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面相觑下還是姜應許先上前一步攔住了就要離開的掌櫃,“江掌櫃,您這是——?”

聞聲擡頭的掌櫃瞧是姜應許,頓時像放心下來似的舒了口氣。

“姜道長你有所不知啊,”江掌櫃說話時警惕地看了眼四周,随後在注意到她身後不遠處的高讓時頓了頓,放低了聲道:

“在你走後不久,就今兒個接待你那小二哥就離奇死了。”

……死了?

看她不信,那掌櫃的可就急了。

“您不信?”只見他激動得甚至聲音驟然拔高,急促地喘了幾喘後神經質壓低聲音,用着那近乎失聲的語調指向緊閉的大門,“就在柴房裏,我親眼目睹他化為——”

他話到這猛地一頓,下意識抿住嘴搖了搖頭,勸誡道:“總之,姜道長我話說在前頭,你也別查了。”

“我家媳婦兒找我還有事兒先走了啊。”

目送掌櫃的匆匆離去,直到耳邊傳來高讓的質疑聲她才回神。

“他不對勁。”

方才的行為舉止處處透露矛盾,還頗有番前言不搭後語的感覺。

柴房……想到這她望向高讓。

和她想法一致的高讓點了點頭,于是在她剛要施展輕功準備直接進去,就見那人腳步蹒跚的走向那掌櫃方才鎖門的地方。

然後在她驚奇的目光下,手腕外翻一扭,

鎖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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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來啊,跟着高讓身後進了客棧的姜應許目光總是時不時瞥向,他指縫夾着的那根銀簪。

雖然因為陳舊還長期被把玩,簪針都有些彎曲。但姜應許卻覺得眼熟。

很像幼時娘親佩戴的那根。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在柴房門被推開時發出的聲音讓她很快收回視線。

同時也讓她想起了還被安置在客房裏的李娥娘,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我要先去看一個人。你跟我來,別一個在這。”

想到井底旁邊這小道長那激烈的反應,高讓看了眼空蕩的柴房後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踏上二樓,在門前她卻有些不安地朝身後的人看了眼,得到肯定後就直接單手推開了門。

“叮鈴鈴——”

門角撞擊的銅鈴铛搖出的顫音讓姜應許擡頭。

“這,這家店入夜後門口會系鈴嗎?”高讓摸着後頸忽然就覺得背後陰森森的。

尤其是……

借着從窗縫透過的月光看清地面那灘血肉。

他有些擔憂地看向已經推進門的背影。

姜應許握劍柄的手止不住微顫,耳畔裏全是那聲聲凄涼的慘叫。

她垂眼俯視那灘血水,忽然間想到什麽般皺眉翻起手腕,将那塊皮肉懸在劍尖。

她端詳了良久才合眼放下,長劍入鞘後淡淡說道:“假的。”

最後再看了眼門後的銅鈴铛,她低聲催促那邊還在磨蹭的高讓,“走吧,去柴房看看。”

高讓餘光匆匆瞥見了對面窗角被夜風刮起的長絲,在聽到姜應許喚他時應了聲直接就拉上門了。

可剛剛看見的卻一直沒有在腦海裏退卻,方才絕對有人在暗處盯着他們。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給他深究這些,因為他們兩個人已經到了柴房門前。而重要的不是他們到了,而是那本來他們離去前就掩緊的木門此時正大刺刺地敞開。

姜應許習慣性擡手将人護在身後,手中劍鋒一轉。而當二人完全走進柴門後,那扇搖晃的房門就像長了眼。

“嘭”地一聲重重合上。

這下姜應許更加可以肯定了,“什麽人裝神弄鬼,滾出來!”

而緊跟在其後的高讓過去拽了拽身後的門,在姜應許詢問看到來時搖了搖頭,“鎖上了。”

姜應許冷冷瞥了眼紙窗外飄過的黑影,緊了緊手中長劍後不再說什麽,她重新收回視線打量起這間狹小的柴屋。

開始離開前兩人不過就只是匆匆一瞥,而此時身處在這間柴房內她才發現。

她發現這間房雖被喚為柴房,卻被整理得一塵不染,甚至連任何的擺設和堆積物都沒有,那就更別說江掌櫃口中小二的屍身了。

而且姜應許并不覺得那個店小二會那麽輕易死掉,畢竟,她可清清楚楚的記得當時在客房內那小二的反應。

最終兩人商量着還是先檢查檢查看裏面是否有機關。

但姜應許目光所覽之處除了牆壁外還是那光禿禿的牆壁,連死角處也只有積留的塵埃。

她緩緩走到窗邊,剛想動手直接劈開,就聽見身後傳來的喃喃低語:“這有問題……”

嗯?

