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雙标
當天晚上，餘幡提前十分鐘開了直播。
像是即将被全校領導聽課的小學老師，煞費苦心地跟同學們講述注意事項。
“我跟你們說，一會兒鄰居大哥要和我一塊兒玩游戲，你們可得注意點言辭！”
“不許陰陽怪氣，也不準叽叽歪歪，要不我立馬關直播！絕不虛的！”
“人家是個正經人！少調戲……開人家玩笑！”
“正經人”易行文此刻正在直播間黑聽。
他抿唇笑了笑，打開微信給他發消息。
【可愛腮紅雞】好了嗎？
【魚七大王】好了好了，哥你加我，我ID是fish7。
易行文早就在搜索那一欄打好了他的ID，收到消息後只輕輕點了下鼠标。
于是，全直播間的觀衆都看到了來自“bird1”的好友申請。
彈幕笑死了。
“恕我直言，你們真沒有私下溝通過嗎？怎麽名字都這麽配啊？”
“bird1，fish7，京城市17號花鳥魚市場，嗑到了！”
“哎呦呦。”
餘幡看着逐漸走向“被和諧”之路的彈幕畫風，心情暴躁。
Advertisement
還沒等他說話，bird1的組隊邀請已經發了過來，他只好先點了接受。
剛進隊，耳邊就傳來易行文磁性溫柔的嗓音，“可以聽到嗎？”
彈幕炸了。
“可以可以可以！”
“我的媽呀！鄰居大哥的聲音也太好聽了吧！完全可以當聲優去了啊！溫柔深情攻！我可以！”
“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而且聽魚說他還長得很帥！！我死了！”
餘幡咂咂嘴，在心裏默默唾棄了一番這群毫無矜持可言的觀衆，并且十分無情地關了彈幕助手。
“能聽到。”
易行文伸手扶了扶耳機，含笑道：“嗯，準備吧，開四排好不好？”
雙排太容易暴露兩人親密程度，也容易尴尬。在沒有把握的基礎上，易行文先退而求其次，選擇兩人都更容易接受的方式。
餘幡道：“好。”
游戲開始匹配。
這局游戲的兩個隊友也是一起的，一進隊就開着麥有說有笑地和他們打招呼。
三號隊友道：“一號二號你們也是一起的嗎？”
一號“bird1”很滿意他的號碼，心情很好道：“嗯。”
“我一猜就是，從名字上都能看出來！”四號隊友賊兮兮道：“嘿嘿，帶女朋友玩啊？”
易行文當即輕咳了一聲，道：“不是……”
二號“fishi7”開麥，暴躁道：“老子是男的！”
四號隊友當場當機，“哦哦哦，誤會了誤會了！”
易行文輕笑了一聲。
三號隊友啧啧道：“你倆大老爺們幹嘛起個情侶名啊？”
餘幡反駁道：“誰說是情侶名了？我倆這是……戰隊名！”
三號隊友好奇問道：“什麽戰隊啊？”
餘幡：“……”
安靜了将近一分鐘後。
餘幡忍辱負重道：“花鳥魚市場隊。”
“噗……”易行文沒忍住笑，趕緊閉了麥。
耳機裏餘幡還在強行胡說八道，“我們花鳥魚市場隊規模很大的，有差不多上百人了，隊裏又分為三個小分隊，是什麽不用說了吧！我們後綴的數字都是按實力分的，比如我是fish7，我就是fish隊第七強的人！”
他說的有板有眼，三號隊友被糊弄住了，問道：“那一號就是bird隊的老大了？”
餘幡道：“當然了，我大哥實力很強的！”
易行文被他逗得不行，手抖得鼠标都拿不穩了。
不得不說，現在的游戲玩家還是太天真，三號隊友立刻就信了，開始抱大腿，“那大哥能帶我們飛嗎？我們雖然菜，但是我們聽話呀，絕不拖大哥後腿！”
餘幡狐假虎威道：“那必須的！”
易行文被委以重任，肩負起拖飛機的職責，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開始認真打游戲了。
餘幡的游戲水平實在太水，易行文又沒玩幾天，匹配到的都是低分段的玩家，頂多算個初級模式。
他們幾個人跟在易行文身後，半個人影也沒見着，成功茍到了半局。
