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姜應許餘光瞥了眼後立馬收回,筷子戳在米飯上低聲:“那你呢。”

高讓本來還是有氣的,可是在聽到這句話卻瞬間煙消雲散了。

在她将碗中最後口米湯都飲盡後,還是只看她不說話。

“……”姜應許剛擡眼,一旁的高讓就像觸及到某個點。手掌捂住肚子就開始額頭冒汗地蜷起身子。

這可把毫無預感的姜應許弄了個措手不及。

只見她趕忙推開手邊的碗,伸手就過去扶住了高讓那快磕到桌角的手肘,“你怎麽了?肚子疼?”

高讓順勢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握住了她的手臂,疼得直吸冷氣,“嘶——”

這可真把姜應許吓愣了,真以為是她給打出了問題,連額角都滲出了汗。

“別急別急,等我會兒我去拿藥。”

想起下山之前從師叔那塞了一堆藥瓶的她就要起身去取,手臂就被拉住了。

“咳……咳咳……那你還生氣嗎?”

姜應許低頭看見那張煞白的臉,一時間甚至沒明白他這話說的什麽意思,可在對方指了指緊捂得腹部才恍然。

她這下更是哭笑不得了,“你別生氣才是,問我做什麽。”

聞言的高讓那原本黯然下來的眸子微閃,像是釋然般地展顏笑了。

接着就見他慢慢地滑下了那只握住小道長前臂的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後移,朝背後做了個計劃通的手勢。

目睹了全過程的林禁不得不佩服,高讓這厮不愧是在宮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老油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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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瞧瞧這戲唱得。好像真出了啥毛病似的。要不是他清楚的記得這人早已經塗抹過藥膏,怕是都要給蒙蔽了雙眼。

林禁無聲地豎起大拇指,同時也想起了身邊還有個姑娘。

“林姑娘,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他轉過眼看向旁邊的人輕聲詢問。

那即使披了件幹淨外袍的林雁,也仍然擋不住她臉頸間刺目的劃痕。在高讓離座起就将那邊的兩人的動作收入眼底。

讓她憶起了曾經也有那麽個人與她這般的鬧騰。

可惜——她落寞垂眸的時候就聽見了身旁人的詢問,對上那雙關切的眼神,她只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過了片刻,在林禁不知該如何開口之際她才輕聲道:“林大哥你知道的,現在的我就是個廢人。”

她擡起那雙鞭痕交錯的手掌,松了又緊,最後緊攥成拳擡頭對上,那張原是溫婉的臉上此時表情隐忍而堅毅。

“我只想報仇。”她陳述道。

那群害她夫君孩兒的,都得為他們償命。

不知該如何接話的林禁頓了頓,最後還是沉重地拍向那單薄的肩膀,“放心,相識一場即為緣,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如此,那就多謝林大哥了。”

冷清的客棧在日頭逐漸的升起,倒是多了些客人。

坐在高讓旁邊的姜應許正試圖和他交涉一些事情,就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響。

“喂,那邊幾個的。”

糙犷的吼聲引得衆人都聞聲看過去,就見那壯漢手指着姜應許這桌。

也讓早在方才就坐在一起的姜應許四人皆面露詫異,顯然沒弄懂他們如何得罪了這群人。

倒是那邊把玩着筷子給姜應許夾菜的高讓先是動作一頓,随後擡眼過去笑了。

他像是聽見什麽有趣的,筷端翻轉對準他這邊挑眉,“我們?”

那人沒想到這邊這種反應,特別是注意到那娃娃臉旁邊的那個已經開始拔劍的某人,結巴了兩聲嘟囔。

“這不廢話嗎,我還以為你們也是想去秋風寨。不是就不是呗,兇什麽兇。”

說完還瞪了眼那邊抽回劍的姜應許。

“秋風寨?”倒是旁邊沒做聲的林禁來了點興趣問道。

“嘿呀,你們還不知道?”

“咱們都是去投靠段大當家的哩。”

“對對對,明兒秋風寨招募弟兄們。算了,咱不跟你們這群不識貨的廢話了。

掌櫃的!來幾間房給爺幾個準備着。”

“得嘞,您稍等。”掌櫃見來人如此多,連忙笑應。

朝高讓等人笑着彎了下腰就去後廚房了。

收好鋒刃的姜應許豎起耳朵的同時,筷子也夾過了剛高讓點的肉包大口咀嚼起來,然後在聽到那群壯漢說到什麽段大當家時動作緩了下來。

她想到了那晚聽到師兄的名字,更加肯定這裏怕是與師兄脫不了幹系。

姜應許皺眉掃了眼那邊幾個背對她的人,心下有了幾分計較的她也就不再多待了。

高讓從只随意搭了句後就一直瞅着某處出神,又想起林禁在入客棧時跟他囑咐的話,讓高讓的眉頭始終未曾松開,特別是在察覺到身邊的動靜。

“你去哪?”