聞言姜應許也不再管那邊的動靜了,三步作兩地就湊了上去。

屋外的人只能看見裏面投在窗上的影子,肩挨着肩似乎在打量什麽,她伸手拉了拉鬥笠的邊緣,轉身便離開了。

祝你們好運。

此刻裏面的姜應許正在高讓的指導下,敲敲打打地檢查那幾塊顏色稍顯不同的木板。

她悄悄瞥了眼身旁人皺眉沉思的側顏,然後靈光一現的她右手貼向腰間握上劍柄。

劍刃出鞘劃出的聲響驚了指尖已經扣進板縫的高讓。

他偏過頭看向那已經站起來的小道長,然後視線落在她屈起的手臂再滑至那把長劍銀刃。

“……”

在她眼神的幾次示意下他抽了抽嘴角,對視着人指骨一個用力,只聽見“嘎嘣”一聲,木板應聲而開。

“……”

眼見氣氛有逐漸凝固的架勢,那邊提劍打算暴力劈開的姜應許默默移開視線,再默默将劍重新歸鞘。

再跟在高讓的身後彎腰下了地下通道的階梯,直到雙腳再次踩上地面時才放松了下緊繃的面部表情。

不過也根本不容她多想其他,實在是目光穿過身前人頸間空隙看到的畫面太過……

正對他們方向的牆壁貼着張身姿妩媚眉間點紅的仕女圖。

而這人恰好是兩人所熟悉的面孔。

“李娥娘?”姜應許詫異。

怎麽這地下室裏會有李娥娘的畫像?還是如此的。

她下意識看向那邊已經走上前的高讓,卻見他伸出手去探向畫卷,摸向了

——此畫的落款處?

“這是一首藏尾詩。”就聽見背對她的高讓出聲提醒她,聞言快步上前的她靠近一瞧,

果然,而且這詩尾讀下來還極有意思。

“娥娘……江郎。”娥娘,江郎?姜應許低聲念了幾遍卻有些糊塗了。

這客棧內除了江掌櫃還有誰姓江?難道這事與江掌櫃還有什麽聯系不成。

可她總有預感,這件事沒那麽簡單,特別是想起當時那間房內那小二的表現。

她可以肯定當時她看見的都是幻花産生的效果,可他那番神情卻又不似作假。

還有今晚江掌櫃的詭異之處,細究起來發現頗為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個人總像是在引誘她繼續查下去。

無意間,姜應許在畫卷的右下角看見了大片的黃花,只見那蕊中的色彩逐漸變深。

可在她剛要碰上去時,前臂就被人拽離了稍許。接着面色正凝重的高讓,在她擡眼之際朝她搖了搖頭。

姜應許順着他手上的力道虛虛地指向那個“江”字。

高讓随即松開手在她不解的目光下笑了,臉頰的酒窩若隐若現。接着就聽他道:

“這個人交給我,你去那江掌櫃家看看。”

有了番思路的姜應許也順着其意應承下來,道袍在踏上暗道階梯時翻起波瀾。

高讓淡淡收回了視線後,表情冷然地從袖袋中取出個瓷瓶,異香自瓶塞的邊緣處幽幽飄向那副仕女圖上。

泛白的天色将夜幕中的明月逐漸驅散,當清晨第一抹亮光灑在姜應許身上時,她正蹲在別院的房檐後。

此時她面前是堆積成個半腰高的橫瓦,本就只是來确定個人回沒回來,既然等候如此長時間都沒見着人影——

突然底下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破裂聲響,姜應許有些詫異地回首,就瞧見了個身着紅色外袍頭戴大紅鮮花的女人。

姜應許指腹摩挲着劍鞘,最終還是決定留了下來,因為這人不是別人。

正是江掌櫃的發妻江李氏。

更讓她詫異的是底下人接下來的動作,只見那江李氏像是自娛自樂般地繞着亭子裏那裝滿水的大石杠跳舞,嘴裏哼着奇怪的調子。

姜應許沉下心細聽依稀只聽得見幾句:“……真……假……難分辨……誰死……”

真假難辨?她剛要再聽時卻發現底下沒了聲,緊接着忽覺周身氣氛一變。

飄葉落在肩頭,而姜應許驀然甩出的手成拳,在聽見一聲輕笑時松開,微風劃過帶起了掌心的石灰粉。

她緩慢放下手臂,轉眼望去就遙遙對上了張笑顏,正是那江李氏。

既然被發現了,姜應許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腳步略一轉便落在了人身前。

“坐。”就見對面的人指向她旁邊的石凳。

與那身豔俗裝扮不符的是那張俊美的臉蛋,是與先前所見過的李娥娘不同的英氣。

但唯一相似的是……她微不可見地嗅了嗅,那股熟悉的味道。

留了個心眼的姜應許也不推遲,坐在石凳後見對面的人只是飲茶,她倒也沒有貿然出聲。

“道長是來找我家那口子的?”反倒是那江李氏先沉不住氣了。

姜應許聽着也不覺得找人有什麽不能說的,幹脆的點了點頭後又像是想起什麽連語氣都有些遲疑,“你……”

江李氏擡手打斷她接下來的話,忽然開始顧左右而言其他,“道長可知道我有個姊妹?”

“姊妹?”姜應許不解,卻在看到那邊手腕露出的紅繩時明白過來,“你是說……李娥娘?”

說到這她從袖袋裏取出那根紅繩,還沒等她細瞧,一只手就伸了過來。微涼的指腹搭在那根紅繩上,兩根紅繩的木環輕盈地扣在一起。

“這是爹娘自出生便系在我們姊妹倆腕上的。”江李氏眼帶懷念的低語。

然後在姜應許擡頭望過來時話鋒一轉,“有興趣聽個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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