這時候，空投在他們上空落了。
餘幡興奮道：“空投砸臉啦！”
三號隊友仰頭看天，預判位置道：“應該再往左邊走一點。”
餘幡看着空投的方向，道：“瞎說，是再往右邊一點。”
四號隊友往前走了一點，“都別跟我搶，我看這方向絕逼落在正前方！”
三人誰都不服誰，都往自己預判的方向跑去。
然後，空投飄啊飄，正正落在了半步沒動的易行文面前。
餘幡：“……”
三號隊友：“……”
四號隊友：“……”
易行文美滋滋地享用了到手的“肥鵝”，并且嘚瑟地開了一槍馬格南。
三號隊友興奮道：“艹！竟然是AWM啊！”
四號隊友渴望道：“那什麽，大哥，咱商量件事兒呗！”
AWM既然到手了，萬萬沒有讓出去的道理。
易行文無情道：“沒得商量。”
餘幡盯着他手上的槍，快羨慕死了。
由于他實在太菜，不是落地成盒就是茍到最後被人秒殺，壓根沒撿過空投這種高級玩意兒，更別說AWM了，他見都沒見過，只有被它一槍斃命的經歷。
他屁颠颠地跑過去，在易行文面前蹦來蹦去，滿身寫着渴望，道：“哥，哥！你手裏的那把槍能借我看看嘛？”
“這個？”易行文笑道：“給你摸摸都可以。”
彈幕驚了。
“啊啊啊啊啊！我們鳥哥哥也太寵了吧！”
“23333鳥哥哥什麽鬼啊！”
“別人問就是‘沒得商量’，我們魚要就是‘摸摸都行’啊啊啊！”
“摸什麽摸什麽？什麽槍？哪兒的槍？”
“關鍵是我們魚很可愛啊！是我我也想把好東西給他好嗎！”
“那不一樣！那可是AWM啊！只能說鄰居大哥真的寵！”
“鳥哥哥太溫柔太軟了！”
“诶？怎麽說着說着就開始ghs了？”
餘幡關了彈幕，這些話他一概沒看見，他現在正拿着新鮮出爐的AWM手舞足蹈。
還沒等他高興完，有其他隊順着空投的位置摸過來了。
對面也是莽夫幾個，開着車直接沖到他們中間，瞬間撞死了被吓得愣在原地的三號隊友。
易行文提醒道：“開槍。”
餘幡這才反應過來，“砰砰砰”開了好幾槍馬格南。
易行文：“……”
一通混戰後，原地只剩下易行文一人。
擊殺人數增加四人。
餘幡吸了口氣，驚喜道：“哥！你好強啊！！”
易行文輕咳了一聲，“還行。”
看到直播間終于拿下一血，彈幕也終于有盼頭了。
“鳥哥哥是大佬啊！我們魚終于有大佬帶飛了！不容易啊！”
“哭了，直播間終于收了一條人命了。”
“開張了開張了，托鄰居大哥的福，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這局很快結束，雖然沒能成功吃到雞，但摸了一把AWM，浪費了好幾發馬格南，餘幡還是很滿足的。
很快開始第二局。
這局遇見了一個啞巴隊友和一個話痨隊友。
啞巴隊友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話痨隊友跟他相反——從頭說到尾。
并且，這位隊友似乎還是餘幡的粉絲。
因為他一進隊就特別激動地開始嚎叫：“二號是魚七大大嗎？是魚七大大嗎？天吶，也太巧了吧！魚七大大，我超喜歡你的歌！”
餘幡愣了一下，看了眼他的ID——qianfan，不認識的。
看樣子應該是他的聽衆。
他開了麥，小聲道：“謝謝。”
得了他的回應，隊友情緒又高漲了幾分，自顧自道：“你每首歌我都聽過的，還做了幾首翻唱，你的那首荒丘玫瑰，還有野生，是我最喜歡的兩首，我都翻唱過。我幾年前聽的時候播放量才幾百，現在都已經幾百萬了！”
一個粉絲開口閉口都是翻唱和播放量。
餘幡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愣愣道：“哦……”
那個隊友接着道：“魚七大大，我也常在榆樹視頻發歌的，要不要加個好友？改天一起約歌啊？我在榆樹的ID叫千帆過，你可以搜一下，有兩百萬粉絲的那個就是我。”
餘幡：“……”
這種只會自顧自，不知尴尬為何物的交流方式，恕他一時接受不了。
