上乃一國之君,豈能說兒戲的話,這要是傳了出去,還如何服衆。”

田菀君冷哼一聲,“既然要立規矩,那安貴妃便帶個頭吧。來人,安貴妃出言不遜,帶下去,禁足翠華宮,好好反思。沒有朕的旨意,不準出來。”

安貴妃吓傻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皇上,不過是幾句話。皇上這偏心袒護的也太明顯了吧。

遂爬向太後,扯着衣角,哭哭啼啼道:“太後,臣妾冤枉啊!”

田菀君嫌棄地看了眼安貴妃,又看了看太後,不帶感情地說道:“皇兒深知都是安貴妃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亂,母後必是受了她的挑撥,好心來看田姑娘,反而惹得不痛快,想必也是累了。來人,送太後回慈康殿。”

太後此刻還陷在皇上名目張膽維護田姑娘,處置安貴妃的震驚裏。再聽到皇上給她的臺階,想了想,既然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下了臺階也好。

于是禁足的禁足,回去的回去,一場鬧劇便由此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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