姜應許視線落到那被拽住的腰帶上,無奈地扯了扯,“怎麽,一起嗎。”

“好啊。”

“……”她就不該問。

于是片刻過去,原本還熱熱鬧鬧的一桌,此時就只剩下林禁和林雁兩人面面相觑了。

月光于高立的竹林枝葉間穿過,條條修長的竹隐照映在濕的泥地上,随着風聲搖曳。

清涼的微風拍打在臉上,讓人犯困的雙眼都清醒過來,緊跟其後的高讓揉着眼窩啞聲。

“我以為咱們白天走,可事實永遠扇我一巴掌。所以到底還有多遠啊。”

姜應許淡淡地瞥了眼身後,“嫌麻煩就回去。”

看到那張臉又冷起來,高讓立馬直起背脊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姜應許身側。

“到底去哪?”高讓輕聲表示疑惑。

“到了你就知道了。”

等到了地方的高讓才明白姜應許為什麽不提前告知他,雖然他覺得完全沒必要。

比如兩人眼前那腐屍遍地的亂葬崗。

那股犯嘔的味道刺激得他眨眨眼,結果誰知道就他眨眼的功夫,姜應許早已經用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的手帕就捂住口鼻走了上去。

只見她跨過一具身上衣物腐爛的屍身,頓了頓又像想到什麽,掏出塞進袖袋裏的葫蘆從中取出另一塊浸好的手帕,抛給了那邊無處下腳的某人。

“捂着。”

高讓忙伸手接過的時候覺得鼻尖有些癢。有股奇怪的味道,很熟悉。他看向手中團成一堆的手帕湊近細聞。

果然是這手帕傳來的味道,還有道淡淡的酒香,可在這地方也不知是何緣故,那其中參雜的氣味比酒香更加濃郁。

腦海裏下意識劃過一個紅衣身影,不過很快他就抛向了腦後。捂住口鼻跟上了姜應許身後。

借身高優勢的高讓很清晰的看清姜應許接下來的動作,緊接着發生的一切完全可以稱之為驚悚。

姜應許裹有帕子的手指搭在底下這具尚且新鮮的屍體,感受到指腹下脈搏毫無跳動的姜應許也不氣壘。

她一手搭在其手腕,另一手則摸索向那盛滿膿水腐肉冒氣黑煙的脖頸。在處唯一能下手的皮膚摸下。

在指腹敏銳感受到的微弱跳動讓她蒼白的臉總算露出絲笑意,随即舒展開的眉眼又逐漸凝固。

接着她眼神攸地一變,匆匆扣住垂在旁邊高讓的手腕迅速退開。

腐臭由近至遠,一道寒光從姜應許雙眼照映過,劍尖挑起的葫蘆繩迎向她揮臂的方向灑出點點水珠。

被她拉至身後的高讓只聽見“嗞——”地一聲,那朝他們襲來的怪物渾身瞬間騰起黑煙,齊齊倒下。

眼見這已近深夜的銀光像是薄紗,将下面的一切輕輕披上,輕柔而小心。

扶住急劇起伏的胸膛,姜應許很久才找回她的聲音。

她低啞的聲音像剛被人擰過似的,幹癟癟聽起來渾身難受,“我們還活着?”

癱靠在樹幹上的高讓聞言,腦袋歪向一邊在如柱的樹上跟着晃滾了好幾下。在脖頸酸痛得緊時連忙擡手穩住。

“是啊,還真刺激。我現在完全不想打瞌睡了。”甚至還想站起來繞這山丘再跑幾圈。

閉上眼滿腦子全都是剛才那詐屍的畫面,呲牙咧嘴地朝他們撲來。

要不是姜應許早有準備,今兒他倆就算不交代在這,怕也得掉層皮。

想到這高讓瞥了眼眼前人腰別的酒葫蘆問道:“你這葫蘆裏面裝得都是些什麽?”

“……”她又想起昨兒抱着酒葫蘆犯傻的勁頭。

不過很快,姜應許就在那娃娃臉尋求答案的眼神下,解下那早已空掉的丢過去,提醒他:“還記得你上次問我那晚聽到了什麽嗎?”

揭開塞子半睜只眼瞅葫蘆裏的高讓聽到這,擡頭看過去。

那張淹沒在月光的輪廓看不清眼神,只聽得見她說:“這家店有問題。”

“我在酒窖碰上了個臉帶刀疤的男人,親眼目睹了他在酒缸裏散入了某種□□,其實我原本只覺得奇怪。”

姜應許說到這一頓,像是想到某件不愉快的事搖頭,“那香味四溢讓我瞬間想起當初在青山城在李娥娘,還有那個李氏身上的香。”

“我總覺得,”她捂着腦袋敲了敲,“總感覺我漏掉了什麽……”

聽到這兒讓原本還作沉思狀的高讓驟然起身,在姜應許詫異的目光下緊緊握住了她雙肩,“我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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