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又打開了彈幕助手看看萬能的網友能不能給他點建議。
彈幕也在刷。
“這好像是音樂區那個千帆過……”
“就是蹭我們魚熱度火的那個？”
“嗯……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這個千帆過，畢竟翻唱圈和原創圈中間隔着城牆鐵壁。我來科普一下，這個千帆過早期是靠翻唱魚七大大的歌火的，後來又通過營銷和吹捧唱功吸引了不少低智粉絲。他的這群小學生粉絲最會的就是吸血和閉眼吹，什麽‘千帆大大最棒，比原唱唱得好多了！’‘吊打原唱！’‘從千帆大大這才知道這首歌的！’‘拒絕比較，在我心裏千帆大大唱得最好。’這種ky評論比比皆是，他本人也裝作視而不見，甚至沾沾自喜，可以說是原創圈的過街老鼠了。”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厚着臉皮說出是魚七大大粉絲這句話的，哪有人縱容自己粉絲罵自己偶像的呢。”
“還約歌，約什麽歌？說一句是粉絲就能蹭到我們魚的歌了？想都別想。”
餘幡的歌從來都是開放版權，任人翻唱的。
但他卻不知道原來翻唱圈的水竟然這麽深。
開着直播間的易行文自然也看到了這些彈幕，耳邊還是隊友看似誇贊餘幡實則吹噓自己的話語，他蹙眉，冷冷地嗤了一聲。
在自己偶像面前，應該是滿懷欣喜又有些膽怯的，可這人的臉皮卻厚到了一個極點，不僅沒有膽怯，反而像是更高了一個臺階，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
千帆過還在喋喋不休，“魚七大大，你最近發新歌嗎？我已經等不及要翻唱了！那個，大大，我能麻煩你一件事兒嗎？我每次發歌粉絲們都只會說好聽好聽，我都沒有什麽進步的空間。我想說，我翻唱過後能不能發給你聽，然後你給我提提意見啊？不管說什麽都行，我……”
餘幡被他煩得腦仁疼。
正想說算了，你別麻煩我。
易行文卻先開口了，“拐彎抹角了這麽久，你是想他給你原地點個贊，還是想讓他說你唱他的歌兒唱得真好聽，簡直是九天仙女下凡。”
頓了一下，他又糾正道：“不對，你其實只是想讓他承認，你唱得比他唱得更好……我猜的對嗎？”
隊友愣了一下，道:“你……”
就這麽幾秒愣神的時間，突然一聲槍響，遠處的狙擊手一槍爆頭擊倒了他。
千帆過:“……”
大哥，別的不說，您能先救救我嗎？
易行文卻走過來，沒有要救他的意思，反而将槍口對準了他，接着道:“借着溪流的力量彙聚成大海，不懂得感恩，反倒在它們面前展示起了你的偉大壯闊，不覺得可笑嗎？”
屏幕裏，千帆過的游戲人物正心酸地匍匐在地上。
屏幕後，他的情況也不怎麽好，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他雖然面上說自己是魚七的粉絲，但因着自己的粉絲數比他多，覺得他的歌本身沒幾個人聽，是經自己翻唱後才火了的。
所以心裏一直都有優越性。
但他的小心思就這麽被人戳穿，還是當着兩個直播間的粉絲，他簡直羞愧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我不是，我沒有……”
“原創就是神。”易行文打斷他，“但你好像并不懂得這個道理。”
易行文眼看着救助時間條慢慢縮短，快接近零的時候，收槍上前。
隊友本還以為他要來救自己，“謝”字都說出口了。
誰想到易行文只是蹲下身錘了他一拳，然後轉身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不救憨批隊友應該不是什麽雷點吧？（卑微
